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琐事》屺岫于河

9、地瓜的往事

　　记得睡前是开了暖气的，怎么这么冷呢……
　　被赶出来的时候很难过，甚至有点怨恨父母，为什么非要什么都按照他们想的去做才对，为什么一定要用他们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确实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学习不好，考不上好的大学，爸爸跟同事朋友一起吃饭时聊起自己的孩子都会觉得没面子，上了大学还让父母操心，不好好念书，非要画什么插画，毕业工作了两年又辞职了。
　　怕被父母念叨，宁愿在外面住漏水又停电的老城区出租房也不回家，省下的钱都用来买画具，甚至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害怕一接通就是二老的冷嘲热讽和责骂。
　　等他出版了第一本绘本，稿费渐渐多起来，不用为每天吃什么能省钱又不会低血糖闹胃疼发愁，能租得起好一点的房子时，开开心心回家想告诉他们自己也并不是那么没用，画画也能画出点名堂来。
　　吃完饭没多久就一言不和吵了起来，因为二老说他该娶妻生子了，他真的很气愤，他在黑漆漆的出租屋里发着高烧赶着稿，终于熬出来了，他最亲爱的父母没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扶他一把，现在又换一个方式来逼他。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挺冲动的，就那么出柜了。
　　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晃荡，没看到一辆空车，他越想心里越憋得慌，明明是自己选的路，吃苦不能怨别人，可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最亲近的人，却不能给他一点精神的支撑，稍微体谅或者鼓励一句也好啊。
　　对面的车那么直直撞过来的时候，他想，要是自己再死皮赖脸一点就好了，不出柜不就好了……
　　“七弦……冷……”孟白蔹往更温暖的地方钻。
　　楚七弦被他弄了个半醒，伸手抱住他按到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外面是滴滴答答的雨声，两人又睡了过去。
　　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似乎听到了妈妈在旁边哭，边哭边低声骂爸爸。
　　知道自己的腿可能没办法正常走路后，脑子里飘过很多想法。
　　肇事车主醉驾当场猝死，而他只是腿瘸了，好像还挺幸运的。
　　幸好他不靠腿吃饭，手还在。
　　可惜以后想去采风就有点困难了。
　　他刚出的柜，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腿瘸了会不会找不到男朋友了。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对肇事者的恨还有对父母的失望。
　　二老不能接受他可能会残疾，拿着他的片子四处找医生，好不容易换到一家说能治的医院，又做了几次手术。住院期间，妈妈在医院照顾他，人看起来都老了，最初的那一个月醒来的时候几乎没见过爸爸，但他能感觉到他睡着的时候有人悄悄进来看他，在床前坐了很久。
　　那是他离经叛道以来一家三口最融洽的一段日子。
　　出院后妈妈一定要他回家住，他在做复健也需要人照顾便没拒绝，二老很有默契地对他的性取向一事闭口不谈。
　　好像终于悟出了相处之道一家人，越来越和睦了。
　　眼皮有点睁不开，浑身热得不正常，就像水分要从身体里蒸腾出来一样，孟白蔹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有光透进来，房间还是很暗，摸过手机一看，楚七弦应该上班去了。
　　孟白蔹起床洗漱吃早餐，发现今天不是煎蛋，而是肉片粥。
　　生病味觉失灵，都吃不出味来了，好可惜。
　　吃完早餐应该吃药，孟白蔹翻出药箱，正看着说明书，门开了。
　　“怎么起来了？”楚七弦放下袋子走过去，看到孟白蔹穿的衣服不少松了口气。
　　孟白蔹反应慢了半拍，“你怎么没去上班啊。”
　　楚七弦早上起来前都会吻一下孟白蔹的额头，原本只是偶尔为之，孟白蔹很开心，慢慢就成了习惯，今早亲一亲就发现问题了，看他难受得时不时哼哼想给他贴个退热贴，家里没有只好下楼去买。
　　“我请假了。”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孟白蔹的，“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嗯！”孟白蔹伸手环住楚七弦的脖子。
　　楚七弦把他抱回房间放床上，“衣服我帮你脱还是自己脱？”
　　这种问题怎么能问得一脸正直！“要不是怕传染……”孟白蔹边脱衣服边小声说。
　　楚七弦听到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出去拿药。
　　“不去上班会不会影响工作？”孟白蔹吃完药贴上退热贴乖乖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刚闭上眼睛又睁开了。
　　“没事。”
　　“要不你下午还是去上班吧。”
　　“睡觉。”楚七弦无奈地坐在床边把手盖孟白蔹眼睛上。
　　孟白蔹笑嘻嘻地翻个身去抱住楚七弦的腰，“其实我超喜欢你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