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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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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站口,人头攒动,匆匆旅客肩肘相擦而过,步履盈盈间,手中的纸质票根随风摆动一角。偌大的候车室瞬间显得狭小,空气变得稀薄,八月初的天气就像一口锅中的水煮至半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水泡。
偶尔吹来的风打在脸上也是热腾腾的,没一点凉爽之意可言。尹新月拉着父亲的双手久久不肯作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水雾,依依不舍的。
“好了,父亲得空会再来看你的,看看你这小花猫的模样给人瞧了多难看,嗯?”尹父出声打趣着她,心中纵使万般不舍,面色却毫无波澜。
“那说好了,一定要来哦。”尹新月吸了吸泛红的鼻尖,这才放开手。
乌隆隆的鸣笛声,行至耳旁,不免令烦闷的心头平添几分聒噪,咔嚓咔嚓,铁轨与列车相撞发出不小的摩擦声,铁板挂靠站口,墨绿色铁皮搭配不扎眼的黄色条带,配合相当沉稳。
“赶紧的,抓紧时间上车抓紧上车啊。”一名身穿墨色挎黑色布包的男人,拉着一旁车厢的扶杆,扯着尖锐的嗓音长长拖曳而出,尾音有点破音,不时配上赶人上车的手势,眼睛前后盯着未上的旅客,生怕有漏网之鱼。
“好了,走了。”尹父拍了拍新月的肩膀,目光再次看向二爷,两人都不约而同向对方点头致意,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殷切的期盼,浓墨重彩。
那道墨绿色的身影与参天柏林交织相撞,若隐若现的,缓缓而起的白色浓烟升至半空化为乌有,整趟列车就像一条绿袋子横卧在山林间,青翠郁葱,久久不息。
“月儿,可有过后悔?”
二爷不疾不徐看向她,问道。
“不曾。”两字坚定且有力,是对他的信赖,同时也是对她选择的坚定。
哪怕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赌注,她亦如入其中,人生抉择,不免磕碰,回数往昔,多是悔与泪。唯有这个男人,是她数日相交倾心以对对的人。
二爷淡淡一笑,那双漆黑如沉石的眸子泛着点点星光,一点点将她的轮廓映入眼帘,那只细软白净的手放在他的眼前,缓缓道“此生有幸。”
两人一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车水马龙的拐弯处。
陈皮闲来无事,躺到大中午才出门,先是自家院子逛上一圈,瞧了瞧兄弟们的近况。手里抄上一只娇艳欲滴的出水石榴把玩着,一只脚刚踏出门,黑河便坡着脚狼狈而归,黝黑的左脸颊上有一道腥长的口子,伤口着实触目。
陈皮大老远瞧见了,快步上前,抓着他的手腕急忙关切道“发生何事了?”眼中充满火星子,一触即燃,那股子狠辣的劲布满面容,恨不得此时就将伤黑河的歹人手刃三分。
黑河原以为舵主不在府宅,本想回来多叫一些兄弟去码头私自处理,没想到就碰着了。一时间说不出的憋屈涌入胸腔,更多的是丢人,也叫自己这一米八的大莽汉不如他人功夫着了道,弄得这般落魄,丢了里子不说还让舵主担心了。
大莽汉黑河比陈皮高出小半截头,别人瞧了都觉得是个厉害的人,没成想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实打实的呈呈匹夫之勇。
“哑巴了?给人打的连话都不会利索说了?”陈皮话中掺着怒意,深知黑河这厮嘴硬,在别人那吃了闷子屁都不蹦一个,只会自己事后处理,还处理的一团乱。
“舵主!”黑河闷声一滞,心想本是一件小事,提不上让舵主出手,可几方码头势力不分上下,都在暗中较劲,这些天两方各路人摩擦不断,总有几个人带头滋事,今日便是!
“舵主,有些人趁您不在码头,就偶过来滋事,今日四爷的手下带头挑了咱们的货物,我实在是看不过,就跟他们干了一架,谁知着了他们的道……”接下来就是陈皮看到的这般。
陈皮勾起嘴角,邪邪一笑,正想着无事该做什么时,机会便送上门,这还真是叫人不得安生几日。
想起之前嫂子那事,加上这回的,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码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不闹出人命都可以在眼皮子底下肆意活动,小打小闹都是常有的,只要不越级底线老大们都不会出声,久而久之也算是道上的规矩。
日子久了,怕是人心也涣散了,这长沙城可不比以前那安生样喽,陈皮早想整治整治了,无非没那由头,又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多得很,暂且给搁置了。
事情该来总会如约而至,就像此般,两方人手拿刀具,恶狠狠地相瞪,打那陈皮一来,兄弟们底气十足,手上的动作跃跃欲试,不少兄弟们脸上挂了彩,想是已经动过一番手。
陈皮吹着哨子音,神情懒散且蔑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扫过对方人群,在迅速捕捉着某只猎物,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人。
那道丑陋至极的长疤除了狗哥还能是谁?想起之前他还为难过嫂嫂,出言不逊,这些种种他可得好好讨要回来,毕竟他睚眦必报的脾气谁人不知。
“呦,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许久不见的陈舵主吗?”带头大哥狗爷立马站出队,瞧着陈皮来了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毕竟他的武功在场的谁也打不过,夹着尾巴舔着狗腿的笑。
照理来说似陈皮这等身份的人是不会掺和进来的,毕竟没牵扯到两帮利益,犯不上来更没必要,可此时就显得事情不那么小了……
“只怕是再不来,狗爷是要把我这地盘吞了去,我这些孤家老人连些米汤都要分不着哩。”这话半真半假,带着寻衅挑拨的意味。
这一声狗爷唤的着实叫人心惊,不免捏一把冷汗,脸上的笑容挂不住,陈皮一来,狗爷手下的人纷纷退后几步,垂头丧气的不免落魄,与之前相比有点丧家犬的对比。
狗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知是热的还是被陈皮的气势吓得,气势矮了一大截,忙不迭道“怎么会,陈舵主你是说笑了嘛,大家伙就是切磋切磋,没别的意味。”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陈皮这人皮实像个疯子,道上的人大部分都见过他心狠手辣的模样,挖人心肝掘人祖坟,叫得出口的事他统统做过,道上还给他取了个‘魔骨窟’的称号。
狗爷这人最会见风使舵,知道自己不是陈皮的对手,态度立马狗腿了起来,笑呵呵眯着眼,说“陈舵主,您瞧这是我最近淘来的宝贝,这就孝敬给您。”
那只宽大的手布满了伤痕,有新的,有旧的,左手小拇指短了一截,五只手指头参差不齐,掌心上放着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在阳光下泛出光泽,好似羊脂玉。
陈皮垂下眼睑,漫不经心,一手勾起那玉镯细细打量,那人嘴角瞧了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一瞬间,玉器碎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与此同时,还有狗爷瞬间凝固的笑意,冷到了冰点。
“你!…”狗爷不知他是何用意,也不敢明着叫嚣。
“不好意思,手滑。”陈皮耸了耸肩膀,略带抱歉的扫过他。
狗爷垂下僵住的脸,一瞬又变得笑意盈盈,那条长疤在他的笑意中无形被牵动,弯弯曲曲,好似一条丑陋的爬虫在蠕动,多看一分都叫人想要呕吐。
码头上除了两方二十余人,其余过路的纷纷避开他们,生怕祸及。海鸥的啼叫声盘旋在上空,货轮的扬帆声高亢且有力,就在众人以为要结束时,那道声音冷不丁再次出声“狗爷,今日来了总要留下一样东西,我才好跟兄弟们交代才是!”
陈皮双手摩擦,修长的骨节一节节凸出,左右活动了下脖子,敛去来时的几分松散与笑意,瞬间冷下脸,眼皮半垂,不知何时九爪勾已出现在他的手中,与他一般露出阴森森的冷意,蚀骨白牙,血液中的沸腾叫嚣起来。
狗爷心生怯意,往后退了几步,谁也不知陈皮这厮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瞬间他隐匿在兄弟们的掩护下,想要溜之大吉。
“今日便留下你的双眼。”那道声音冰冷且无情,好似金属钢铁划过,没一点人气可言。
“今日在场的兄弟们做个见证,我陈皮愿签下生死契,是生是死全凭天意!”只见陈皮摸出短刀在右手掌心上划出一道不深的口子,献血煞盟,与天地为契。
“舵主!”身后无数个声音想起,一众齐声,浩势荡荡。
陈皮冷眼扫过前方的数十人,狗爷这厮见了早已像条泥鳅似的躲在其中,打算趁机溜走。可他认定的事情又怎会轻易松口,指着他们怒意十足道“一起上吧。”
狗爷一瞧这厮打定要战了,纷纷推搡着前面的兄弟,怂着胆子道“上,统统都给老子上!”碎了口唾沫,咬咬牙,一狠心,抡起手中的刀具,先让兄弟们去消耗他,其次在上。
只可惜狗爷一开始就算错了,陈皮的目的只在于他一人。
那道毒辣的掌风呼过脸颊,生疼得紧,陈皮那厮就跟条狂吠的疯狗似的横冲直撞,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小喽喽击倒,根本不堪一击,躺在地上抱头鼠窜,生生哀嚎一片。
陈皮舔着嗜血的嘴角,眼底一片猩红,狂妄嗜血的模样展露无疑,视线锁住狗爷,牢牢地,而他就像一块待宰的佔肉,岌岌可危。
狗爷眼见无望,只能奋起一博,就算今天栽在这里也要输的体面,架起架势,抡起刀具,一个马步跨扎,反转,劈头盖去,金属相撞,火光四溅,刀面银光一闪,倒映出那张凶狠丑陋的面容,龇牙咧嘴。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哐当一声,刀具落地,鲜血直喷,撒了一地,还未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那朵九转合莲似的抓钩已经闭合,留下点点血迹,提醒着刚刚确有一番搏斗发生过。
是啊,太快了,根本看不清陈皮是怎么出的手,根本没给对方一口喘息,狗爷就已经躺在地面,双手捂着鲜血直流的双目,蜷曲着身体,哀嚎不已,嘴里还吐着血沫。
“今日留下你的一双眼算是轻的!”陈皮一边擦拭着抓钩上的血迹,一边蹲下身来,擒住狗爷的下巴,看着这般模样,心里着实畅快。
不等狗爷发话,那痛感的神经蔓延全身,一触即发下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