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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寂静的原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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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寂静的原野
荒凉的原野上走着几个人,四女三男,她们背着简单的行李,每个人的脚步都十分沉重。
走着走着,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女人突然站下了,聚拢眼神望着前面,后面其她人见她停下来,便也停住脚步,一起往前看。只见前方是一座砖房,门窗紧闭,窗帘也拉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几个人连忙闪身到附近的三棵树后面,从树干后向外悄悄探着头观看房屋的动静,在野外四处受狙击,已经让她们几乎成了惊弓之鸟,警惕性极其强烈。
周围静悄悄的,微风轻轻吹过,偶尔飘落一两片树叶,落在草地上,宛如掉落进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样,轻柔无比,树上原本落着的两只野鸟见有人来,本来扑棱棱都飞走了,但是过了一阵发现那些人都僵硬地靠在树上仿佛石雕一样地没有动静,便有一只鸟又飞了回来,立在枝头欢快地叫了起来。
这样的情景本来是一个悠闲的夏日午后,枝头鸟儿的叫声并不显得喧闹,反而让这里的气氛更加幽静,几乎有些寂寞起来,如果是在从前的岁月,这种时候吃过了午饭,正好可以在外面摆上小茶几喝茶,再吃一点水果,如果更有情调一点,就可以坐在秋千架上轻轻荡着,或者是在客厅里打开窗子一边望着外面,一边弹奏钢琴曲“午后的旅行”。
但是如今,房子远处这几棵树后的地方,气氛却紧张而压抑,几个人都屏息凝神,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那幢房子,哪怕是里面窗帘的微微晃动也不能逃脱她们的眼睛,巴不得能够用视线穿透墙壁,直接看到房子的里面去。但是将近半个小时过去,房子里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有看到半个。
刘君哲有些耐不住了,凑到谭宝莲身边悄悄说:“宝莲姐,差不多了吧?里面好像没有人。”
谭宝莲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回头嘱咐道:“我们过去看看,大家小心,也可能她们之前已经发现我们了,正在观察我们。”
七个人小心翼翼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慢慢地接近房子,刘君哲用铁丝轻轻撬开门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下一秒众人立刻捂着鼻子退了两步,从房间里喷出的那股恶臭让她们简直要吐了出来。
房屋门窗紧闭,就像一个蒸笼一样,里面不知什么腐烂的物体散发出的气味就在内部酝酿蒸腾,密度越来越大,经过这么多天,那股味道猛烈的气体简直要冲破砖石墙壁迸发到外面去了,就像高压锅内压力过大,要爆炸一样,如今终于有人开了门,里面的气味便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砰”地一下便迸了出去,那味道几乎有若实质,差一点将门外的几个人撞翻。
姚菲菲捂着嘴干呕了两下,应雪萍给她拍着后背,说了个不算笑话的笑话:“这房子里这么臭,看来不会有人住在这里了,否则一定会被熏死的。”
正说着,敞开的房门里陡然间“忽”地一下窜出一个黄白色的东西来,它跃出门槛三步两步腾空飞跃入远处的草丛中,最后只看到尾巴一甩,就再也看不到了。
姚菲菲望着那还微微晃动的草梗,惊叹地说了一声:“是猫啊!”
孟翔皱眉道:“这屋子里估计满是死老鼠之类。”
谭宝莲摇头道:“这么大的气味,几只死老鼠应该不会厉害成这样,先进去看看再说。”
几个人鱼贯进入房屋,姚菲菲是最后一个。客厅里的味道因为房门大开还稍微减轻了一些,但是越往里走,味道就越浓烈,即使打开了厨房的窗户也不行。
几间卧室的门都被推开了,里面的情景赤裸裸呈现了出来,地上摆着几个睡袋,还铺了几条塑料布和床单,睡袋的顶部露出几张人脸,都已经腐烂掉了,几只苍蝇嗡嗡嗡地飞在上面;床单上躺着的两个人则更加凄惨,身上的皮肉有被撕裂抓咬的痕迹,一滩干涸的血迹堆在一旁,显然是撕咬肌肉抓破血管时流出来的。
孟翔一看这个样子就骂了一声:“该死的畜生,居然吃掉主人的尸体,看把脸上抓得这样,脸上的肉格外好吃是吧?我要是有这样背主的猫,一定打死它!”
姚菲菲从后面探头看了一眼,马上不忍心再看下去,不过听了孟翔的这几句话,她还是忍不住说:“这种时候还和猫在一起,她们一定非常爱猫,如今她们死去了,应该也不反对猫吃掉自己的身体来维持生命的吧?”
孟翔哼了一声,说:“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被畜生吃掉这种事的。”
谭宝莲走进去“刷”地一下把窗帘拉开,将锁好的窗户打开来,顿时感觉耳边仿佛“嗡”地一声,仿佛有许多气体冒着泡沫涌了出去,那几只苍蝇也随着这股气味飞了出去,这样子房间里的空气总算稍稍变得可以容忍了一些。
谭宝莲回过头来说:“我们把这些人抬出去埋了吧,这栋房子要好好清一清才能住人。这附近应该有水源,我们打水来把房间里冲洗一下。”
房间里一共有六个死去的人,谭宝莲这一队人分几次将六名死者都抬了出去,简单挖了个坑将她们埋在了一起,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屋后有一口水井,揭开井盖,里面是满满一井清澈的水。
房屋中所有的窗户都已经打开了,将里面残留的气味散发出去,人们把死亡者留下来的睡具和日常用品全都丢了出去,找出了一些干净衣服,蘸了水擦洗地板,一连洗了三遍,这才觉得房间里的气味变得稍稍清新了起来。
刘君哲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总算敢大口喘气了,刚才都是憋着气的,感觉时间再长一点就要闷死了。那些人为什么死在这儿?看样子是大概半个月前刚刚死的,不是冬天饿死的,这种时候无论如何总能找到一点吃的东西,可是她们居然还是死了,这里没有打斗痕迹,看起来也不像是被人谋害的,那么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孟翔懊丧地说:“我就心疼那几个睡袋,羽绒睡袋啊,留着冬天用多好,可惜尸体都流水生蛆了,那东西再好也不能用了。大夏天的她们用这个,看来真的是病得浑身发冷,跟打摆子似的。”
这时应雪萍看到谭宝莲正在研究一锅东西,便好奇地走过来问:“宝莲姐,这一砂锅黑乎乎的东西留着做什么呢?刚刚本来想扔掉的,但是你把它留下来了。”
谭宝莲从锅里拈起一块东西,说:“这是黄连,这锅里有黄连、半夏、吴茱萸,还有一点点栀子,这有可能是传统医学里面治霍乱的方子蚕矢汤,只不过她们应该是没有找到蚕砂。我刚刚还发现了地上有艾草,艾草在中医里面的功效有很多,比如温经止血止咳平喘之类,不过和前面那些药结合起来看,在这里可能是用作缓解吐泻的。这里面一定有懂中药的人。”
孟翔凉凉地说了一句:“不过她们最后还是都死了,难怪最近我们被袭击的次数少了一点,原来这地方开始传染流行病了。”
应雪萍的眼神变得幽深:“这幢房子不小,她们原来也只有这几个人吗?还是其她人已经离开了?”
把那一锅药渣也丢了出去,人们整理了一下前一批人留下来的物资,发现还有一点饼干,这些饼干都是用塑料袋密封的,因此她们敢于留下来。
谭宝莲看着那几包饼干,说:“这一点东西不够大家吃的,我们出去找一找,看看那片树林里面有什么。”
留下姚菲菲和刘君哲看守房屋,其他人拿着棍子和塑料袋走到房屋后面那一片小树林里去寻找可吃的东西。
树林里,应雪萍用手中的木棍东敲敲西戳戳,她用棍尖翻起一块枯死的树皮,只见下面一堆白色的蠕虫,应雪萍起初本能地吃惊了一下下,然后就欢乐起来,蹲下来打开塑料袋,将那些虫子一条条都用手指挑进了袋子里。这些东西她从前如果要捉,一定会用两根树枝做成筷子一样,夹起来收集在容器里,但是这几个月的野外生活她已经锻炼了出来,此时虽然旁边地面上就有细细的树枝,她也没有费劲去用它们来夹。
很快那边孟翔叫了一声,另外几个人围拢过去一看,原来空地处有一个凸起的土丘,挖开土丘,里面是一窝白蚁,千万只白蚁密密麻麻地在地下迷宫中爬来爬去,幸存者们看到它们那肥白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恶心,反而都不由自主地舌根下分泌出一汪唾液。
谭宝莲感叹一声:“居然还能找到白蚁,我还以为它们都已经被冻死了呢,在野外这么久了,很少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今天真不错,白蚁炖野菜。我们不要把这一窝白蚁全都吃完,留下一些用来繁殖,以后还可以吃的,我们还可以弄些树枝树叶放在这里,让它们的种群更壮大一些。千万别动那个,那是蚁后,绝不能失去的!”
晚上,厨房里的电子炊具上放着一口锅,真是万幸,这幢房子的太阳能发电机居然还能用,因此人们就不需要像冬天那样四处寻找干柴来点火。冰河期已经过去几年,之前安装的太阳能发电机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损坏了,不是控制器故障就是电路有问题,甚至有的连电池板都被冬季屋顶积压的过重的冰雪损毁了,因此能找到一幢备有完好发电设备的房子,真的是太幸运了。
看着电子炊具的指示灯发出的红色亮光,刘君哲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现在能用上电,就是重回文明时代。
不锈钢煮锅的锅盖缝隙里渐渐飘出了一股香气,这时应雪萍和姚菲菲端着两摞瓷碗走了进来。
应雪萍笑着说:“一股肉味呢,今晚可以喝肉汤了。”
刘君哲打开锅盖看了一下,说:“煮好了,这些东西不能煮太久,会化成水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在用饭盒吃饭,今天终于可以用白瓷碗来吃了,感觉好像回到从前家庭晚餐的时候一样。”
刘君哲拿过一只碗,往里面盛了两汤勺肉汤,空碗刚拿到他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同伴刚刚已经用热水洗烫消毒过了,装了肉汤之后,碗底便更热了一点,那几碗肉汤要放在塑料托盘上才好一起端进客厅里面去。
客厅里只打开一盏小台灯,她们不敢用日光灯,生怕有人从远处发现这里有人居住。
应雪萍将汤碗放在窗台上,一块饼干浸在浓浓的肉汤里,仿效法棍罗宋汤。她的身体靠在窗前,看着外面渐黑的夜色,树枝草丛在风中摇曳,这真是大半年来难得的安闲时光,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也好,让她感觉自己得到了休整和抚慰。
一边吃着肉汤一边看风景,过了一会儿应雪萍忽然说:“我突然觉得把那只猫关在这里,虽然似乎是很爱猫,宁愿它吃掉自己的尸体,但是其实是很残酷的,因为尸体不能一直吃下去,总会腐烂的,而且即使不腐烂,也终究会吃完的,那时就只有等待死亡,更何况关在房间里完全没有了自由,整天只能在这一方小空间里,实在是很郁闷焦躁的事情。如今它可以在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地生活了,自己捕猎自己寻找水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都由自己决定,一定很开心。”
孟翔“哈”了一声,说:“这些宠物被人养惯了,每天铲屎官伺候着,哪还能重新回去过野生的生活?恐怕没几天就饿死了”
坐在一旁的姚菲菲认真地说:“猫这种动物很了不起的,它属于自驯化动物,并没有完全丧失野性。我家里养过猫,它们的野外生存能力非常强,抓老鼠,抓鸟之类,还能上树,其实它们的能力或者说破坏力是非常强的。当年我妈妈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人类灭亡了,可能猫这种动物也可以活得佷好,不过狗恐怕就……”
谭宝莲咬着饼干说:“我更担心的是人对它们造成的危险,还有寒冷。”
刘君哲点头道:“是的,希望它远离人类,如今的人可是与从前不一样了,看到了动物,第一个想到的是吃,管它是宠物还是野生动物,即使在从前,也有虐猫虐狗的。”
孟翔终于得到了机会,说:“是啊,想想那些正在野外游荡寻找食物的人看到这么一只猫,会怎么样?啧啧啧,吃了那么久的死人肉,好肥一只猫啊,炖了应该能够两个人饱饱吃一顿吧?”
姚菲菲实在受不了了,打断道:“孟翔,你不要再说了,好恶心!”
夜晚,叶莲娜吃过饭,捧着一本书坐在床头正看着,读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累了,转过头来便看到墙壁上显示出的那一副城市夜景的画面,自己仿佛是坐在摩天大楼顶层的套房里,外面是CPD黄金地段,一幢幢几十层的高楼耸立,窗子里的灯光未熄,空调也在运转,各种霓虹灯的招牌五光十色,形成一片光幕。
那是久违了的人类社会的繁华景象,不知黛安娜是从哪个数据库里面调出来的,不但有静止的建筑物,还可以看到许多车辆川流不息地经过,红绿灯也时常变化,穿着套装的白领男女不断地在商务大厦门前出出入入,如果开启声音效果,或许还可以听到外面商场的音乐声和车辆经过的声音。
叶莲娜一时间有些出神,不由得想到了上海浦东、广州天河、香港中环,还有从前的杭州新区,但是现在这种在从前略嫌吵闹浮躁、充满光污染的不夜城已经消失了,过去年代抱着吉他流浪天涯、感慨城市文明空虚无聊的情怀再也看不到了。
即使是叶莲娜,有时候也真的希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长长的幻梦,一幕奇幻电影,幻梦结束电影散场,自己置身其中的仍然是真实的高度文明,但是每一次她走出飞船,从公寓窗子向外看,看到的都仍然是漫长严峻的冰冻期间隙那短暂的温暖季节,色调一片黯淡的灰色。
叶莲娜叹了一口气,把目光重新转回手中的彩印《古代艺术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