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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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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们体会着别人无法领会的舒畅,这时大厅之上有暗器疾驰,划空而过的嘶嘶声。厅上都是会武功的人,一下每个人都安静下来,就见银针开路,缚着红色长线,分别插入厅上两根柱子里,针尾没入,只留红线在柱上飞舞,才一瞬,一样红色东西,迅雷不及掩耳,就直插入大厅正墙上,用红布金线写的‘寿’字上,定睛一看,赫然是张寿帖!
贴上的字与墙上的字辉映着,煞是触目惊心。
正当所有人回过神,正要追问是什么人,一个声音从厅外传来,
“暗门乔涛、段冰恭祝司徒大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音未落,一男一女大步跨入大厅。男的约莫二十三、四岁,黑色金边长衫,显得身姿挺拔秀美,额前留发,衬得眉目清朗,意气风发。嘴角似有若无的轻笑,竟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而那女子约莫二十一、二岁,眼睛明亮,长眉如碳,额蛋形得脸孔透着甜美,但神情冷漠,不禁让人去想,她的笑容该是何样明媚。
可是这两个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的男女走到席中央,每个人的神情竟然是凝重。
段霜不太明白,暗门的乔涛、段冰?暗门是什么门派,如果它的门人都这般年纪有这般功力,只怕不出五年,武林第一门派就要易主了吧?
段霜正自顾自想着,铭戌竟跟着司徒宏走了出来,司徒宏沉着脸,问,
“两位今日不请自来有何目的?”
这时,古向北小声去问段霜,“雨姑娘见这二人如何?”
段霜很顺口答,“眉清目秀,神清气爽,比这里任何人都面目讨喜。”
古向北点着头,看着段霜,“见了他们就好似瞧见了雨姑娘,真是让人欣慰江湖中有这么多有为青年。”
“不是吧?”段霜小声反驳,悄悄用手指着其他人,“这是欣慰得接待有为青年的样子吗?他们暗门是什么门派……啊,不会就是什么邪门歪教吧?”
看见古向北又开始点头,段霜暗里长长叹口气,用眼嗔他,偷偷道,“你也是算地位显赫江湖前辈,怎么站的立场都是奇奇怪怪?”
古向北只是笑,“就像姑娘说的,他们面目更讨喜嘛。”
不管段霜他们的切切私语,乔涛神情若定,对司徒宏道,“小涛奉门主之命,特来为司徒大侠五十寿诞送上贺礼。”
来者是客,司徒宏一时也不便发作,只得沉声道,“老夫受不起贵门的贺礼,请回吧。”
乔涛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分,就见他从怀里拿出二本薄薄的泛黄册子,慢慢交到司徒宏手里,待司徒宏看清,不由脸色大变。众人纷纷以为小涛对司徒大侠不轨,却看见他平若无奇的退了回来,不像是做了什么。于是大家不由揣测究竟他送了什么。
旁人不知道,但站在司徒宏身边的铭戌还是一眼看到了那册子的书名。本来就觉得眼熟的他等看清了‘惊鸿七式’四个字,才发觉这就是他和段霜破费周折找齐的那上下两册秘籍!铭戌的吃惊放在脸上,不由自主去看一边的段霜,满眼的惊讶。
见那乔涛拿出这两册书,段霜就心细得发觉出端倪,等见到铭戌那望过来的神情,她终于确定了。因为临时决定不和澜廷相认,这两册本当贺礼的秘籍就放在客房的包袱里,没有去拿,现在显然是被这两个人偷去了。可是段霜没让铭戌声张,想静看其发展。
铭戌明白了段霜的意思,也就不作声。但司徒宏问道,“你们从哪里得来?”
乔涛道,“这份贺礼本是我们少门主来恭贺司徒大侠大寿。晚辈只是代为传送。”
少门主?段霜挑高了眉毛,看,果然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吧。不理会铭戌又望过来的眼神,她还是让他不声张。
司徒宏闷声问,“你们少门主?”
这时一直站一边不作声的段冰拿出一张帖子,递到司徒宏面前,道,“这是暗门的英雄贴。”
所有人一愣,乔涛比较愿意解释现下的情况,他道,“前不久,我们门主得知少门主已经回来,特地让属下趁司徒大侠大寿,天下英雄一同会聚的难得机会,一来为司徒大侠贺寿,二来广发英雄贴,请诸位于四月初一,岳州洞庭湖边参加我们少门主即位大礼。”
这话说出,竟不像是请客参加,而是必须参加。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由去看司徒宏。司徒宏沉吟很久,问道,“你们少门主是何人?”
谁知话一出口,乔涛竟笑道,“小涛在洞庭湖恭迎司徒大侠了。届时,各位就可以知道我们少门主是谁了。”
不经意的问话,被他捉住,这下竟是在江湖人面前答应前往了,司徒宏只有暗里生气。这暗门乔涛,行走江湖才两年多,依仗小聪明,目中无人,一些年轻无知的人还盲目崇拜,送他翻江手的名号,这暗门不尽早铲除,他日必是祸端!
乔涛完成任务,本应离开,不过他忽对铭戌道,“林公子我们两回切磋,竟都未出胜负,不知何日有缘,能再和公子一较高下?想来能和林公子切磋,是我唯一快事。”
铭戌是人有礼,我必让一丈,于是他也很诚恳道,“同感。乔兄择日,铭戌一定奉陪。”
乔涛微笑,一转头,和段冰离开,一瞬间,悄无声息,好似他们都没出现过。
这时——“翻手为云,覆手雨,”古向北轻轻念道。
段霜凑过去,“什么?”
“足智多谋的小涛。”古向北对段霜道,“这是江湖中年轻辈对乔涛的评价,他们叫他‘翻江手’”
段霜跟着念,“翻手为云,覆手雨……好大的口气,不过那个小涛确然有几斤分量。”
见她这么说,古向北不由感叹“只怕不多久江湖人不再只知翻江手。”
经乔涛他们一闹,司徒宏的寿宴提早结束,他同几个名宿一道,前往了书房,铭戌没有陪同,段霜对古向北说了句,“我的名,忘了最好,否则才是天下大乱。”就同铭戌回自己的客房。古向北怅然若失,第二天就起程回太原。
“你同那个小涛还真惺惺相惜。”回到客房,段霜对铭戌道。
铭戌一愣,忙问,“你怎么知道?”
段霜无奈,“你的样子能骗人吗?”
铭戌低头浅笑,想了想后道,“虽然他一直到各门派挑衅,但是凭得真本事,并没有用什么卑鄙的计量。我能理解前辈们的心情,可是我不觉得他是坏人。我与他两次交手,都是棋逢敌手,说不出的畅快。只是他们要与天下门派对立,是不争的事实?”
看着铭戌的苦恼,段霜笑道,“小和尚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划分的那么清楚?什么是名门正派,什么是邪魔外道?你不是总说你分不清楚,看人才不会错。只要你觉得是好人,就可以做朋友?”
醍醐灌顶,铭戌幡然大悟,不觉羞愧得无处容身,段霜瞧他可怜,不由道,“好啦,不是你变了,是你太单纯容易受影响!这两天和司徒老头他们在一起,听什么慷慨激昂的正义宣言……你与我无门无派,就这样简单。”
铭戌不住点头,但是突然他想到什么,忙不迭摇头,慌张得对段霜到,“不是啊,不是!小涛说的少门主,那两本秘籍……啊,我看看秘籍在不在!”
铭戌将床头的包袱打开,翻遍了也没有,段霜不意外,她四下看了看,“看来他们是进来过,不过礼貌很好,门窗依旧关好,东西也不碰乱,连包袱也折叠整齐……不错,不错。”
铭戌若不是知道她这样的性情,这样即刻无力得瘫倒!“我们的秘籍被他们拿走了,他说是少门主的东西,这不是说明这个少门主是你?你认识他们的?”
段霜白他一眼,“他说我是少门主,我就是啊?那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呢!不过,我若没预料错,他们是我外公的余党。”
“极地门?”铭戌一紧张。
“极地门因为我外公而灭了,但门人千余人,死得死,散得散,难免有些要重振门楣的。”段霜像说故事般对铭戌道,“所以处心积虑像把我找出来的也为数不少吧……不过可惜,我没兴趣。”
但是铭戌道,“英雄贴怎么办?他们已经在武林里发了帖子,四月初一你要即位?”
“即位?怎么好似我要做皇帝了呢?”段霜一笑,“那他们就找个跟我像的人好了。对了,你绝不觉得那个段冰跟我有几分相似,连名字都差一个字?”
眼看着她更感兴趣在别人身上,铭戌也只得干着急,他总有个预感,今后的江湖路像一个个旋涡,就等着他们走进去!
每个人都在猜,暗门的少门主究竟会是谁?暗门门人这几年行走江湖,各个都是功夫不凡的年轻人,尤其以翻江手小涛和玉扇子夏时休最为一鸣惊人。现在暗门门主是谁,江湖上谁也不知道,倘若他只是代理门主,那届时等真正少门主即位,暗门羽翼丰满,实在是江湖祸患!
司徒宏怎样都不能坐视这种事的发生,寿宴第二日一早,他就同少林忘愁大师、北泰山派掌门人谷瞻先生、晨清观全通教文道人、水上十三帮的大帮主莫须生等各大派德高望重的人士又在书房会谈。
文道人性子颇急,他气呼呼道,“小小娃儿不知轻重,竟然借贺寿之名来发英雄贴,简直无法无天!”
“想我们爱惜人才,这么些年也任他们在江湖上恣意挑衅,”莫须生最有感触,他下面的十三帮,已经有五个被他们找上门,无一幸免得被打败!“现在可好,四月初一竟要我们去出席他们什么少门主即位,分明就是不把武林同道放在眼里!”
司徒宏长叹,“原想江湖该是平静,谁知又出暗门这样离经违道的门派,不知会不会是又一个极地门。”
面色微黄的谷瞻先生,五十出头,更为沉稳,他道,“极地门这样的邪魔外道断然不能再现江湖,否则又是一场全武林的浩劫。暗门出现也不过是三年左右,但势力发展极快,更为不更事的少年人推崇,依此发展真不是好现象。昨天小涛出现,必有深意啊。”
莫须生忙问,“谷先生担心的是……”
“阿弥陀佛,暗门异军突起,只怕江湖又要腥风血雨。”忘愁淡淡道,同行的明未、明酉心里‘咯噔’一下,也觉得事态严重。
文道人道,“所以我们先前决定的联盟江湖门派不是杞人忧天!”
谷瞻去问司徒宏,“司徒大侠是怎么看小涛昨日发贴一事?”
司徒宏沉吟片刻,“我怕只怕暗门已经蓄势待发。无法阻止。英雄贴岂是随便可发,我很担心这少门主是谁?”
忘愁似领悟什么,“司徒施主莫非怀疑的是——她?”
莫须生和文道人见他们眉眼交流,不由心急,“请二位直说不妨。”
“暗门人才辈出,若要让小涛这样的人叹服,尊为少门主的人,大家觉得放今武林,有谁可以担任?” 司徒宏看着所有人问。
“这……”谷瞻思索很久,“南薛、北周、武公子,这三人算是近年来年轻辈里的翘楚,薛关情是岭南节度使薛瑁将军的侄亲,幄南山庄的少主,他断断不是。太原周秉然是古向北的外侄,以古先生的为人处事,他也不会。而林铭戌,林公子更是大家熟识,他与小涛交手都几回。这样来,武林中又有谁能有这样的……莫非?”
谷瞻也抬眼去看司徒宏,但是马上又否决了,“她早已销声匿迹多时,据说她根本不在中土了。”
“不在,也会回来,”忘愁慢慢道,“据贫僧所知,邪教残孽从未死心,一直蠢蠢欲动。那人在他们心中有无上的地位,若然被他们知道她已回到中土,必要闻风而动。暗门三年集结势力,就为等她!”
莫须生听得额际流汗,不停摇头,“不会,不会。这六年来我们帮一直在留意她的踪迹。可是杳无音讯,我想以我们帮派的势力,应该不会错漏!”
司徒宏长叹一声,“六年来,市井流传一首歌不知大家听到过吗?最后两句是:莫道天涯无觅处,霜起大寒江湖路!我们这些人各个闻霜色变,可是太多无知的人将她识作偶像,就等着她重出江湖,好再掀起腥风血雨。霜起大寒江湖路……当年的余孽始终是武林安稳的大患啊!”
“阿弥陀佛。”
血溅少林的一幕永远留在他们的心里,成为最不愿去触及的心缺。那个小姑娘,心装天下武学秘籍,身怀一甲子的内功,六年来却无影无踪!如果她要再回江湖……
突然间,每个人心头升起的恐惧让他们狠狠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同时浮上每个人的心头:先除之而快!
达成共识,但整个书房不再有人说话,一片死寂。
好久后,莫须生试探着道,“其实……这暗门的少门主,我们还不能确定是她,不是吗?”
司徒宏一伸手,从书桌抽屉里那出两册书本,页面泛黄,昨夜在席上的他们都认出这就是小涛送来的贺礼,“诸位请看。”
莫须生、谷瞻、忘愁等人一凑近,就看到书页四个大字:“惊鸿七式”。
“这不是司徒大侠的家传绝学?”每个人都一阵奇怪。
司徒宏苦笑,“没错,所以大家能明白老夫突然收到这份厚礼的惊讶了吧!放眼武林,各门各派的自家绝学都是严格传授,百年来只得一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手抄去了绝大多数各门派秘籍。而小涛昨日在宴席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这秘籍是暗门未来少门主特意送来给老夫的贺礼……”
晴天里一个霹雳!
忘愁沉着脸,“大家都该知道,这天下武学秘籍最后只落在一个人手里——”
书房里都听到了好几个人的倒抽气声,
“而这个人是谁?毋须多言了吧。”
每个人都看着那两册黄页书籍,仿佛见到最可怕的毒蝎猛兽!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一件事——段霜,整整六年,她回来了!
多年来的默契,他们没再说什么,纷纷离开书房,他们的密谈从日头未出来一直到日挂当空。各大门派英雄前辈都没有用午膳,就带着自己的弟子们匆匆离开司徒府邸,以各自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该做什么,他们已然知晓……
司徒宏坐在书房,没有离开,他的脸上有某种激动,这时澜廷走了进来。
司徒宏看都没有看他,“偷听是没有教养的举止,幸亏叔伯们不见怪。”
澜廷眼中的悲伤沉甸甸得几乎让人无法承受,他只得哀求,“爹,你为什么不收手?”
“你只会说醉话,”司徒宏冷冷抬眼,看自己所不能不理解的儿子,“铲歼除恶,你爹我才担得起人人敬重的‘司徒大侠’四个字!”
澜廷把眼一闭,他情愿什么都看不到……“爹,大侠应有容忍之量。邪魔外道在你心里是怎样的标准?爹,我不想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若你要做武林的盟主,天下英雄的表率,你已经几乎做到了!为什么……你还不罢休?”
司徒宏竟然笑了,他走到澜廷面前。六年,他最器重的儿子,个子早就超过自己一个头了!若不是荒废了武功,南薛、北周、武公子里又怎会没有他的名字?若不是他冥顽不灵,愚昧不化,他们父子联手,何愁大事不成?现在,他一个人在为所有人奋斗,可是,儿子却问为什么不罢休?
“我告诉你。你爹我做得从来都没有错!是你,没有气魄去懂!”
澜廷知道自己说得他永远不理解,就像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理解他一样,“段霜不是武林祸患,是你们要这样认为而已……”
“啪——!”司徒宏扬手就给他一个巴掌,恶狠狠地告诉他,“六年前让她侥幸逃脱,这次绝对不会。你若敢破坏我的大计,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澜廷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不知疼了,他看着自小崇敬的父亲,
“我已经给你娶了媳妇,供给你一辈子喝不光的酒,你就好好在你的院子里做你的醉鬼,否则你就不认我这个爹!”
澜廷一步步退出去,脸孔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看着他离开,司徒宏一拳打断了书桌的一条腿,发出‘砰’的一声,他们都知道,六年,他们父子已站到悬崖边,只差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