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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脸 ...


  •   好不容易回到红冕边城,却正赶上雨云笼罩。

      望着那高耸的云山,纵是脚步再快,却也赶不上那轰然山崩!冰寒的冷雨犹如奔泻的瀑布,让鬼方赤命与琴缺风隼皆是措手不及。戏台之前,强行灌下两碗火热姜汤,方才刻意避开那饱含怒意的目光,独自回到寝室。

      夜间,毫无预兆地从梦中醒来,却听得死寂之中,有微弱呻吟,吱吱哇哇,远远传来。

      摸黑点亮床边油灯,便迅疾披衣起身,向外走去。却见琴缺风隼棉被紧裹,倒卧戏台,双目紧闭,蜷成一团,不停哆嗦,口中还念念有词……

      如此,心道不妙,伸手一探才知大事不好!

      经过一夜救治,病情才得以控制。

      望着那静卧于寝室床榻的琴缺风隼,鬼方赤命感到十分的疲惫,眼中却依旧弥漫着一重难以名状的关切。

      以指轻探脉息,却在无意之中碰到了深锁的镣铐!

      “……都磨红了……”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扯过红绸,将那坚实的铐环层层裹住。

      “……唔……嗯……嗯嗯……”又是那吱吱哇哇的呻吟,却像是醉酒之后的胡乱呓语:“……扁囡嘞……匮魔幌岑?……”

      “嗯?!”鬼方赤命感到一阵纳闷:“这是哪国言语?!”

      “……补酱么崽叵叵胎……咩否气……”梦话如同沙漠一样缓缓地蔓延。鬼方赤命禁不住开始严密地聆听,就像从沙子里淘金一样,希望能筛选出哪怕一个他懂的词儿。

      “噶囊发仄……镖喇亏儿咩肺撕莽弄咳……否气掐啊……”可他依旧是自顾自地说着,内容却是完全的莫名其妙。

      如此,一连三天的昏睡中,除了偶尔莫名的咕咕叨叨,琴缺风隼倒也还算安静。醒来时,那浅浅的蓝眼睛迷迷糊糊却又懵懵懂懂地望向那呆坐床边一脸关切的鬼方赤命。

      对视良久,丝毫不见先前那般的森然冷意。

      只见他幽幽地开口道:“……有水吗……我想喝水……”

      闻言,鬼方赤命先是陡然一惊,接着便连声道:“有!有有有!你等着啊……”说罢,一转头就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呐——!拿壶水来——!”

      只是片刻,氐首赨梦便提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

      刚刚倒上一杯,琴缺风隼便迫不及待地灌了下去,接着又要了一杯。

      “唔……好苦!”很显然,他并不喜欢此种味道甚浓的苦丁茶。

      “还要么?!”鬼方赤命提着茶壶问。

      “……不……不必了……”说罢,便又将自己埋入被中,只露出一双蓝眼睛,警惕地望向鬼方赤命。

      岂料,对方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你能……别盯着我么?!”琴缺风隼问。

      “……嗯?!……嗯嗯嗯……好……”鬼方赤命不置可否,便站起身来,一脸颓唐向外而去。

      “……你……能留在这里么?!”他又说。

      “……嗯!?嗯!好……”鬼方赤命停下脚,又折了回来,嘴角便微微勾起一抹略显疲倦的笑容。

      静默的一刻里,彼此之间,便只剩下了时浅时重的呼吸。鬼方赤命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便窝在座椅中,拄着下颌,打起盹来……

      “……你……”弱弱的声音忽然而起,打破了一室沉寂:“……能说个故事,给我听么?!”

      “……嗯?!”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睡眼惺忪的他却看到琴缺风隼从厚实的被褥中探出脑袋,白净的脸上满是期待。

      “……说个故事吧……我睡不着……”

      鬼方赤命不由得晃了晃脑袋!这都睡了三天了,现在能睡着才怪!可是,自己却很疲倦,脑子都不听使唤。本就不善言辞的他,现在讲故事,着实有些困难。

      “……唔……”琴缺风隼见他不答话,便微微支起身体,将脸凑得更近,喉咙里轻轻传出一声鹰啼……

      “……”鬼方赤命沉默地坚持。

      “……”琴缺风隼蹙眉凝视!不一会儿,他的嘴便勾了起来,配上那凌厉的目光,活像一只发怒的隼!就只差脖子上竖起的羽毛和大张的双翼……

      “……呼……”最终,鬼方赤命还是放弃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说:“好吧……让我想想……”

      “嗯……哈哈……”琴缺风隼笑了起来,然后便飞快地缩回了被褥之中,眼中满是喜悦与期待……

      思忖片刻,鬼方赤命便说起了他在平朔新月城为官时,带兵杀敌的奇闻异事。

      在那简陋的描述里,他是勇猛无敌的将军,统帅十万大军,为平朔王攻城拔寨拓展疆域。说着说着,原本疲惫的倦容被兴奋和得意所取代,渐渐地便愈发不可收拾!

      话题一路从沙场作战到军营生活,最后定格在了刑讯逼供和处置战俘上!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提起。原本便一脸凶相的鬼方赤命在描述那些残忍行径时,神情竟是轻松里带着些许得意,就仿佛那不过就是一些稀松平常的生活琐事事,和饿了就要吃饭,到点了便要上工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至正午,太阳正烈,他们在镇中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巨大的方鼎!然后往里倒满挨家挨户搜刮来的菜油,接着点燃柴火……”

      “……”被窝里的琴缺风隼早已是冷汗涔涔!

      “……你知道什么是‘鼎沸’么!那场面,只有亲眼看到,才能切实体会,真是壮观极了!!”边说边挥舞双手来回比划,脸上的陶醉藏都藏不住,仿佛眼前便是那口沸腾的大鼎……

      “……大太阳底下,那滚滚的油花,金灿灿的,够烫!够味!然后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俘虏,排着队,和下水的鸭仔儿一样,一个一个地掉进去。扑通扑通,下饺子似得……不一会儿就熟了……浮在面儿上,还翻跟头呢……”

      “……咯咯咯咯……”被窝里的琴缺风隼牙齿咬得格格响……

      “哈哈哈哈哈!有趣吧……”鬼方赤命乐得合不拢嘴:“……诶!我再给你讲个‘人彘’的故事吧!”略一思索,不等琴缺风隼回答,鬼方赤命便兀自开了口:“嗯……在过去啊,听说平朔王有个小妾,非常的漂亮,还能歌善舞。可惜啊,有次王御驾亲征,离开了有三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听说,那个小妾被正主儿给宰了……”

      “手段那叫一个残忍啊!先是拔了舌头,接着又弄聋了耳朵,然后是剜眼,割鼻,又剃了头发,剁了手脚。最后整个身子由下至上被串在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上!棍子被立在了庭院儿里,烈日炎炎,就那么晒着,一直哀嚎了三日三夜才断气儿……”

      “……啊——!够了——!”一声尖叫,打断了鬼方赤命那得意洋洋地叙述。只见琴缺风隼飞快地扯过被角,将自己整个罩在了被子里抖个不停!

      “……琴……琴缺你怎么了!”起身上前查看。却是整个蜷成一团,死活不肯露头。

      “……呜……”被褥之中的声音十分的沉闷却饱含愤怒:“……鬼方赤命,你是个魔鬼!魔鬼!”

      “……”闻言,愣又了愣,便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扯那裹得紧紧的被子:“琴缺!琴缺,快出来,这样不好!”

      “……呜嗷——!”里面又传来了愤怒的嚎叫。

      无奈,鬼方赤命只得将手从被褥与床榻的缝隙间塞了进去,想直接把人拽出来。不料,一阵刺痛尖锐骤然而至,疼得他打了个激灵!他的手指被硬物狠狠一啄!

      “可恶……竟敢啄我!”缩回手来,轻轻地甩了甩,却依旧很疼……

      正欲发怒,却又转念止住,最后只得无奈道:“……好了好了,明天我一定给你讲个十分精彩的……爱情故事,可好?!”

      “……”半晌,被褥终于有了动静,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自缝隙间露了出来,冷冷地盯着鬼方赤命。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嗯?!好吗?!”鬼方赤命一边与他对望一边自嘲道:“唉……这可真是,辛苦奋斗十余年,信口胡诌回从前……”

      “真的?!”似是不信,琴缺风隼又冷冷地问。

      “嗯!”鬼方赤命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发誓?!”

      “嗯!我保证!”说着便伸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然而,那对视的依旧冰冷!半晌,才喃喃道:“……我累了,想睡了……”

      说罢,便蜷在被中不再有动静。

      鬼方赤命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被褥中传来琴缺风隼那均匀的呼吸,方才灭灯而去……

      戏台之上,铺盖简素。他挠了挠头,便和衣而躺。

      就当是打个地铺吧!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就无所谓了。

      一翻身,一裹被,满鼻都是那羽绒的绵软气息,是琴缺风隼的味道……

      想着想着,那如雷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这一夜,鬼方赤命十分疲倦,因而睡得分外踏实。健壮的体格,在入梦之后,便毫无顾忌地摆出一个大字,尽管手脚都露在了外面,他的脸却依旧十分舒适地深埋在那软软地被褥之中,不愿挪开……

      寝室之内,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大门用力合上,一切又归于沉寂!琴缺风隼才“唰!”得一下,掀开了被子,大口喘息。

      那双层的被褥里,弥漫的浓郁体味与阳光曝晒后的舒爽清香,还有隐约夹杂着另一种难以名状的古怪气味。捂得久了,便感到有些窒息!

      在黑暗里坐起身来,他没有点灯,只就着那明亮的月光四下的打量。

      这里是鬼方赤命的寝室。丝毫不见半点红冕之王的奢华排场,却更像是一个单身汉的卧室。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便再无其他特异之处!简单朴素,一目了然。唯一算的上富丽堂皇的,便只有那一身万年不变恍若武生戏子的衣衫和那一顶花纹繁复的冠帽。

      琴缺风隼光着脚下了床,偌大的穿衣镜前,映出一道白晃晃地模糊身影……

      信手拾起那放置于桌案之上的冠帽,指尖却轻轻地抚上那苍白的脸孔。

      “嗯?!这是……”琴缺风隼感到一丝疑惑!

      窗外,月光清冷……

      雪白的光芒映照在镶嵌于冠帽之后的苍白脸孔之上,柔和中带着一丝诡谲!伸手轻抚,却见那似笑非笑的脸孔在黑暗中微微睁开了双眼,用一种十分柔软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须臾,琴缺风隼回头望了望门边,见毫无动静,便将那冠帽端至眼前仔细欣赏……

      良久,又将它小心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系上扣带,轻理鬓发,对镜自照,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古怪感觉,却并未想要就此摘下。

      正疑惑间,背后的脸孔却转动眼珠,嘴角含笑,口中渐次吐出一股淡淡地白烟……

      第二日的清晨,鬼方赤命在一阵寒冷中苏醒。他裹紧里衣,起身一看,原来双层的被褥早就落到了戏台之下,皱皱巴巴浑似一块被狗啃过的冰坨!

      “难道……昨夜里又做梦和人打斗了?!”边想边挠头,不觉鼻子微微发痒,随即便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嘶……好冷……”寒颤之下,他跳起身来,披上外衣叼着腰带就往自己的寝室冲去。

      温暖的被窝里,琴缺风隼抱着冠帽睡得正香。赑风隼的脸紧紧地挨着琴缺风隼,薄薄的眼皮之下一对碧蓝美目无意识地微微转动,仿佛也在经历着相同的梦境……

      凑近细瞧,却见唇边一串晶莹,口中似有呓语喃喃,面颊微红,神情陶醉,一派惬意,让人甚是羡慕!

      “啧……口水都要滴下来了……”鬼方赤命暗自蹙眉:“别玷污我的三贝!”

      伸手欲夺回冠帽,却又半路停下……

      “还是不要吵醒他为好……”原地踟躇,进退不得。

      良久,有叩门之声细细传来——是氐首赨梦!

      “主上!该用膳了……”

      “好!”鬼方赤命把心一横,只略略正一正衣着与面容,便径自踱步而出!

      没有戴冠帽的红冕之王,还是红冕之王!

      只是,氐首赨梦有些疑惑,赯子虚澹觉得奇怪,赩翼苍鸆深感纳闷……

      面对那一双双异样的略带询问的眼睛,没带冠帽的鬼方赤命自是心下不悦,然而面上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凶恶冷峻。

      这一天,他和阎王扫荡白沙书院!

      没带冠帽的鬼方赤命被阎王暗地耻笑;没带冠帽的鬼方赤命被大师傅拍了个正着;没带冠帽的鬼方赤命在半路遇到了风骚的君海棠;没带冠帽的鬼方赤命被纠缠了不说,还被蹭了一身的狐狸骚……

      好不容易回到了红冕边城,没带冠帽的鬼方赤命也没能拿回他那顶威风八面,镶着翎子和美人面孔的冠帽!

      因为,它现在正被琴缺风隼抱着在高塔之上四处溜达……

      傍晚时分,当他捧着那顶冠帽再次回到寝室之时,鬼方赤命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脸色苍白,背靠枕头,双目微阖,看上去十分的困倦。

      “……这个……还给你……”琴缺风隼见势不妙,语调便有些颤颤。上前几步,伸出手,将冠帽递了过去。

      “……”鬼方赤命一言不发地接过冠帽,随意地端详了一番,便顺手搁在了床边的柜子上。碰得那白瓷的茶碗清脆一响。

      许是知道闯祸了,伫立一旁的琴缺风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然而,鬼方赤命却是一脸的轻松:“……去!抓把椅子过来坐下!”他招呼道:“我来给你讲故事……”

      琴缺风隼飞快地拎起门边的一把椅子,然后跑向床边。鬼方赤命却连声道:“……小心手腕上的链子,别给绊了……”

      安静落座,故事便悄然开始……

      这一次,果然没叫人失望!灭了枕边的油灯,望着黑漆漆的四周,琴缺风隼缩在戏台上的被褥中,静静地回想,仿佛又回到了故事之中……

      那是一片烟雾缭绕的地域,以烟墨织城,水墨为境、艳绝当世!而在那奇异的云烟之都内,最为瑰丽的却是一位的少年!

      “……他肤如白雪,骨为玉雕,青丝如银,眼若碧海……”

      “他之美貌,使金玉无光,珠宝褪色……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所谓绝色,大抵便是如此……”

      而最为夺目的,却是他右眼尾的一抹朱痕,洗不去也擦不净,形似泪珠,却殷红如血!如此,便使那妖冶绝伦的美色里无端端地平添了一抹凄艳……

      琴缺风隼静默地注视着平静叙述地鬼方赤命,长久的沉默里却是暗潮汹涌。

      “……世间之人若真有如此绝色,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心里想着,便听得下文继续道:“……少年从小被城主所养,自幼不知血亲是谁!城主知他天生奇才,便为师又为父,授他剑术,严苛栽培,养他成人……”

      “如此,倒真应了‘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这句话……”听到此处,琴缺风隼不禁喃喃道!

      “确实如此!但是……”言及此处,鬼方赤命的眼底却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忧虑:“嗯……我有些乏了,咱们明天再继续好么?!”

      “……”听得兴起时,被生生截断,琴缺风隼双眉一簇,两片薄唇便似鹰喙般锋利钩起,模样甚是凶恶,却又不敢轻易飞扑上前,只在原地怒目瞪视,来回踱步,寻找时机!!

      “风隼莫闹!明天,明天我一定多讲一些……”眼见猛禽真要行凶!不愿生事的红发莽汉不禁连连告饶:“别,别这样!小心我把你那两片小膀子给撅折了……”

      “那可说好,明天我定要听个痛快!”言罢,抬手便将那椅子复了位!眨眼的功夫,人已消失门外……

      空寂的寝室,再度恢复恢复宁静,唯有桌案之上的香炉燃烧时发出嘶嘶声响!鬼方赤命的目光自微开的镂空雕花木门缓缓落回那靠墙而立的木椅,眼底似有涟漪浮动。

      “风隼……风隼……”口中喃喃,忽而长长地吐出两字:“三……贝……”

      “三贝!三贝莫闹……快还我!”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相互追逐!

      “哈!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把……戏本还你!”美人白净面庞,笑靥如花:“哈哈哈哈,傻赤命!”

      “三贝,三贝!”红发身影不经意地一扑,便将那纤瘦人儿按倒在地!两人便作势滚在了一起:“莫挣,莫打!当心我把你那小膀子给撅折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好似离开了记忆走进了现实……

      倒吸一口冷气,赤红的眼皮猛地睁开,强壮的汉子骤然坐起!有冰冷的汗水,自下颌滴落,在花纹简素的被面上缓缓晕开……

      深吸一口气,思忖许久,猛然下地!鬼方赤命一步一步走向寝室之外……

      “……还真是……像呢……!”昏暗的光线里,死寂的戏台上,唯有熟睡者的呼吸,均匀而绵长!!鬼方赤命静静地盯着那张不时出现于脑海,令他从生前到死后魂牵梦绕难以忘却的脸!良久,似是想起什么,方开口喃喃道:“冤孽……冤孽呐……”

      转身离去,却并未回到寝室,而是一路向下,又穿过无数回廊,进入一处十分隐秘用于存放各类奇珍异宝的库房之内!氐首赨梦早已等候在此……

      “派人再仔细查查琴缺风隼的来历!赦天琴箕的话,总让本王不太放心……”

      “主上……可是有所察觉?!”垂首静立的佩剑男子,一头红发与鬼方赤命竟是那般相像。

      “容貌可以伪装,性情可以模仿,只那气韵与神态……不似当年的他,却更有一番独到的活泼与机敏……”言及此处,立于案前,正信手翻阅豫剧唱本《铡郭槐》的红冕之王,忽的双眉微蹙,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神情。

      “……若非琴箕所言,主上可是想把琴缺公子留在身边?!”沉默的片刻里,氐首赨梦斗胆进言!

      “你就这么想让我娶妻纳妾?!”言罢,“砰”得一声!存放唱本的木盒,便被重重合上!惊得那朱漆桌案上的油灯,抖了又抖!

      “赨梦一时失言,请主上责罚!”骤然下跪,再不敢仰面直视,氐首赨梦脸色煞白,背脊早已冷汗涔涔。

      “起来吧!按我吩咐去做便可……至于那人是去是留,我自有分寸!”

      “是!”

      “还有……”说着,却又停了停,片刻,方继续道:“这两天,我要去一趟彩绿险磡!这里就交给你代为照看……”

      “请主上放心,赨梦定会竭尽所能,不负期望!”

      “……”

      戏台之上,静默的黑暗里,琴缺风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水蓝色的眸子,依旧懵懂,嘴角却不经意地漾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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