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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10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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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柳渝巷口往南右拐进第一条胡同,目之所及满是翠绿,这儿让人觉得还像是春天一般。灰色瓦砖上长满了青色苔藓,长在了条条竖竖的缝隙内,近看茎细如丝,远看如灯芯绒软乎乎一簇接连挨着。
高围墙,雕花的屋檐相对的勾角昂扬着骄傲的头颅,雪白的墙面经历风雨的刷洗早已变得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看着看着仿佛能想起岁月的流逝。
往着胡同最深处走去只有一间屋舍,门口是一道很高的木制门槛,足有小半丈高度,连着两道灰瓦墙屹立在胡同内,不得不令人肃然起立,就像是贵人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来者必须得是弯腰抬脚方能入内。
这门槛高低在古时候有着很多说法,大多像是代表了身份的权贵高低,这谁家的门槛越高,就说明这人的身份有多尊贵。
这从古至今自然也有着不同的概念,古时自然是门第之分,现今这门槛做得高还是为了地势低洼防止雨水的渗漏,同时也是为了抵御蛇虫横行。
随着门槛相邻有着一对石狮子,小小的挨着门梁,一双圆珠子被刻画的活灵活现,看着看着就愣怔起觉得它的神情跃然到瞳孔中,那张开的嘴哗的一下就冲自己过来,心神猛地被震颤。
院内挤满了一排排黑衣人,手中拿着的面具清一色都是祭祀面具,那狰狞、原始、有着特殊的神秘感,如同此时诡异的气氛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渐进悄然爬上人的心头,呼哧呼哧带着会说话的风在耳旁作祟。
“可都准备好了?”
说话声随着走出来的男子示人,一身深灰色西服将人挺拔的身姿凸显得淋漓至尽,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扫视过众人,带着审判的姿态,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种族人的高贵气息,伴随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禁叫人听了入迷。
“放心,在夜里妥帖放置好了。”陆建勋候在一旁回答,那时的矜贵与彼时的卑躬形成鲜然对比,然而他陆建勋想做的可不止这些。裘德考只是为了青铜而来,但他想要远不止...他要将那时的屈辱、愤怒、算计通通还给张启山,亲眼看着他求饶卑微的模样,他才肯罢休。
谁也不曾体验过从云端坠入无间地狱的感受,但他!一丝一毫体会了遍,每日夜里近乎魔怔的他夜不能寐,只能细数着那些冤魂留下的凄厉叫声,带着憎恨一遍遍重新来过。
“今夜行动。”裘德考抬头望着天空,深邃的眼眸没入那片同样颜色的蓝天下,背后的手也在这种无形的紧张下渐渐收紧。
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样疯狂的事,没人猜得到。
甚至,最为熟悉的一个身影,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裘德考的身旁再也没了田中良子的声音,仿佛她的话还像是在昨天,晃神的片刻落下目光,身旁人早已空空,原来都是他的幻想。
哦,最后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悲。
紧锣密布筹谋的一切都在等待一个最终的答案,至于这答案是好是坏,无人知道。
它就像是一场无边际的赌博,你来了就得付出一切,然而得到的是否是正比谁又猜得到呢。
五六点的时间,天已经很暗了,这时还刮起了大风,这阵风如同现在的天色一样诡异,渗着阴森森的气息,将地上的落叶卷起跑了老远。无人的小巷吹着风发出人的声音,阴恻恻的,来往的三俩行人纷纷带着不好的神色快速前进,生怕多待一刻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紫鸢坐在院中,身上裹了件白色袄子,毛茸茸的瞧着很是暖和,片刻的悠闲让她能停下来好好看看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她抚摸着那叠黄色泛了斑驳的册子封面,厚厚一答,就如同母亲沉甸甸的爱。她吸了吸鼻子,只是轻轻触摸间就已经红了眼眶,那双手沉重的不能自已。
过了许久,平复了心情才翻开封面,映入眼帘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字混着已经干涸的泪水晕开,已经认不出写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母亲为了写下这些花费了多少心血,且是拖着那副身子一笔一划写来,心就像被狠狠揪着,无法喘过气,望着那些文字如同一把利刃再次刺痛着她柔软的心灵。
到底是泪水模糊了眼眶还是字过于密集看得糊了视线,已经分不清了,只觉得冷风拂在热泪流淌过的地方,酸涩不已。
她抱着那颗沉沉入坠的心再也止不住放声哭泣起来,时间在此刻停止,她的声音很是悲切,要比那孟姜女来得更为深刻。
追逐的脚步本应为了一个方向前进,可现在方向没了,只留下一些支离破碎快要渐忘抹去的画面,一时间,她迷了方向,无助的只剩下坠泣。
“母亲...”抓着册子的手在收紧中指节泛了白,由于天冷手背的毛细血管呈现青紫色,以肉眼可见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白色绒毛,顺着它的纹络一路延伸到各个骨节中。
哭得累了,眼泪也被风干了,想不起来是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好多个几分钟......残留的泪水润湿着浓密的睫毛,染着晶莹的泪花被手很快擦拭掉。
翻了一页又一页,她的心情五味陈杂,深锁眉头,因为当她发现长久认定的事实其实是一场谎言后,那仅存的信念也开始分崩离析,徒留一具空壳。
到底是前人错了再先,还是她不明事理先呢?
那颗麻木不仁的心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对,又到底什么是错。这二十余载的时光她已经错的离谱,亦或是说她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那还有什么是可以判断是非曲直的呢?
紫鸢抬头看向天空,那是一片她怎么也看不透的天空,如同母亲留下的文字一般,只觉得那些事实充满了残忍、不堪、同时也是无奈。
“妹妹。”身后传来云亦关切的声音,自打回到长沙他便一直悄悄关注着她,却又不敢靠近,他们间的亲疏且深且淡,没个准头。
这回他是真的担心坏了,从未见过她哭的这般伤心,面对此等境况他更显得手足无措,目光落在那本册子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个木头似的。
除了那声妹妹,他便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哭声在时间的滞留下渐渐停息,然而两人间依旧没有一方说话,这气氛不知不觉就往底下走了去,显得有些清冷。
云亦凝住呼吸又吐出,上前两步与她并肩,他的表情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隆重。
“妹妹。”——果然多喊两声顺口多了。
紫鸢低垂着头,落寞的神情叫人心疼,沉重的眼皮搭着下眼睑,有那么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是那个表情,提不起一点劲头。
“哥...”
谢天谢地,她终于开口了。
云亦面色陡然错愕,她刚刚是...叫哥了吗?一瞬间他的胸腔起伏不定,那种被接受的感觉纳入心里从眼底透露着一丝兴奋,还有短暂的诧异。
相比于那副清冷的模样,此时她的哭泣更显得有人情味,至于这两者间的转变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就被那声‘哥’,满心洋溢着喜悦。
“小鸢,以后哥哥会伴你身侧保护你一辈子。”
这句话真的很普通,普通到她竟感到心酸。
一辈子何其长,抬眸望向他,瞥到那眼睛里的一股坚定与守候之意令她觉得温暖从心底溢出。
这个时候了,不该再去纠结那些过往带来的后果,她发现那些东西过于沉重,也不应该成为对方的束缚而将亲情隔绝在错误外。
“哥,我还想做一件事,等做完了我们就去找母亲吧。”紫鸢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散不开的哭腔,浓浓的堆在一起,还残留着点无奈的韵味。
“好。”
云亦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抬手为她捋着耳旁的碎发,乌黑的秀发染着星余的光发着亮,指尖触碰的冰冷令他的手微微一颤,目光注视也在此刻变得柔和。
咻——
一道利器飞来带着银色的弧光,眉眼刹动顷刻接下,稳当夹在他的两指间,余光瞥过拧了拧眉头,打开那张纸条读阅...
“是什么?”
有种不好的直觉油然升起,那目光她太熟悉了,没等他回复便接过,不过一瞬在看到后手指蜷缩至紧,月弧行的嵌在手心里,疼痛浑然不知。
那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整个人沉浸在升起的怒意中,将着那份恨意抵达到那张纸条上,以肉眼可见揉了个稀碎。
“小鸢,先冷静一下。”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紫鸢带着愤恨夺门而出,杀意四开,敛着冷气直奔地点而去。
云亦一叹再叹,他就知道她不会听话,难得的亲情才回温了半刻就被这突然的打断,可想而知他的脸色差得不能再差了,抬起脚猛地追上落下的路。
大长老曾告诉她不要因为仇恨而蒙蔽了双眼,可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她可以放下,但她绝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亡灵。
她们又何错之有?
这都是因为他的贪婪,他必将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敌人已到眼前,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不论前方是否为陷进,这一步她都要迈出。
她必将带着蚀骨的疼痛前去告慰死去的族人,以血的祭奠向她们发誓,没齿难忘的淋漓鲜血。
然而她想错了,他的卑鄙远比她想象的更要多得多,当紫鸢推开的门那一刹那,那张频临死亡的沧桑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那双脚沉重的停止在原地,没有在前进一刻,那颗心陡然被悬起又重重砸在地上,颤抖的身体,裹着悲凉的死寂“大长老...”
这一声呼唤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夺目的血痕落在眼眶内变得猩红且刺痛着,当瘦弱的身躯被无助的捆绑在十字架上,数十把火把离着柴堆仅差分差。
紫鸢冷着脸,带着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目光掠过那些无关紧要的面具男,直奔为首的裘德考,她想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么他已经死了不下千百遍。
裘德考勾起轻微的笑意,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很是无辜的语气回应道:“我想干什么,显而易见啊,让你们团圆不好吗?”
团圆?将人捆绑在木架上,以威胁的姿态么?
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恬不知耻的人,他还在笑,像是轻蔑她的眼神。
那贼拉的怒气冒在头上宛如蒸汽机,那眼神恨不得下一秒他就血溅当场!
“你不过就是想要青铜,何必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紫鸢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双手弯曲呈握紧状。
裘德考挑了下眉梢,浅蓝的眼眸带着分明的冷意,嘴角挂着三分讥讽,满是不在乎道:“那又如何?”
那些珍贵的生命在他眼中连蝼蚁都不配。
呵,有些可笑,她真是被驴踢了脑袋。
“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大长老?”紫鸢懒得再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她感觉下一秒就要暴走,恶心得她快窒息。
“不急,观众席的人都没到齐呢。”裘德考单手摩挲这指腹,绕着椅子转了圈神情淡然,颇有耐心等待。
说曹操曹操就到,身上传来不一的脚步声。
紫鸢拧着眉头发起疑惑,回头侧目余光落在来人的脸上,许是有些错愕很快收回了视线,他的对视很是灼人。
她真是笨,青铜都在他的手上,所以他的出现一点也不奇怪,倒是她的反应很奇怪。
现在看来,裘德考的这招请君入瓮将人拿捏的死死地,一环牵制一环,可谓是高。
熟人见面,不免寒暄,张启山勾着嘴角,漫不经心道:“裘先生,您这是何意?”
他环顾一圈里外都是裘德考的人手,瞧着木架上的大长老已经昏迷不醒,触目的血痕与凌乱的头发夹着血丝盖在脸颊上,只露出半张暗淡的脸颊。
“瞧瞧,这来的就是快,还真是情比金坚。”裘德考鼓掌,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同时脸颊带着肆意的笑。
“只要你交出青铜并帮我找到最后一块,你们都可以安全离开。”裘德考提出条件。
这看似没得商量,但难免中计被反水。
在场的紫鸢与张启山还有他的副官,看着渐进包围他们的人手,危机四伏。
“我答应你,东西可以给你。”
裘德考万万没想到张启山答应的如此爽快,但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