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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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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各种经历与画面顷刻间同时挤进了我的脑海里面,极其混乱地翻腾着又转瞬即逝,我试图从中捕捉到某些东西,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了,我一定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但当试图从中将其抽离出来时,却发现一切都以一种不可分割姿态完全混合在了一起。
似乎左臂已经嵌进皮肤中的伤疤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时我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了一下,缪之的声音响起:“宿岩,你不是又睡了吧,快点出来,军演提前开始了。”
我晃神之后把手里的睡衣甩到床上,快步走到衣柜旁翻出一套干净的制服,哆嗦着穿上,几乎没办法稳住手指整理领结和衣角。
回身时又在落地镜里看到了自己,我紧紧的把左腕的纽扣系好,甚至不自觉的痉挛了几下。
穿戴整齐我走过去开门,远辰见到我之后靠过来把手贴在我额头上,我下意识向后躲避了一下,他皱眉:“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走出去反手关上门,抬眼笑道:“我们走吧。”
“你脸色很不好,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了?”米伦博士似乎仍旧对我的301病毒念念不忘,又笑着问我,“该不是想要装病逃避军演吧?”
走在前面的纪云闻声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
“我做噩梦了,”多年的穿书生活对锻炼意志还是很有用的,我已经开始冷静下来,信口胡诌。
远辰看向我的表情可以翻译成一个词语:扯淡。
我转移话题,“为什么军演要提前开始?”
这下远辰别过了目光。
“西尤将军手下的一个上校私自命人偷袭了沃尔图将军部署在3号行星的中型机甲停靠场地,”米伦博士做了个头疼的手势,“军演被迫提前启动了。”
“那名上校应当被处以严重的惩罚,”纪云难得愿意屈尊降贵加入到有我们参与的对话当中,他慷慨激愤,“他的行动对西尤将军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米伦博士居然偷偷冷笑了一下,我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博士的冷笑嘲讽力很强,他这个意思好像是隐晦的在嘲笑纪云。然而下一刻他转回头去似乎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军人,就应该有磊落的气概,”纪云得到了鼓励,言辞更为激昂,“偷袭这种事情应该为所有帝国军人不齿。”
我们坐着花宝宝回来的时候,整个仓库里面就已经空空荡荡,现在再次经过这里去乘坐花宝宝,依旧是萧然四壁。纪云讲话的声音在这里面回荡,称得上振聋发聩。
远辰贴在耳边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侧过脸看着他的眼睛,他在看向我时,眼底的情绪总是含着“真诚”这两个字。我忽然就说不出谎话了,最后只能摇摇头,再摇摇头。
他轻轻叹气:“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好吗?”
我点头,悄悄攥紧了左腕的袖口。
花宝宝只行驶了几分钟,就找到了皇帝的重明。纪云眼睛亮晶晶:“陛下是在等我们吗?”米伦博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之后就差点高兴的把控制台砸了。
“想不到正式的军演还会出现这样的突发事件。”缪之凑过来跟我们八卦,“看来我们的军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军纪严明。”
我心情不好,不想听八卦,但还是敷衍的点点头。
远辰冷笑了一声:“西尤将军看起来倒是很乐于将卑劣的手段嫁祸到手下军士的手上。”
缪之惊悚的捂住远辰的嘴,回头小心地看了看控制台旁边的纪云和博士:“你这是在污蔑帝国的将军。”
远辰抬起胳膊肘毫不手软的向后迅猛的揍上他的下巴,缪之踉跄着幽怨的向后退了几步。
我刚要顺一顺远辰的毛跟他讲几句好话,他就已经抓起弹簧球,又开始往玻璃墙上胡乱地拍,这次很明显不再那么有节奏了,撞击声连同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透出隐约的烦躁。
缪之捂着心口跟我说,管不了了,我管不了他了。
我抬手掐了掐他下巴:“他打的不是你这儿吗?”缪之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我忽然脑补出远辰指着缪之娇嗔:“要你管!”的画面,回味无穷,搞得我想用生石灰灼瞎自己的眼睛。
好像伤疤事件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已经明显因此减轻了,现在心中残留的是反串式喜剧般的幽默。
我揽过缪之的肩膀(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需要挺直腰,甚至还要微微翘起脚,妈的),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让他跟我一起大吃大喝。他脑子里还惦记着远辰,想了想,又偷偷看了看远辰砸球玩的背影,最后竟然从终端上给他发讯息:儿子,别玩了,过来吃零食。
远辰查看信息之后攥住手里的球走过来,面露杀气,朝着他邪魅狂拽的冷笑。
就在远辰再度出手打缪之之前,我的终端响了,我看了缪之一眼,他无辜的摆摆手:“不是我。”
还真的不是他,是白泽。不是讯息,是会话请求。
他们两个凑过来看了看,缪之起哄一声,笑道:“要不要我们两个回避?”
回避你妈了个X。我觉得我现在真是跟来了大姨妈的雌性生物一样暴躁。还回避,你看不出来白泽根本就是装追我来着还是咋,你是不是瞎?
远辰翘着腿单手撑着沙发喝汽水,目光故意不和我接触。
“我们不如来打个赌,”缪之兴致盎然,下巴看来已经不痛了,“如果他是要跟你说什么不可告人的悄悄话,你就过去告诉我们的冠军学长说你想代替他驾驶花宝宝,怎么样。”
“不赌,”我拒绝得很干脆,“你这是送我走死路。”我按下接通,缪之和远辰很自觉地挪出了对话视野能覆盖的地方看戏。
“小宿岩,”白泽讲话的时候不光尾音上扬,平均每三个字里面还要有一个字拐着三百六十度的回旋弧度,非常浪,听得要起鸡皮疙瘩了,“随行之旅愉快吗,你的身体怎么样。”
“愉快,身体很好,”我想起自己的飞来横疤,依旧面不改色,“有什么事吗?”
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了解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了然明朗,那是一种近乎于刺透云雾的阳光的神色。
这一瞬间之后他朝我撅起嘴,说道:“小宿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回来之后我接你出去吃饭好吗?”
真的,我身上的鸡皮疙瘩简直要把自己弄的患上密集恐惧症了。
缪之低声嘿嘿地傻笑:“快答应,快答应。”远辰威胁似的踹了他一脚。
我装作思考了一会,然后告诉白泽:“到时候再说吧。”
“你会答应的,小宿岩,”白泽今天在我这里展现出了超凡的不要脸的耐心,“只有我们两个人哦。”
哦个屁的你哦。
我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希望他赶紧跟我说拜拜。
“好了,不逗你了,”白泽在对面点上一支烟,我很紧张的瞥远辰——果然啊,他在看到白泽抽烟的时候,表现得就像是十天没吃饭的人忽然见到了满汉全席,目露凶光,眼睛紧紧追随着腾起的烟雾。
缪之提醒他:“抽烟有害健康,抽烟导致发|情。”好像远辰上次的发|情说起来还真是被抽烟间接性导致的。
白泽道:“你们现在都在一起吗。”
点点头,我猜他下一步就是问我远辰在哪在做什么状况好不好,白泽这个虚伪又自私的beta他妈的想把妹,不对,把弟(这是啥破词?)还要拉着我当垫背的,我真想往他脸上啐口水啊。
结果我被打脸了,白泽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说,既然你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我先挂掉通话了。
缪之又傻笑着凑过来:“快去跟学长请求驾驶许可啊!”
“谁答应跟你打赌了?”我眯起眼睛,“我要睡觉了。”
睡觉,冒着能量耗尽孤立无援的风险,好好跟祝福谈谈发生在我身上的灵异事件。
“米伦博士不允许我们睡觉,”缪之抓起靠枕往我身上扔,“被抓到在军演睡觉校长会手撕了你的!”
我置若罔闻,抬眼看了看正被纪云缠住问东问西解答疑惑的米伦博士。
本来还做好了呼唤祝福很久的准备,没有想到第一次试图跟他联结就直接成功。思域空间与过去并没有什么差别,我还以为能量即将耗尽会使这里变得昏暗或者狭小。
我直接切入正题,指着自己左臂内侧的伤疤问祝福这是怎么回事。
祝福很久都没有回应。事实上,他习惯于延迟回复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已经适应了,可是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尤其的久。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于是反复的追问他,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时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淌着,最终我在纯白色的思域空间里几乎要大声的吼了出来,我说祝福,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良久,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比以往都要沉重,甚至终于在一种冰冷的音色中混杂了一种深沉又压抑的情绪,使他听起来不再像是一段程序,而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
那声音告诉我——
“这里不是你的踏板,而是你的归宿。你拥有了全新的人生与健康的躯体,现实已不再是真实,虚假已不再是幻想。
“从此,你将生存于斯,湮灭于斯。”
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我四周的墙壁已经开始迅速的崩裂瓦解,我拼尽全力的嘶吼着,我说你他妈的跟我解释清楚再走。
他的声音在四周的塌陷之中显得微弱起来,我隐约间听到他说:“时间结束了,这里就是你的现世,宿岩,你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