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於很好》等於1996

6、如今他还在自己的对立面

　　她是被七点半的闹钟叫醒的，发现张浪的房间已经收拾整洁。拿了放在微波炉里的早餐，边吃边看张浪留下的便条：

　　早上好。

　　总公司有事我先走了，过两天来接你。

　　照顾好自己。

　　便条简单明了，就像张浪本人一样。

　　其实，她有时候也会想，张浪家世相貌都是上乘，工作能力也十分出色，为什么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交女朋友眼光太高或者其实他喜欢的是男人？但当她鼓起勇气问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一个爆栗和一个白眼，看来是性格不好才导致其一直单身……

　　可是……他对自己却很好，虽然话不多但是真的很细心。只是因为彼此是朋友吗？

　　顾阿於习惯把这一类的事打开来说，她不愿一边享受着别人的好，一边又装作毫不知情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那样，伤人伤己。

　　“顾阿於，你很看得起自己。”张浪的话让她有一种自己脑袋是不是有被门夹到的错觉，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喝的咖啡太多，导致自己过度兴奋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此刻的她恨不得马上钻到地底下，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头脑的蠢话？

　　尴尬了好一会儿，张浪又说道：“你有自知自明。”

　　“啊？”她还有些昏头，条件反射的问道。

　　“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吧？”张浪脸上早已从因为顾阿於突然问出的话僵住，恢复了一脸清明，“下班别忘了一起庆祝你升职。上次你就想吃川菜，就梧桐路上新开的那家川菜馆好吗？”话题很快被张浪的话带偏。

　　“嗯……”

　　之后连续三个星期的阳光终于赶走了她心中的阴影，和张浪的相处也算恢复了正常模式。从那以后，她和张浪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她想着，这该是她二十来年做过最傻不拉几的事，不管以后怎么样，自己都不要再犯一次！

　　接到颜奕的电话让她十分意外，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对，地方又不大，真的是想要找一个人的话，怎么会联系不到。

　　“阿於，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出来一趟吗？我在83度咖啡店等你。”语气是颜奕一贯的带些缱绻的味道。

　　有些人总是这样，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带给你惊讶、欢心、失望等各种经历和情绪。你猜不到开始，也猜不到结局。想要知道下一步要往什么方向走，只能等……

　　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顾阿於应该永远也习惯不了。

　　“好。”

　　对于他，还是舍不得拒绝。

　　83度咖啡店离紫薇路并不是很远，等她赶到咖啡店门口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分钟之后。站在店外，透过玻璃看见了握着咖啡杯的颜奕，还有不远处直盯着他看的女服务员。和她熟悉的少年模样相比，现在的颜奕更加棱角分明，虽涉足商海却还是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样子。

　　进店，坐下。面前是一杯颜奕为她点的咖啡，都还没有凉到自己爱喝的温度，不过看起来温温热热的样子也是十分舒服。

　　她以前向来不习惯喝咖啡，更不会品咖啡。偶然的一次发现把咖啡放凉后再喝时，自己居然感觉味道不错。但这样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在暴殄天物，所以自己除了工作需要和提神尽量避免。

　　“估计还要等几分钟。”颜奕指着那杯咖啡说道。

　　“嗯，谢谢。”他还记得？

　　“昨天，和你都没有太说上话。”

　　“客人挺多的，你也很忙。”

　　她接着话。在他的面前，她总是轻而易举的变成那个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人，不管是再小的事儿，不管他知不知道，在不在乎。

　　在感情上，总有那么些人把自己放的卑微，低到尘土里，因为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对等公平的。

　　两人都不讲话，似乎在静静的等着彼此开口，又像是不希望打破这种局面，就像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呆一会儿。

　　“这几年……你去哪里了？过得好吗？”还是颜奕开的口。

　　“没有了我，你的生活应该很精彩吧？”还是忍不住带了些讽刺的意味。她一开口便后悔了，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有些尴尬的往咖啡里加方糖。

　　咖啡凉了，这时候放再多糖，糖化不了，喝起来还是苦的。

　　对面端咖啡的手顿了一下，放下了咖啡。注视着她，说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阿於，我们像以前一样，不这样见外好吗？”语气有些哀求的意味。

　　像以前一样，好吗？

　　加上昨天的事，努力想要隐藏的情绪突然就上来了，委屈、失望、怨恨、心痛……一股脑儿的全都跑出来，就像是凑热闹一样。

　　她回H市之前就告诉自己，要做好准备，或许殷家还是不待见她，或许林诗雅还是无缘无故讨厌，或许……或许……颜奕……已经成家了，他们再也不可能了。

　　明明说好的，要坚强一点，可就是他的一句话，也可以让自己难过的要死。

　　在被同学误解、说三道四的时候；在孤儿院一个人孤零零的荡秋千的时候；甚至在那个曾信誓旦旦说着，要一直守护自己的人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那种感觉，那种绝望蔓延在整个世界里的感觉。而现在，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她却像是掉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海里面，她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她从黑暗的漩涡里救出来。

　　她不会水。

　　离开不是绝望，是逃避，至少她走的时候还有一丝侥幸，不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幻想着都还是原来美好的模样。

　　“好啊。”她早已学会面上微笑着说着假话，心却碎的像渣。

　　“……对不起，阿於，是我没有把事情弄清楚，才让你被误解。”颜奕知道，这是欠她的道歉，无论是谁，那样被误解了都会受不了的，这句话已经很迟了，但他还是要讲，眼前的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孩是自己多么想要拥入怀保护的人啊。自己已经把她推开过一次了，而现在她再次出现，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颜奕望着她，她却低垂了头，沉默着。

　　“阿於，我们走到现在，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几乎是带着哭腔着说出这句话的，孩子般赌气的语气。

　　不是不想找她，要找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到处找到处问都没有她的消息，她存心不想让人找到的时候，颜奕才知道自己只知道脚下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土地之外的地方，有多小。而世界真的太大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不给她时间解释，为什么要把有过约定的锁丢了……

　　听到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慌忙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哪一步做错了？都错了，全部都错了……”她也想知道，话还没有完，头一晕，昏过去了。

　　医生办公室里，颜奕等着医生的诊断结果。

　　“小奕，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青年医生端了茶杯，一边吹着一边问。

　　“施哲哥，她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晕过去了？”看得出颜奕十分着急。

　　这位青年医生便是林施哲，林诗雅的医生哥哥。出身于医学世家，从小便显露出在医学方面的不凡之处，再加上后天努力和多年留学深造更是让他成为了一名十分优秀的医生。

　　此时如果她还醒着，她一定听得出医生的声音，林施哲。

　　他曾经电话联系过她。

　　对顾阿於来讲，他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他让站在“悬崖”上的她必须要跳下去，这样才放手才能解脱。而现在他居然是要帮助她脱离病痛的人，太可笑了。

　　林施哲看了颜奕一眼，便不再追问直入主题：“从这几项基本的检查结果来看，我还不能妄下定论。要等病人醒了，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行。”

　　“应该不严重吧？”问的有气无力。

　　哪怕他知道医生也可能还不清楚，但他还是想听见医生说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句话才放心。

　　“怎么？这么担心？小心诗雅找你麻烦哦。”林施哲又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对了，过段时间要去国外开个研讨会，听诗雅说你有事也要去那儿，一起？”

　　“好啊……”

　　病房里，护士正帮她整理着床单。

　　看见床上病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便慢慢张开了眼睛。

　　“顾小姐，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