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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严玄铭先把车停在我面前,然后他摇下了副驾驶座的窗户,随即,淅淅沥沥的雨水像针一样一下下戳在皮质的座椅和车门的内侧。
      我扫了眼被打湿的黑色的汽车座椅,问他:“你怎么来这儿了”我记得我们已经冷战一个多星期了。
      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却没回答,我只好继续站在雨里淋。
      这会儿雨势似乎又大了点,我不得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凭借着十米外昏黄的路灯,才能勉强描绘出严玄铭此时的样子。
      他侧着身子看着我,紧拧着眉毛,然后嘴巴一张一和好像在说着什么。
      “......”没办法,雨声太大了,我什么都没听清。
      我咬咬牙,把头伸进副驾驶的窗户,等着严玄铭跟我再说一遍。
      我头发现在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额前的发丝滴落到座椅上。然后我听见他说:“你傻站在雨里淋这么久,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我先是一愣,继而就看见他拉开主驾驶的门,从他那辆黑色越野中跨了出来,又顺手用力甩上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严玄铭绕过车子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穿了一整套西装,由于没有系领带,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也是解开的,雨珠就顺势淌过他那白皙精致的锁骨,再流进被衬衫遮挡住的地方。
      我尴尬地移开眼。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领口缓缓上升着,最终停留在严玄铭那张盛满怒气的俊脸上。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赤/裸/裸地。
      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地知道,他待人一向有礼,很少这样迫切地,丝毫不保留地正视别人的眼睛。
      在我的印象中,他最后一次这样看别人是高三拍毕业照那天,方益秋和他闹分手,他当时紧拽着方益秋的胳膊,也是这样地看着她。
      他那时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哀伤和怜惜,温柔的好让我羡慕。
      可是,换做对象是我,便是露出这种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他太高了,真的高,远远的路灯发出的微弱的黄光也被他结结实实地挡住,让他的周身好似是镀上一层金芒,伴随着空气中细密的雨丝,此时,他像是一个神邸一样居高临下。
      半晌,我还是习惯性地低下头,眨了眨已经睁得酸涩的眼睛。
      他的西服外套上早已湿漉漉的,雨水一落到上面就浸润到衣服内里。
      我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旧死死地盯在我身上,就在我绞尽脑汁想打破这个尴尬局面时,“神邸”终于说话了。
      “你这么晚往哪跑呢?”他的声音深沉却有些喑哑,有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我小心翼翼地瞟一眼严玄铭,道:“我回家。”
      “是吧,可是我好像记得你家住在普都?”声音压到头顶。
      我四周回顾一下这个荒凉的,类似城乡结合部的地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没办法,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因为马上要放暑假了,本来是和钱思菲约好七月初一起回去的,后来因为我妈这两天要去小姨家,家里的店没人托,我才急急忙忙赶着回家,谁想到,途中车子抛锚了,于是我们一车人等就被“流放”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接着就遇到了严玄铭。
      听了我的回答,严玄铭的神色缓了点,没刚刚那么咄咄逼人了。
      他伸手接过我的行李,另一只手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我坐进去。
      我本来觉得我和严玄铭还在冷战期间,不能这么没骨气地坐他的车,刚想说些什么回绝,结果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被吓住了,最后还是瘪瘪嘴,乖乖坐到车上。
      不一会儿,他就又绕回驾驶座,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下来,莫名有些尴尬。
      我问他:“我箱子呢?”说这话时,冷得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
      他低头系着安全带,淡淡道:“后备箱呢。”
      随后他又看了我一眼,问:“你冷啊?”
      我点了点头。刚才在外边还不觉得,这下车子里冷气开的足足的,身上的雨珠又未干,确实挺冷的。
      尤其是衣服裹着水沾在身上黏兮兮的,那种感觉加上空调里不断涌出的冷风,把我全身的毛孔都吹竖起来了。
      我瞧瞧旁边的那位,衬衫都湿透了,外面还穿了件外套,全身透湿再吹空调的话,怕是会感冒,想着问他要不要把外套脱了。
      斟酌好用词正准备开口询问,结果那人先我一步把外套脱下扔到后座,再慢条斯理地把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关节处。
      得,看来我还是改不了瞎操心的毛病。
      车子启动起来了,我也不问他带我去哪,也为了避免两相无言的尴尬场面,干脆闭上眼睛休憩。
      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语言交流。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严玄铭突然说话了。
      “沈江锦?饿了吧?”他说这话的语气分外温和。
      “嗯。”我调整了下姿势,歪着头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挠我手心,一下一下地,我反射性的一把抓住挠我的那根手指,我撩嘴一笑,醒了。
      正好对上严玄铭含笑的眉眼,他见我醒了,坐直了身子,随后又重新僵硬起了面容,还不忘把他那根手指从我手掌心里抽出,指腹划过的瞬间,像是过了电。
      我想他可能是被我醒来时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到了。
      严玄铭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我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地,生怕严玄铭将我锁在车子里,也跟着一起开了车门。
      这下雨停了,周遭都是濡湿的空气。
      刚刚站定,一股麻意从脚踝处一路窜到小腿肚,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好在左手及时抓住了车的后视镜,适才稳住了身子。
      真是身体素质差,汽车坐久了都难受。
      严玄铭站在几米远外,可能是周围太过黑暗了,也可能是我近视的原因,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我走近他,严玄铭一手搭着外套,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见我来了,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声:“跟我走吧。”
      周围渐渐没了路灯,实在是太黑漆漆的了,没走几步,我就有点害怕,因为我看不见路。
      黑暗总是会使人类的想象力会无限地扩大。这就是为什么看恐怖悬疑电影时,人们喜欢把灯全关了,这么做可以使影片的恐怖感最大化,从而达到最好的效果。
      说起来我和严玄铭之间只隔了大约半步的样子,我能模模糊糊地辨别出他背影大致的轮廓,但我现在还是非常的没有安全感。
      良久,我终于忍不住出声:“严玄铭,我有点怕,你能不能停一下?”说着,我还扯住了他的衬衫袖子。
      那一瞬间,我满脑子就一个想法:他衣服干了!
      好吧,我的衣服也早在下车的时候就干透了。
      那人还是停住脚步,我不等他反应,直接拉开背包的外层拉链,摸索到手机。
      我按亮了屏幕,手机发出的光线太过强烈,让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我眯着眼,解锁找到了手机里配置的“手电筒”软件,再点开。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下有了手电筒的光该是不怕了吧!
      我始终没敢正眼看严玄铭,其实我知道他的手机就在他的裤子口袋里,但怕他嫌我太麻烦,不敢要他的手机来照亮。
      有了“手电筒”的光,我看到我们绕过一个亭子,走进了一个有些破旧的拱门。
      后知后觉的我还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于是下意识地我把我的疑惑说出了口。
      “你不是饿了嘛,我带你来找饭吃。”他不咸不淡地解释。
      哎!我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谁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终止这种谈话模式啊!
      越走越亮,我探着身子往前看,前面是一户人家,院子里还留了盏橘色的灯,在这被黑暗吞噬的深夜里,显得无比的亲切。
      我不觉加快了脚步,仿佛我就知道严玄铭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一样。
      果不其然,旁边的严玄铭边走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了通电话。
      “喂,辛姨,我是玄铭啊。”他右手掌握着手机贴到耳朵上,低颔着首,嘴角挂着暖笑。
      “是,路上耽搁了,现在就没几步了,您快出来开门吧!”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挂了。
      不知道他口里的“欣怡”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他这个摆了我一天谱的人笑,我忍不住心里嘀咕。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又迷迷糊糊把心里想的话又说出来了,因为严玄铭突然喃喃道:“辛姨是我的一个长辈,等会进去记得喊人。”
      我脸一热,没想到他这么轻易让我去他长辈家。
      我试探着看他一眼,他又恢复到原来一脸平淡的样子,目视前方。

      ***
      严玄铭曲起手指礼貌地扣了扣门,一会儿功夫,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拖鞋拖过的声音,随后一个妇人打开了门。
      我先是关了“手电筒”,才仔细看了看来人。
      怎样形容这个妇人呢?我只能说两个词:精致,气质。
      真的是好漂亮!尤其是那样一双眼睛,说是灿若星辰也不过分,脸上其余的部位也完美的不可思议。我发誓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那一瞬,我脑子里极速闪过像什么方益秋啊,汤宁啊这些在我看来是美丽的象征的女人的影像,现在看看都不及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显得不够礼貌,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严玄铭的身侧。
      那个美丽妇人转眼看到旁边的我,先是一惊,后又挑眉戏谑地对严玄铭说:“我说你怎么要来我这,原来是......”她故意不把话说完全,留以想象空间。
      那个妇人的目光在我和严玄铭之间来回盘旋,也是,这么晚了,一男一女还待在一起,说是俩人之间没什么关系都没人信。
      严玄铭无奈扶额:“辛姨!这我一个同学,下雨没回得了家,在您这暂住一晚!”
      “哦?只是同学”那双狭长邪魅的眼睛中写满了不信。
      我想到我该发言的时候了,我轻声小心地缓了缓嗓子:“辛姨好!我叫沈江锦,是严玄铭的校友。”
      这个叫辛姨的妇人对着灿然一笑,招呼我们:“行了行了,不逗你们了,小严你先带小沈进去坐坐,我去给你们把面煨一煨啊!”

      ***
      我坐在餐桌旁的竹椅上,开始打量这间房子。
      这里很像小时候去的外婆家,也是独楼独栋的,装修并不精细却很让人舒服,可能是因为夏天,不管是桌子椅子还是沙发茶几或是屏风都是清一色的竹制品,简单大方。
      不过眯眼仔细看墙壁的交界处,有很明显的裂痕还微微泛着黄色,应该这房子有些年头了。
      就在我还在四处观察时,听见辛姨在厨房招呼我了。
      “哎,小沈啊!来来来,饭快好喽!”
      我赶忙卸下背包,猛的站起,眼前突然一黑,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我用力甩了甩头,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眼前发黑。
      等确定眼前清明了,我才施施然走去厨房,其间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辛姨大概见我脸色不好,以为我是累了,叮咛:“一路累了吧,我房间都准备好了,吃完饭洗个热水澡就赶紧睡了吧!”说着她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气道:“辛姨,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您了!”
      辛姨笑眯了眼,眼角的细纹触目可见,我这时才觉得她像是个长辈,她拍拍我的手臂:“没事,我一个人住就喜欢热闹,哎对了,小严呢?”
      “他在楼上洗澡呢!”我想严玄铭估计是不想和我继续待在一个地方,才找借口说是去洗澡。
      我把两碗面端上餐桌,就看到严玄铭从扶梯上下来,我只能说他时间掐得真准。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宽大体恤衫,下面是一条黑色裤子,仔细一看竟然还是那条西装裤子。
      他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发型可言,关键是他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我居然还很没出息地觉得他这样很帅。
      严玄铭拖了把椅子,坐在另一碗面的跟前,执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毫不含糊地塞进嘴里。
      现在他的手肘大约离我不足三厘米远,我只要稍稍抬抬手就能碰到他的。
      我承认,我是有意把两碗面摆得那么近,我想,或许他懒得移动碗,就直接坐在我旁边了呢那样的话我们离得该是有多近啊!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抿了抿嘴,我垂着头也挑起面条来,小口地咽着。
      哎,其实在严玄铭找到我之前我是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的,我看了看这么大一碗面,好像真的吃不完啊。
      我认命般地开始大口大口吞咽起来,不管吃不吃的完,至少能吃多少吃多少。
      我刚吞一口,就“哇”的全吐出来,桌子上一片狼藉,滚热的汤汁瞬间烫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满含泪花地望着严玄铭,严玄铭也注意到了,毕竟我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站起来望着我,我无措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替他说了。
      “辛姨去睡了。”
      他唇线绷的紧紧地,眉间不经意地折了一下,随后又叹息,去了厨房。
      严玄铭拿来一条抹布,准备去抹我那污秽物,我哪敢要他动手啊,赶紧去拽抹布,想自己来,结果他也攥的死紧,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表情还越发不耐。
      最后还是他收拾好了那些污秽,虽然脸色很差劲。
      他肯定觉得我特别麻烦。
      我心有余悸地坐在竹椅上吃着面,不敢再莽莽撞撞地囫囵吞下,小心吹着。
      他清洗过也重新坐下,拾掇起筷子继续吃。
      我看他脸色不好,想着我要不要找个话题聊聊。
      其实我和严玄铭有很多共同认识的人,毕竟我和他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如果想找话题实在是不能再容易了,可是,有些人确是我不敢提的,比如:方益秋。
      可是我们之间除了方益秋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了。
      心里百转千回,我决定还是聊聊辛姨吧,至少这个话题既不使人尴尬,又让人觉得自然。
      “那个,辛姨,长的真的好漂亮啊!”
      我透过面散发出的袅袅雾气,我看到严玄铭突然侧着脸看我,他细长的眸子微眯着,嘴唇也被烫的通红,鼻尖和额角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他就这样看了我好一会,才重新低下头吃起面。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理会我的时候:
      “嗯,辛姨是我妈的妹妹,但两个人长的却不尽相同。”
      我听了这话,沉想了一下,严玄铭的妈妈我是见过的,属于那种婉约大气的南方女人,五官搭配起来看很是不错,但单个拿出来绝对没有辛姨精致。
      我想了想还是接了话:“我记得你们家都是南方人啊,怎么北京也有亲人?”
      说完我就想打我嘴。
      他很奇怪地看我:“你要是嫁到北京来你就知道了。”
      我不敢再看他,头低下来专心吃面。
      严玄铭好像是吃完了,站起来收起了碗筷,走到半路上又折回来,我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他看着我,半晌好笑似的弯了弯唇:“不想吃就别勉强了,给我吧。”
      我一边感叹他怎么能这么喜怒无常,一边乖乖地把碗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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