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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三 穆鸠平的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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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日子,连云寨也迎回了他们的大当家。
与大当家一起回来的,还是他们曾经的大寨主——顾惜朝。
阵前风的脸色很不好看,却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年间,顾惜朝做的事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他救人,他赎罪,他帮大当家。
更重要的是,戚少商与顾惜朝的关系——天下间很少再有人不知道,不清楚了。
老八自然是知道的,清楚的——大当家与顾惜朝,是情侣。
情侣啊。
江湖中有很多传闻,关于大当家和顾惜朝的很多传闻。
老八都听过。
有好听的,也有难听的。
他从一开始的愤怒,慢慢地到了如今的麻木。
红泪姐的毁诺城就在连云寨附近,那一年,红泪姐成亲的那一天,大当家正在外地办案子,连贺礼都是飞鸽传书让自己送的。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毁诺城还是那个毁诺城,息红泪却已不再是那个息红泪了。
当年的息红泪是戚少商一心想要娶的唯一红颜,如今的息红泪,却已嫁入赫连将军府,为人妇了。
红泪姐幸福么?老八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谁能说她不幸福呢?小妖对她好得那是没得说没得挑,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是,红泪姐快乐么?
她是那样深深地爱着大当家啊!
老八觉得红泪姐一定不怎么快乐。
而让红泪姐不怎么快乐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顾惜朝。
顾惜朝是谁——是连云寨的罪人,是毁诺城的罪人。
可是,大当家说,他和顾惜朝一起赎罪,一起救人。当初顾惜朝杀了多少人,如今他们就救多少人。
这么多年,他们也确实一直在这样做的。
老八确实说不出话来——说不出一句对顾惜朝不好的话来。
虽然他很有资格这样说,并且甚至很有资格去骂他。
可是,那什么佛祖不是经常说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还有,佛祖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当家也说了,与其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若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八似乎觉得自己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是他还是无法对顾惜朝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对于大当家不娶红泪姐却和这个顾惜朝搅和在一起,他始终无法明白。
红泪姐多美啊——那可是武林第一美女。
好吧,暂且承认,那个顾惜朝确实长得不错——可是,男人硬邦邦的身体,怎么会比得上女人柔软芳香的身体抱起来舒服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老八痛苦地捶着头。
他为红泪姐觉得不值,他为红泪姐觉得可惜——输在一个男人身上。
可是,到如今,怎样纠结都没用了——红泪姐早已是别人的妻子,大当家和顾惜朝已经纠缠了好多年了。
一切都已注定,再无什么更改的可能性了——他们应该也不想更改吧。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看到了顾惜朝的变化——他现在做的,都是对的。
所以老八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当年刺他一枪,如今重见之日,只觉得那枪是再也刺不下去了。
一时气氛很尴尬,戚少商淡淡地叹了口气,轻轻按了按顾惜朝的手。
顾惜朝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老八找了个理由就出去了,见过大当家的喜悦与见到顾惜朝的憋屈正相抵,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他就离开了。
戚少商望着这连云大寨,感觉时间真的已过了这么久了,久到回头望去,都已记不起那年的自己是几何年岁了。
他走过去,环住顾惜朝的肩,像哥俩好一样的动作——如今,似乎他们已不必再用什么亲密动作来证明亲密,只简单的一个眼神,就已知道对方的心。
他说,“惜朝,别怪老八……”
顾惜朝抬眼朝他笑笑,带有安抚味道地为他整了整白衣的前襟,“说实话,他没一上来就要我命,我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你只要记得,无论怎样,我和你一起担。”
于是顾惜朝就在这春日的边关里笑得异常清朗——大概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在权力的中心日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反到不如来到这边关大漠之处,即便有难以面对的事情与难以面对的人,却终是可以得一丝欢畅的笑。
一起担,所以就不会觉得有压力——我既已诚心忏悔,你若仍然无法接受,那么,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忽然想起那句话,你若无意,我便休。
对待感情的态度与处理事情的法则其实有些相通——曾经的错误,我既已真心去悔去改,若还是得不到你们一个原谅,或者释怀——那么,我唯求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这就是顾惜朝在那一瞬想到的。
他忽然想,这么多年过去,息红泪可还如当年一样,岁月不减其美貌?沧桑不改其雍容么?
不知这一次见到她,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开场,又换得怎样的一个结局。
想起当年鱼池子里,君失红泪,我失晚晴的荒凉——而一晃如许年,君与我,站在一起。
顾惜朝爽朗一笑,望向戚少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对我说过什么?关于息红泪的。”
戚少商紧了紧环住他的手,淡淡地笑,“当然。”
戚少商曾经说,他们一人拿出半条命来,让息红泪杀。剩下的半条命,合在一起,总能互相照顾着过上个三、五十年。
两个人共用一条命——这大概是最让人动心的誓言。
人越年轻时,越爱轻易许下誓言。
我与你一生相伴,我与你情缘共牵。
等到年纪越大,会发现越来越不爱说誓言,不敢说誓言——因为知道了,理解了,世事易变,沧海桑田。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所以,能在成年之后,还能坚定地说下誓言,真真是一种大幸运。
如今,他和他,竟然已到,而立之年。
若是无戚少商,顾惜朝大概会终生怀才不遇,大概会换得一官半职,在官场中浮沉数十年,磨平棱角。
若是无顾惜朝,戚少商大概会一生呆在这边关大漠,日日狼烟里冲锋,马背上杀敌,还有如花美眷,黄沙飞舞中过似水流年。
若是没有顾惜朝,息红泪既不会流泪,也无须叹息——她会幸福地嫁给她最想嫁的人,过着快乐的日子。
可是,没有若是。
人生永远没有假如。
于是,这么多年的纠缠,终是换得一个,尘埃落定。
他们——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