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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结局 ...

  •   皇家规矩多,刚行至保和殿外,便有小黄门拦着说隆嫄郡主只能带两名奴婢进去。三哥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向他处,“唔,就她俩吧。”我顺着三哥手指的方向看去,蝉衣半夏颇有些受宠若惊。
      连翘拉着我福了福身,向偏殿走去。
      三哥此人,太过捉摸不定。
      能被主子带来此处的,多半在府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八卦的能力也是杠杠滴。三五人混在一处,你一嘴她一舌的,听得我头疼。
      “郡主,”连翘刻意压低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连忙捂住连翘的嘴。连翘眨眨眼,我瞟瞟周遭,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才放下心来,松开连翘。
      “白术,吃些东西吧,这些点心不仅样子好看,也十分好吃呢!”连翘将一盘精致小巧的雪白雕花糕点放在我面前,委实诱人得很,我却没有多少胃口。
      三哥不肯带我进去,必是有所图谋,那么白术,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别具一格以高音切入的《踏古》,袅音缈缈,引人入胜,嘈杂的偏殿在此刻也安静下来。某个丫头的一声“是我家郡主在弹琵琶啊”亦尤为明显,立刻就有小丫头围了过去。
      连翘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自顾自吃着酒,恍若这世界的喧嚣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郡主,不好了,陛下遇刺了,咱们快走吧,迟些就来不及了!”连翘有些慌乱,拉着醉醺醺的我就往外跑。
      “连翘,你刚刚说什么?”我稍稍清醒了些,拉住连翘的手,才发现偏殿已乱作一团。
      “郡主,没时间解释了,您先跟奴婢出去好不好?”连翘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松开连翘的手,向正殿跑去。正殿门口被羽林卫守着,官员们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我熟悉的人,一个都没有看到。
      “你跟我来。”不知何时,盛装的溶月站在了大殿门前,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向后殿走去。
      三哥、郭子昂、隆嬼与戴着面纱的白术等人都站在后殿门口,看我过来,似乎很是惊讶。殿内,早上见过的一身蓝衣的那位清风霁月男子正坐在床边为傅子煊针灸,好一会儿,才拔出最后一根银针。
      “剑刺得不深,包扎一下就好,”男子边收针包,边说着,“毒性暂时压制住了,但如果三日内没有解药,恐怕他的小命就难保了。”男子说后半句话时,眼睛却是看着我。我心下疑惑,也定定看着他。
      “这个,就有劳姑娘了。”男子一步步向我走来,将一个小瓷瓶放到我手里,“姑娘,又见面了,咱们是有缘分的。”我点头称是,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让我有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
      傅子煊的伤口约拇指大小,肉向两侧翻,偶尔有血珠冒出,看起来颇为骇人,但应该是简单处理过,不然伤口周边应当有许多褐色的痂。
      我打开瓷瓶,试探性地往傅子煊的伤口上倒了点药,傅子煊双眼紧闭,看起来颇为痛苦。我的动作不由轻柔了些,只用指尖轻点药瓶。待药将伤口全部覆盖住时,再也没有血珠冒出,委实是难得的好药。
      将傅子煊的伤口一圈圈缠好后,溶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了,“哥哥变成现在这样,多少也有公主的原因在。所以,这几日,劳烦公主照料哥哥了。”溶月说着,将药碗放在一旁,“哦,公主现在耳聪目明,应该没有不方便的地方吧。”这样凌厉的溶月,与从前判若两人。
      “平安...”有人双唇轻起,声音沙哑。
      “嗯...”
      “平安...”
      “你病了,吃药吧。”我将药匙放到傅子煊的唇边,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吃完药,傅子煊又沉沉睡去。我看着他略苍白的脸,不禁在想,我为什么在这里呢?明明,我心里还在恨着他、怨着他,为什么听到他受伤的消息,会担心、会心痛呢?
      不知不觉走出保和殿,顺着莲花池,来到了观星台。当年,我就是从这个高高的地方跳了下来。如今,干净得连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夜深露重,姑娘穿得这样少,当心着凉。”那个如清风霁月般的男子从身后为我披上披风,动作甚是轻柔。
      “有劳太傅了。”我说。
      “公主还是如此聪慧。”太傅站到我旁边,说。
      我摇摇头,实在是因为太傅身上的药草香太过特殊,“太傅曾说,东海之国有一种忘忧丹,可教人忘记所有凡尘俗事,不知太傅可有这忘忧丹?”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一定很痛吧。”太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睛也飘向了远方,“我赶到的时候,陛下就在血泊中抱着你,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流眼泪,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太傅笑,可是笑得很是无奈又有些不明的意味。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太傅似乎没想听到我的回答,接着说:“我当时冲过去,狠狠揍了他两拳,问他为什么没保护好你。他不说话,也不喝水,就这样抱了你三天三夜。直到我告诉他我有办法救活你,他才将你交给我。”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我?”实在没忍住好奇,我出口问道。
      “我守了你七七四十九天,为你重塑魂魄,亲自为你选了个命格相似的少女,本想以陛下二十年的寿命为引,为你......”太傅叹口气,“没想到最后出了差错,你的魂魄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我想的却是,傅子煊太傻了,不是两个月、也不是两年,而是二十年的寿命,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太傅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这些话,难道不应说与隆嬟姐姐听么?我累了,不能同太傅说话了。”我摘下披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倘若三日内没有解药,他就真的没救了。”太傅在我身后说道。
      这样,不是更好吗?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不知怎么的,一步步竟又走到了保和殿,殿中残留着极淡的梨花香,有些甜,却不会甜到令人生腻。那是我作平安时用惯的香料,是皇兄从一本古书中寻的、又特意为我改制了的,也是陈寻宁身上的味道。
      半夜里,傅子煊的身子烧了起来,我很是惊慌,吩咐婢子叫了太医来。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太医,而是太傅。太傅先为傅子煊号了号脉,又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口,命我为傅子煊重新上药包扎后,自去开药方去了。
      一番折腾下来,待喂完傅子煊喝药,我也已经筋疲力尽,靠在床边就那样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不是在冰冷的床榻旁,而是在温暖的龙床上。抬头,正对上傅子煊含笑的双眼,“平安。”他说。
      “傅子煊,又是新的一天了吗?”我躲在被窝里,像大婚后的无数早上那样问道。
      “对,是新的,美好的一天。”他像往常那样答道。

      “陛下,楼丞相和胡尚书在外求见。”
      傅子煊看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我,嘴角依旧噙着笑,“让他们进来吧。”
      “陛下,隆嬼郡主在外求见。”傅子煊刚说完,便有另一个小黄门进来奏禀。
      “等等,”傅子煊拦下那个小黄门,“就说朕伤势未愈,尚在昏迷,不见任何人。”说完,傅子煊就躺了下来,牵着我的手,一起寻周公。
      可是,我现在丝毫没有了睡意。唔,也许是因为晚上睡多了。轻轻叫了几声“傅子煊”,没有任何回应,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起身,再更为小心翼翼地换上一身小黄门的衣服。
      低眉敛容,一路甚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三哥的别院,却被告知三哥有别的应酬,不在府中。我从前厅、书房、卧室、花园一路寻过去,都没有见到三哥的影子。别院不大,三哥常去的地方也只有那几个。剩下的,只有我的“听雨轩”没去过了。
      认定目标,便朝着目的地前进。
      轻推卧房的门,三哥就躺在我常常躺着的贵妃椅上,只是,遮住脸的,不是团扇,也不是书册,而是一副卷轴。我拿起那副卷轴,上面有一身着胡装的少女,少女仍梳着汉人的发髻,本该是极不协调的画面,却因少女灿烂的笑容让整幅画看起来十分和谐,仿若少女本就如此。
      那身胡装,是去年三哥送我的生辰礼物。辅一收到,三哥便迫不及待的让我穿上,说若是不合适他可让人拿去改。犹记得,穿上时,我觉得很漂亮,甚至还想穿着去参加宴会,可是三哥说不好看,强迫我又将衣裳换了回来。那件胡服,也被我放在了箱底。
      “嗯~嫄儿来了啊。”三哥睡眼惺忪,侧身道。
      “下人愈发懒惰了,窗户开得这样大,冻着主子可怎么好。”我看着整洁如初的房间,随意说道。
      “嗯~该打。”三哥附和道。
      “三哥,把傅子煊的解药给我吧。”我试探道。
      “嫄儿在说什么呢,三哥不懂。”三哥仍是躺着,周身是挡不住的贵公子气息。
      “三哥想要什么?未央宫的宝座,还是太祖起义所获的宝藏?只要三哥开口,这两样东西我都可以奉上,只求三哥救救他。”我提到这两种东西时三哥眼中闪过不明的意味,显然,无论哪一个,对他都是有吸引力的。
      “可是怎么办,除了傅子煊的命,三哥什么都不想要。”三哥不紧不慢的说着。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发疯。
      “那我呢?三哥也不想要我么?”我的手轻轻抚上三哥的脸庞,语气也甚是轻柔。
      “你说什么!”三哥扼住我的手腕,颇有些恼羞成怒。
      “三哥以为自己藏得好,可是瞒不了我的眼睛。三哥的秘密,我全都知道。”我一字一句说着。
      “你!”三哥坐了起来,一把甩开我。
      “我可以将太祖的宝藏拱手奉上,也可以永远陪在三哥身边,只求三哥救救他。”我跪下,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嫄儿,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值得你如此么?”三哥俯身,看着我。
      “哪有什么值不值,不过是还债罢了。”我抬头看三哥,脸颊却有温热划过。
      “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三哥起身,将一个小瓷瓶扔到我怀中便向外走去。
      未到保和殿,便有小黄门过来跟我诉苦,说陛下醒了,不见姑娘,正发脾气不肯吃药呢,就连长公主来了,陛下也是好一通责怪,从未见过陛下发如此大的脾气呢。
      我哑然失笑,心中五味杂陈。
      溶月见我来,便退了出去。我端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吃药。屋子里安静得,只有汤匙和碗碰撞的声音。良久,我拿出瓷瓶,将药丸倒在傅子煊手里,傅子煊毫无迟疑的吞下。
      “吃得这样快,你不怕是毒药么?”我笑。
      “唔,这毒药真甜,再来几颗?”傅子煊笑着与我打趣,可嘴角却有红色液体不断向下流。
      “傅子煊,傅子煊你怎么了?傅子煊!”我很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堵住那血,不让它留下来。
      在我被不知道是什么人拉走的时候,傅子煊还在笑着对我说“平安,没事”......
      茶饮了一盏又一盏,香燃了一炷又一炷......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也许更久......
      太傅走过来,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提起裙摆跑到内殿时,只见傅子煊坐在床边,说:“平安,药太苦了,你喂我好不好?”
      好...说不出话的我,只能拼命点头。

      两日后
      大赵开国后的唯一一个外姓皇帝---景平帝傅子煊驾崩,并留下遗诏传位于镇北王三子赵昇。自此,景平帝七年的统治彻底结束。
      未央宫的大殿上,赵昇看着眼前的传国玉玺和藏宝图,宽袖一动,具拂在地上,只余“嫄儿,你终是离我而去了” 在大殿中回荡...
      皇城外,古道上
      “夫君,夫君,你真的是我夫君?”
      “是,平安。”
      我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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