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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二 羁旅行役断鸿终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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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神京路,声远长天暮。
如今,神京已不再杳杳,神京就在脚下。
长天日暮里,顾惜朝负手望天——这个动作他常做,渐渐地成为一种习惯。
负手望天的人,或是野心,或是寂寞——顾惜朝,他是哪一种?
金风细雨楼前的树下,杨无邪抬头望见立于顶楼窗边的顾惜朝,一瞬间,记忆中的某个泛白身影突兀出现,刹时惊得他呼吸停滞。
只这一刹,下一刹杨无邪立刻恢复了神思。
谁在窗边抬头,望一眼浩淼苍穹中的风景?又岂知自己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杨无邪在心里深深思索,同样负手望天的顾惜朝,与那个人,到底几分相像?到底会不会殊途同归?
其实——顾惜朝早已做了那人做过的相同的事。
只不过,顾惜朝终是与那个人不同。
那个人死不悔改,于是将自己隔离在天堑之外。
遇见戚少商的顾惜朝——也许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好人。
杨无邪想得有些入神,再抬头看时,却发现顾惜朝自上往下地望着他,眼睛里是看不清楚的情绪。
杨无邪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顾惜朝亦点点头,不再言语,又专心望着远处的天际。
这是杨无邪经常从顾惜朝眼睛里望到的情绪,那就是——谁也看不懂谁也无法看透的情绪。
如临渊一般。
深不见底,不起涟漪,静水,不动。
杨无邪不安,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无法通过眼睛看透一个人。
却听顾惜朝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杨总管,人生就是这般,大多数人无法看得清彼此的眼睛。”
杨无邪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有时俯望,有时仰观,却就是难以站在同一个高度上对视。”
然后,听到顾惜朝,似乎是说与他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所以,费尽周折遇见一个能够两相望的人——幸矣。”
那一瞬杨无邪感觉到顾惜朝的疏离感少了一些,甚至连戒备感都放下了一些。
他以为是他的错觉,顾惜朝身上的那种“闲人勿近”的感觉从来都是非常的清晰。
可是马上,他就知道他并非错觉。
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于是他微笑,转过头去,“楼主。”
戚少商朝他笑笑,温厚的酒窝亮得晃眼。杨无邪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上顾惜朝正专注望着戚少商的眼睛。
然后,杨无邪笑了。
接着,他看到自己的楼主,腾空而起,如一只白色大鸟,跃上了顶楼的飞檐。
一个在窗子里,一个在窗子外,相同的高度上,只隔一扇窗,对视。
下一刻戚少商干脆利落地翻进了窗子,杨无邪看到顾惜朝微微翘起的唇角,溅起一个倾城的弧度。
杨无邪终于明白,戚楼主——就连翻窗子,都是一派英雄气概。
望着并肩站立于窗前望着天际的两个人,杨无邪忽然觉得,此刻,天地两忘,只余那二人,再多不得任何一个。
他转身,轻轻退开,看到天边火烧云。霞光柔婉,染红一片温情。
天边飞过一只雁,雁过留声,声渐远。
戚少商忽然转过身去,望着顾惜朝,“惜朝,我总是在想,鹰是孤独的,雁是合群的,你一直都是鹰,自由,洒逸……”
话还没有说完,顾惜朝指向天空,“你看……”
刚刚飞过的那只雁,竟飞了回来,汇入一群此刻恰好飞过金风细雨楼上面的雁群。
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色,群雁的声音,将原本寂静的天泉山点醒。
黄昏夕阳里,断鸿终是归来。
戚少商望见顾惜朝的眼睛里,竟泛上淡淡的喜意,那眼神更清,却没有更冷。
戚少商几乎看愣了——那是一个不一样的顾惜朝。
顾惜朝眼睛里的任何一点温暖,都足以让戚少商沸腾。
他几乎就想吻上去,吻上他那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眼睛,吻上那睫毛,那仿佛蕴涵了整个天下的眼睛。
可是他没有,他觉得,只要望着他,就已经很好了。
他就那么认真地望着顾惜朝,直到顾惜朝将视线从天边收回,亦专注地投入他的眼睛里。
他听到顾惜朝坚定的声音对他说,“羁旅难耐,孤单的鹰最是寂寥——如果你在,那么,我便做一只雁罢。”
刹那天地皆静默。
很久之后的戚少商终于明白,彼时的顾惜朝,彼时的自己——
我的心,这只野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