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寻魂》舒夜子

69、水月镜花

　　“师弟，你可有办法除去小骨身上的魔气，让小骨恢复记忆？”

　　笙箫默和幽若望着静躺在绝情殿中的花千骨，有些面面相觑，白子画真的不管不顾地把花千骨从仙牢中救出来了……

　　两人心下有些愧疚，刚刚告知白子画真相的时候他们有些气急，说了许多重话，诸如白子画对上一世的花千骨心太狠，花千骨爱上他太可怜，如果失去千骨，第一个有事的便是他之类。

　　呵，好在效果不错。

　　笙箫默轻咳一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日子我试炼了几味丹药，又翻查长留禁书……长留藏书，终于研制出了神界早已失传的聚灵锁魂丹，千骨服用此丹，可以凝聚体内尚未完整的神格魂魄。至于清除炼化于魂魄内的魔气，还需要天界蕴神丹两粒，千年断肠花一株和万年曼殊兰莲一棵。”

　　“太好了，蕴神丹我可以到玉帝祖爷爷那儿讨来，断肠花就在绝情殿之中。可是，这万年曼殊兰莲，听都没听说过，儒尊，哪里可以找到曼殊兰莲？”幽若一时欣喜，急切问道。

　　“别急，这曼殊兰莲生长在极西之地天魔交界的炎火地带，那里有个赤炎海，在那海的中央弥漫着比三昧真火还厉害的赤火，这赤火与赤炎海海水互不相容，赤火灼烧后化作剧毒的浊雾飘飞在那块地域上空，经过百年，炎火地带深处一些较浓烈的赤火浊雾逐渐凝聚成赤火炎石，曼殊兰莲便长在赤火炎石之上。因为赤火的熏蚀，曼殊兰莲的颜色也极为血红，虽然长在一片赤火之上，也很好辨认。”笙箫默说起自己在行的钻研，兴致极高。

　　“炎火地带的赤火这般厉害，又有剧毒的浊雾，那要如何采摘曼殊兰莲，这个重任，是交由你么？”幽若笑道。

　　笙箫默瞪了她一眼：“当然不是，炎火地带不仅浊雾重重，最重要的是那里还生活着一群以剧毒浊雾为食的炎蜉，这炎蜉极幼，身上长着红色翅膀，在炎火地带里跟赤火混在一起，难以分辨。且炎蜉钻入躯体内就会立刻化成炎火从内灼烧，若被炎蜉附体，连道行高深的大罗神仙也不一定能保持完整之躯，别说还要到炎火地带极深之处采摘兰莲了。”

　　“那该如何是好？”幽若有些泄气，“你这样说了等于没说啊，这世上根本没人能进那炎火之地把曼殊兰莲采来！”

　　笙箫默轻轻一笑，白子画挑眉看他：“采摘曼殊兰莲的事，就交给我吧。”

　　“尊上您要去炎火之地？可是这太危险了，虽然您道行高深，但那赤火浊气和炎蜉连仙人之躯都抵挡不了。我不同意，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师父醒过来一定会怪我的！”幽若有些担心。

　　“幽若丫头，”笙箫默把折扇往幽若头上拍去，“你忘了师兄是不伤不死之身了吗？否则我也不舍得让他去呀。”

　　说完转向白子画叮嘱道：“师兄，此去炎火之地，需要以赤炎海之水为屏，以你的功力应该能支撑到采摘兰莲之时，但采摘兰莲时必定还需要收回海水屏障，届时一旦沾染赤火浊气，就算是你如今的不伤不灭之身，也需要一定时间化解浊气之毒。”

　　“我自有分寸，师弟，幽若，你们替我好好照顾小骨，不要让闲杂人等来打扰她，我去去就回。”

　　“好的，”幽若略微思索，又说，“尊上，您所说的闲杂人等，除了世尊，也包括蜀山的天胤吗？天胤昨日回了蜀山，听说现在已经接任蜀山掌门，今日便带了几个弟子到长留要人，只是一时被我给挡了回去。但看那架势，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可是在全仙界的人面前说过师父是他的未婚妻哦……”

　　只见白子画拂袖转身，冷冷道：“除了师弟和你，不要让任何人不相干的人上绝情殿！师弟，监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罢，捻力在绝情殿四周布了一层更强的结界，就迅速动身往西边飞了去。

　　四周幽静，不时响起一阵悦耳的叮咚之声，韵律婉转轻悠，丝丝缕缕如铜铃般串开，沁人心脾，极为悦耳。榻上人原本紧蹙的眉心逐渐散开，眉目舒展，脸色渐渐由苍白转而红润起来，似乎放下重重心事，终于可以专注于梦里的美境。

　　但耳畔又好似有一些不和谐的吵闹之音……

　　“尊上，儒尊，师父吃下丹药和灵草兰莲，都半个时辰了，为什么还没醒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唧唧催问着一旁的男子。

　　笙箫默耐心解释道：“慢慢来，断肠花和曼殊兰莲化解魔气毕竟需要一些时间，师兄，你们放心吧，千骨已服下断肠花，心中郁结自会淡去。曼殊兰莲的效用虽没那么快，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只要千骨能清醒过来，我这两日再给她配些丹药，就会全好了。只是……”

　　幽若见他欲言又止，忙问：“只是什么？”

　　白子画也满是疑问地望着他，笙箫默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自上次仙门一战至今，这些日子千骨体内又寻回了三魄。只是我虽能解千骨体内的魔毒，她身上女娲石护体灵力也在不断地修复着她的魂魄，但是，昨夜诊脉时我才发现她体内三魄七魄中仍缺了一魂。而魂魄的缺失，始终会影响这些仙丹灵草的疗效，况且三魂七魄不全，若是哪天失了女娲石，千骨恐怕无法像常人一样存活于世。”

　　幽若闻言不由得惊怔了一下，鼻头突然酸涩不堪。白子画左手轻扶在刺痛的心上，面色因到炎火地带采摘兰莲时沾染浊气而青黑，他眸光陡然一沉，转瞬间却又立即恢复清明，孑然说道：“先把她的体内魔气除了，让她恢复记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那道魂找回来！”

　　“师兄，你先服一粒归清丹，你已经几天没有停歇了，昨夜又来回奔波了一宿，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幽若照看着，不会有事的。”笙箫默把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他，悉心劝道。

　　等白子画回了塔室后，幽若坐在榻边，望着榻上的人，依然对笙箫默絮絮叨叨：“儒尊，你说我师父体内还少一魂，那她醒来究竟能恢复记忆吗？”

　　“不知，你也知道你师父是神体，她的情况本就与常人不一样，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变数。”笙箫默轻叹，又劝着幽若，“你也别太担心了，花千骨连魂飞魄散的大劫都能挺过去，目前情况已经很好了，相信她和你师祖的事，也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笙箫默说罢回销.魂殿继续炼药，留下幽若陪在花千骨身边。榻上那人断断续续地听着这些人喧嚣的谈论，心里不时抱怨，这时室内终于安静下来，她正要沉入原先的美梦，唉，可惜天不从人愿，身边那丫头又开始絮叨了。

　　幽若先把自己的担忧轻声地对榻上的人诉说着，而后又似乎担心她醒来后无法恢复记忆，竟然开始把百年之前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榻上人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只好万般无奈地在半梦半醒间听她说了几个时辰，听到最多的便是花千骨，师父，徒弟，还有谁和谁的生生死死……

　　原来，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花千骨，所有人都希望那个花千骨能死而复生，并且所有人，都希望她的相公跟能跟花千骨在一起……

　　迷蒙中，她心绪随着那故事起伏飘荡，却又百味杂陈，最后终于在幽若的叨念中沉睡过去。

　　绝情殿本便处于东海高空，晨间的朝阳也快人一步洒落殿中，纤白的人影缓步进入寝殿内，吩咐殿中的彩衣丫头回去休息，便端坐在榻边，一动不动的凝目望着榻上的人，任思绪飘飞，冥想着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那人终于幽幽转醒，微睁美目，露出一双澄澈清明的琥珀色眸子，那眼眸轻轻一转，落在榻边的纤白人影身上。

　　她红唇微张，想要开口轻呼那人，却终于抿了抿唇，唤道：“师父……”

　　这一觉醒来，她脑中变得清明了些，记起了来这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只是除了那些入魔之后的记忆，只是还未想起来他们需要她想起来的东西。如果，他们认为她是花千骨，她便是花千骨吧。如果他们希望事情是那样的，那就如他们所愿吧。反正她迟早要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回到她的世界。

　　自从沉睡中醒来，那个回去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白子画眉心紧蹙，仍把目光凝在那张小脸上，似乎未听见她的呼唤，又似乎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漆黑的眸中划过一丝丝深邃无底的黯然。

　　花千骨不禁蹙眉，心道：相公为何如此悲伤？他定是在回想着那个婉转曲折、荡气回肠的戚哀的故事，那些相爱相杀、别无选择的让人纠结的过去，如果花千骨也是这般深爱着他，那么她一定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吧……

　　她扭身一下捉住他的手臂，使劲晃了晃，轻声喊道：“师父！”

　　白子画这才从怔愣中转醒过来，看着花千骨挪动着身子笨拙的模样，一双明媚的眸子凝视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光似一汪清泉落在他的心间，瞬间冲散了关于过去的满心酸楚，他的大手反握住她，微微笑道：“你醒了……”

　　她霎时间怔住，那抹颠倒众生的笑颜暖了她的心房，然而下一刻心里又纠结起一丝无力的苦涩。

　　他不该对她如此温柔，这样的白子画，让她如何舍得离去……

　　晨阳高照，虽然现在已是冬季，长留山中却四季如春，暖意洋洋。一个粉衣女子拉着彩衣女孩游走在绝情殿各处，笑语欢声洒落满地。

　　“师父，慢点儿，绝情殿又不会跑，你身子刚刚恢复，还要用丹药调理，你这样上窜下蹦的，万一有什么事，尊上可不会放过我呢！”幽若眼看着兴奋拉着她往前跑的花千骨，开心地笑道。

　　“呵，幽若，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教训起我这个师父来！”花千骨板起小脸，故作生气，“儒尊不是说了我没事吗，只要按时用药就会完全好起来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全然恢复记忆，有些事情还是想不起来，所以我才想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把一切都记起来。幽若，你快跟我多说一些。”

　　花千骨清醒之后，幽若和笙箫默都欣慰不已，似乎断肠花和曼殊兰莲药效不错，她体内的魔气已清除得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上一世的记忆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亦不再抵触自己是白子画的徒弟这个事实。

　　只是白子画每每看着这个花千骨，总是避开她的目光，花千骨似乎也不如想象中那般欣喜，诸如幽若和笙箫默期待的师徒相拥都没有发生……

　　最后，笙箫默只好借疗伤的名义跟白子画一起到塔室去修炼，而花千骨则带了幽若美其名曰去重新熟悉这个世界。

　　绝情殿好大，花千骨走了许久，终于累瘫，只好对幽若说道：“这几天除了丹药我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好饿，幽若，我们去做午饭吃吧。”

　　花千骨说完，顾自往厨房的方向跑去，幽若愣了愣神，突然露出欣慰一笑，心想：师父真的恢复记忆了，她还记得厨房在哪儿……

　　此时一只纸鹤从绝情殿外飞来，徘徊在结界之外，幽若连忙施法把纸鹤摄在手中，摊开看过之后急步往厨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