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骸》觑月

12、时间不负

　　浓郁的血腥随着雨风拢入鼻尖，渲染出的甜香味道却让她蓦地抬起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个甜香……那个是参杂了凤凰花香味的甜香……
　　“你杀了多少人？究竟杀了多少人？！”李恓恓突然扑向齐默轩，怕她摔在地上，齐默轩惊惶地抱住她，压下她歇斯底里的反抗，眉间一敛，低声道：“你……闻到多少次……就杀了多少人……”
　　说完，齐默轩闭上眼睛，深深叹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该来的终是挡不住。
　　从来都知道她是一只刺猬，可没想到，当那些刺全数张开，刺入骨头时竟是这样的疼痛。也是，伤人的从来都不是语言，而是说话的那个人，那个对你而言珍贵的人。
　　齐默轩苦笑，不料却被李恓恓猛力推开。
　　“不要碰我！你这个杀人犯！”李恓恓嘶声哽咽，想了想闻到花香的次数，泪水滑落不断，浑身颤栗不止：“十七个人，十七个人……齐默轩——你居然杀了十七个人！”
　　十七个人的鲜血就这样沾满他的双手，他怎么还能用这双手来碰她？
　　那样多的血腥，仿佛渗入了他的血脉，无论怎样清洗都能闻到的味道，为什么她以前都没细想，就相信了他的话，认为是常年留下的鱼腥，认为那些甜香是气味怪异的香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冷血无情了呢？
　　又或者，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不曾真正认识过他这个人？
　　忽然觉得好冷，好似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幽深冰冷一个劲地往她骨头里钻，男人惨绝人寰的叫声不断窜进耳朵，回响不断，听来竟似有十六七人在连番惨叫！李恓恓捂住耳朵后退，后背撞到墙，随后滑坐在地，失声哭了起来。
　　齐默轩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身后杀手的尸体已经开始结冰碎裂，幽幽蓝光伴着凝冰的稀疏声刺破寂静，仿佛突然清醒，齐默轩一步一步走向她，步履缓慢而沉重。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指尖温柔的截去她的泪水，李恓恓却仿佛被烫到一般，骤然拍掉他的手，脸上满是嫌恶：“不要碰我！”
　　“够了！”齐默轩面色阴沉，抓住李恓恓的手腕说：“我的确是杀了他们，那又怎样？！我的世界只有你死我活，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难道我还要大发慈悲，一个个放过他们，然后再等着他们来杀我？！”
　　“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部杀了？”李恓恓一震，瞪大眼睛望向他，即便眼前视界一片漆黑，却也妄想由此逼迫他说出实话。
　　“对，全部杀了，一个不留。”齐默轩手中力道加重，那十六个人都死的很痛快，唯独只有这一个让他动用戟芒，受尽百般折磨，他要让那个人知道——恓恓虽然是他唯一的软肋，却也是任何人都不能妄想触碰的底线！
　　“你……你……”李恓恓的话还没说完，嘴唇便被一片温热贴住。
　　似是怕她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齐默轩猛然吻上了她。
　　他所生活的世界从来都只有血腥与杀戮，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他不会去颠覆她的世界观，但是这一切她必须习惯——习惯鲜血，习惯杀戮，习惯死亡带来的恐惧，习惯生命的逝去！习惯地下世界的冷漠绝情！
　　这一切都只是开始，那么她的指责与质问，他只能选择无视。
　　无论将来多少腥风血雨，她都必须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做他的唯一。
　　齐默轩闭上爱意炙热的眼眸，惩罚性的吻如斜风暴雨，顷刻便洗劫了李恓恓的呼吸。她费力挣扎反抗，却终是逃不出，使力咬他，却只落得腥甜灌入喉间。这个吻是这样的决绝烈焰，携带的炙热几乎将她毁灭，耳边的声音也随着意识的薄弱也渐渐远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而他则坐在她的床边，一反往常的说了很多话。或许也正是这些话，所以之后的三年她才没做有关那夜的噩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真的无权去责怪他，不是么？
　　“恓恓，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回到你身边，然后做你的眼睛，带你看遍你想看的美景，走遍你想走的世界，好么？”他轻轻地说着，低柔地语调满是不舍。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杀了那么多人……可是恓恓，你知道吗，我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杀人对我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他低低笑了笑，语调带了些微苦涩：“在我的世界里，死亡和鲜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每天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相互屠杀，活下来的强者继续屠杀，而弱者注定只能死去。”
　　“或许你会觉得这些很可笑，为了名利，为了权势和地位，甚至是为了女人都能杀人……可是，这就是我的世界，你杀我，我杀你，以杀止杀，永无止境，手上的血只会越洗越多。”似是感觉到她的颤抖，齐默轩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握紧说道：“恓恓，我知道你害怕听这些，但是我还是想你能听下去，听听我口中的那个世界，好么？”
　　李恓恓惊叫睁眼，弹身坐起，捂住耳朵颤声：“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你了，求你了……”她缩到床角，可笑的想要逃脱他的掌控范围，却终是被他抓住。
　　齐默轩紧紧抱住她，不顾她强烈的反抗，似要将她融进身体：“恓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知道杀人是不对的，但是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
　　——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
　　——所以你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只是因为你要活下去？！是了，是了……你只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谁都没有权力去指责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的行为，不是么？
　　李恓恓强自镇定下来，呆滞地眼睛直直望向他：“那你为什么要折磨他们？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痛快，难道听着他们在那里痛苦嚎叫也是你那个世界所要求的吗？！”
　　狠厉的质问，咄咄逼人的将刺全部射出，或许，这就是她内心真正的自己吧？
　　齐默轩轻声一笑，和缓的声音听得有些不真切：“前面的十六个人死得很痛快，只有昨晚那一个临死前受了很多折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捧住她的脸，细细观察她脸上裂开的表情。
　　“恓恓的确是我的弱点，但是你不该拿她要挟我，更不该伤了她！”
　　“伤了恓恓，这就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李恓恓终于停止反抗——因为她，因为那个男人伤了她，所以那个人临死前才会发出绝望入骨的惨叫。仅仅因为他挟持自己，却又恐吓着伤了自己。
　　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脸颊，有柔软的唇瓣吻在那些液体上，也有一些听不真切的声音不断回响，提醒她，他只是在替自己惩罚那个人，他只是因为自保而杀了那些人……一切的一切，都出自身不由己的理由，她不该太责怪他，却又无法原谅他。
　　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原谅，即便有所谓的充足理由也不能。
　　而后，她记不清他又说了些什么，只隐隐听到他说：“等我回来，恓恓。”
　　于是，三年后，他回归自己的世界。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只是多了些害怕；还是那凛冽的气息，只是多了些铁血；还是那熟悉的眉眼，只是多了些不可而知的沧桑……他还是那个他，只是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李恓恓
　　不是那个曾倾心待过他的李恓恓。

作者有话说

　　吼吼，虽然小齐的手段狠了点，不过，你们喜欢谁多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