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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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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
动了动身体,好痛。好吵。这是什么地方?陈郎,陈郎。
一个濒死女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的声音,在这条胡同里。她眼睛睁的很大,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那里,但她却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她已经看不见了,眼珠生生被挖出来,血流了那么多,只剩空洞在那里,怎么能看得见。她想叫,一声声呼唤。陈郎啊,你在哪。发出的声音却不比苍蝇声大。
她不再叫了,如何会落到今日这地步?皆是因为她心心念念的陈郎!
“你如何会这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在失去眼睛之后,对气味敏感异常,这味道像极了那个人,那个她爱入骨又恨入骨的陈郎,但细闻又带些着草药味。
她如同死鱼一般躺在这充满泥泞的胡同里,心中已然绝望。
她此刻眼盲,自然看不见那人眼中的悲戚与心痛。“我不是坏人,我会救你的。”接着,俯下身将一身泥泞肮脏的她抱起。
为何,为何要救我?为何不让我就这样去死?她在他怀里微微挣扎,可是她说不出话,她早已哑了,她已经没法发声了。
转眼已月余,他日日喂她吃饭为她换药擦身。她如一具尸体一样,早已不在意这些。
不过在第十日她就可以动弹了,能动之后便坚持自己吃饭。有时弄翻弄撒她也只是默默流泪,任他为她清理干净。
他鲜少与她说话,一个哑巴,一个似乎不爱说话。
“你是谁?”那日他给她换药时她捉住他的手写道。“你不能说话?”他似乎很惊奇地问。她勾起一抹苦笑。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不再回答。
“复芝。”过了很久,她听见他的声音。“我名复芝。”戚戚复复,兰芝玉树。这名是有这番寓意嘛。她心想。
“你为何不问我叫什么?”她写道。他目光暗了暗开口道:“请问姑娘芳名?”“芳菲。”
她的名字是陈郎赐的。他说:“芳菲是香美的花草的意思,如此你便叫芳菲如何?”那日她开心的几乎整宿没睡。逢人便与人说自己的有名字了,叫芳菲,非要与人讲由来才罢休。
现在想想她真是恨透了当时的自己。殊不知,芳菲总有日会尽,桃花才是后来的主角!
他放在心尖尖那人,不正是那桃花岛的主人叶桃花嘛!为了桃花,生生将这芳菲尽。
复芝在芳菲身上伤好的差不多时,便日日早出晚归,只留下一个小药童日日侍候着她。她在药童手心写下,他呢?
“主人在为姑娘寻治嗓子的药。”芳菲默然。她摸索着出了门,药童为她摆好椅子在门口。她摸索着坐下。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香气,似乎是桃花。呵……桃花啊。
芳菲本是这路边乞儿,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被陈郎救于惊马之下,便一心一意服侍他。
他待她好,他为她赐名,教她读书写字,让她衣食无忧。她便出落成倾城之姿报答于他。她为他长袖善舞,替他笼络人心。
她想,等她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就会与她长长久久的厮守吧。无人能与他亲近,只有芳菲可唤他陈郎。
他总爱揉着她的头,唤她“小芳菲。”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让人如何能联想到他的狠心呢。
直到他遇见他的命中注定,那朵美丽的桃花。为博她一笑,他将满园都栽上桃花。她说喜欢芳菲的眼睛,他便挖给她赏。
那日她笑意盈盈地对芳菲说:“你这声音与我有几分相像,我不大喜欢,我跟陈郎已经讲过了,他也应了我。如此便赐你一杯桃花鸠。”
她被强灌下那杯毒,嗓子被烧的生不如死。被报复的叶桃花挑断手筋脚筋。被当成破布一样被扔在没人去的胡同自生自灭。她如何不恨。
她不懂,前一秒还在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下一秒却变成自己最大的不幸呢。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复芝终于不再早出晚归,那日他端来一碗苦药。让芳菲喝下。
如此过了十日,芳菲便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了。只不过粗哑难听,像是嗓子被打了砂一般。
“陈知治。”芳菲开口,粗嘎的声音。“我知道你是陈知治,复芝。”
复芝,不,是陈知治的喉咙紧了紧,声音有些沙哑:“我字复芝,我也愿我只是复芝。”
“你放过我吧。”芳菲平静的开口。她早已知道他就是陈知治,她只是在等。既然他不开口,那就由她说吧。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也只是煎熬。
“我八岁于你救下,今年十八。十年来,你教导我,爱护我,如兄如父,我不知道你的意图,但我始终记在心里。可十年来,我为你挡的刀,受的伤,眼睛也赔了,手脚也废了,当是我对不住你报答不完你的恩情,你放过我吧。”芳菲浑身颤抖,泪流满面说完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