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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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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那些年
时间风化了短暂的美,也抹去了浓重的伤,我不会再那么纠结、遗憾,只是怀念青春、感慨当时。而在人生中,年少时,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你无法走出的角落。那里,蜗居着涩涩的青春、埋藏着深深的回忆。
5
一中北大门出去左拐,有一条小巷。便是后来汪锦住的那条巷。每来城里,都会来这儿走走,说是无心,却似有意。好像我不知在何时落下了某种找不回的东西,却又迟迟习惯不了它渐渐远离生活的陌生。那东西有时看得见,当身前一片空寂,它便占据满眼。那东西有时看不见,随着时过人迁,它无处着根。
巷里,只留下一道忧伤的背影,我永远无法靠近,无法与之言语,只能任其慢慢模糊,却永远不会消失。那些过往,好像一直停留在这里,没有被离别的步伐带走。那时,墙外的叶子也是这般掉落,孤独的灯光也是这样闪耀,那些为梦想拼搏的身影,也是匆忙。那时,因为不懂什么是喜欢,才任性要闯进她的世界。
那时,妈妈常说我做事总是不事先考虑后果,我总说后果是预料不到的,做了之后自然就明白。因此,我总做着想做就做的傻事,犯着一错再错的错。
巷外是湖城的某条街,川流着车海人潮。每到三餐时段,推着板车的叔叔便在附近叫卖着米饺,学生匆匆从巷子里出来,赶着去上学,这时候来一盒米饺最便利不过。巷里的房子多是给一中的学生租用,巷头不宽,越到深处越觉凄廖。白天进出的人群还会带来几分热闹,一到深夜,便只有几许落叶,幽幽晃晃地难解忧愁。
冬天的深夜说冷不冷,她双手插在口袋,习惯地听着音乐。白皙的路灯轻抚过她的侧脸,柔和、静美,而她信步在沙砾沉沉的小路,漫长、深邃。寂寞的深巷,将她渐渐包容。
我总在小巷深处的岔道口徘徊、停留,迟迟不前,又念念不归。去年、前年,还在院檐下等着她的路过。去年、前年,还在路灯下凝望她的窗扉。去年,前年,都成染指流年。如今一年,又是意上心头,悄悄来过。见庭院落叶,枯黄与瘦绿交叠;见铁门残红,囚禁着饱满的腊冬。都说这个季节是单色调的,容易衬出脸上的红,欢眉笑眼的女生结队而过,恰如桃面春风。去年、前年,有个叫程莺莺的女孩,迈着轻浅的步调,走进我视线的牢笼。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这次走过,心已淡然。只是不知,三楼那扇窗里,又换成了谁的模样。而莺,又在何处,度过何样的时光。
我脑海中关于莺莺最近的记忆,是在一个偏远宁静的小山村。那里有着纯净透彻的湛蓝天空,葱郁辽阔的山野稻田,和镶嵌在山间的碧水湖潭。那是刚接到通知书的漫长暑假,人们终于觉得这才算是高中的真正结束,一个接一个酒宴邀请令人应接不暇。那是我暑假的最后一程,去了一个赏心悦目的世外田园——枧田街。当我从车上下来,正为这种景致唏嘘赞叹,心生别恋之时,眼角的画面之中,恰是她一线莞尔,别样深眸。
莺莺就站在那儿,恰好在视线的边角,一半模糊,一半清晰,她站在刚从前面车子下来的地方,就像一道融入自然的虹彩。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地感受这次旅程,而默默地接受这次偶然。
广袤的青稻与远山相接,水鸟在天际遨游;粼粼的碧塘环着日彩,闲搁着破旧水车;小陌上爬满了水草,远山充满着神秘,稻尖欲坠的水露娇滴莹莹,蜻蜓别恋着深吻它家的荷苞。我抬眼间不慎失足,滑下了淤泥深深的稻田。大家见状癫笑不止,好是欢腾。莺莺好奇心强,回头也笑了两三声。
也许有些遗憾没有去找她聊天,就算只是简单地聊些小事情,但我似乎在她的笑脸之中明白了什么。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问,有些事情,大家明白就好,有些话语,安在心里便知。
原来因为残缺而烙在时间里的伤,会由一个相遇拂去。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见到莺莺了,可能好久好久,可能这一辈子。她去了洪都,而我却远在宋城,一南一北,遥遥相隔。也不是没有机会相见,也不一定非得相见,只是心里,渐渐多出了一份宽容。
或许莺莺的看得开,成就了我的放得下。
这里的古朴随处可见。小路崎岖原始,去山上的时候,蛇、松鼠频频探路。嶙峋的山间,繁叶之中藏着几片瓦檐。少有的水泥道上,鸡鸭小狗在上面自在的踱步,当车子鸣笛开进来的时候,它们站在原地张望一番,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动着。那司机也是个小伙,脾气比较冲。大声骂到:“畜生,再不走老子压死你去!”我们听着也乐呵:“压死去,提去办酒。”
但让我印象更深的一样东西却是村子里的茅厕。那天我就像在走迷宫一样的去寻厕所。屋子杂乱且紧密的排布致使可以行走的小路“四通八达”。我实在找不到可以称之为厕所的建筑,也找不到可以作为厕所的地方。只好问同学,那同学笑嘻嘻地说跟他来。我就走到了一间屋子的后面,听到了阵阵猪吼。那是个猪圈,味道可闻一斑。猪圈旁用砖头推起来一个小围墙,两平米左右,里面是个坑,坑上搁了两块木板,说到这里也就不言而喻了。随遇而安吧,我想,也尊重一下习俗,其间一群鸡鸭飞来走过,三五孩童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等到坐上车子回城,一打开手机,发现好几条未接读的电话和信息。我看着笑了笑,差点忘了黄佳还在城里。她说她正在歌厅玩大冒险,一个人不好走开,想等我去带她出来。
我见到黄佳已近下午四点了,日头西沉,落在高楼后头,只余下一片散光,溅射在人影幢幢的老街上。但□□里面从没有白天黑夜的轮转,只有一种变换格调的彩灯光影。封闭的包厢,弥漫着肆意的笑语和燥热的酒精。起哄之下,一位女生站到了场上,左顾右看,脸色通红。当我一推开门,场上瞬间喊着我的外号,她羞红的脸夹着酒窝,跑上来轻轻抱着我,然后场上又伴着笑声喊起了“亲一个”,她便又含羞坐回沙发上。我有些失措,却也见怪不怪,因为这种游戏最近玩地太多,黄佳虽一脸嘻哈地混在女生群中,脸上却还是一丝小紧张,我过去她身边坐着,她冲我笑道:“你运气真好,一进来就有女生抱。”“没什么,都是同学。”我说。
“我今天好倒霉哦,都被抽了好几次,你又不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着她的脸,从眼角一直红到嘴角,眯着笑眼,明显是沾了酒。
我带她去了我这几天住的小区,那是我一老乡租的房子。老乡刚升高三,已去一中上学了,房子里现在只有张琰庆的两位姐姐。我们三乡下娃经常在一起玩,只是他比我和张琰庆低一届,当我们正和这个年代挥手作别时,他又代表着后继者们开始了新的征程。
两位姐姐很诧异我带着一个女孩回来,在她们饱含热情又带着疑问的眼光之下,黄佳脸上的那点紧张无处可逃,不知是她未消的酒红,还是新上的心潮。姐姐们试图通过问话来了解这位陌生女孩的信息,然而女孩的回答总比想象中的更有分寸。我去房间洗澡换了套衣服,出来时,两位姐姐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织毛衣,黄佳也正安静地坐在旁侧,面上的微笑让人觉得虽沉默而不疏远。
不过这气氛着实不够热闹,我当场拎出那件沾满淤泥的裤子,把我落泥的经历的讲了一遍,我也是哭笑不得。姐姐们很是心好,说裤子放这儿她们晚上洗。我们也没啥别的事,就和姐姐们告别,她们非要我们住这里,我觉得黄佳也不大方便,就推脱了。走的时候后姐姐们故意拉着我,她们还是对黄佳的身份很感兴趣。“真没什么,就是我认的一个‘妹妹’”,我说。
“现在的‘妹妹’就是女朋友啊。”她们笑着说。
“不是吧,我怎么不知道!”
“能在今天晚上陪你出来,对你可不是一般的感觉哟。相信我,你老姐也是女人,比你清楚。”
“你们想多了,真的,她在下面等我,我也差不多走了。”
“嗯好吧,那你们小心点啊,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来拿衣服哦!”姐姐笑道。
“去哪里?”我问黄佳。
“你说呀,还问我!”
“真是的,好不容易把你从程羽子手中夺过来,又不知道干什么了!”
“那你好好想想,不然我就去羽子家睡觉算了!”
“我怎么能让你落入程羽子的魔爪!”
“幸亏羽子不在,不然你就惨了。”
“怎么,她还打得过我?”
“嗯哼?”
“好吧,我确实怕她,我带你去冒险吧!”
“我没听错吧,去冒险?”
“是的,有个地方很可怕,我亲眼见的,带你去领略一下,怕不怕?”
“我才没你那么胆小呢!”
我带她走进了一条巷子,这里就处一中附近,黄佳自然熟悉,她恍然问道:“这里呀,有那么可怕吗?”
“嘘!”我示意他不要出声,小声说:“你可要跟紧我啊,不然我可救不了你了!”我模仿坏人阴险的笑了两声。
“真的?”她也开始学着我小声说话,憋了一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何时变得如此默契,走地太近才会忽视的变化吗。我突然脑间闪过一个念头,不自觉地挨紧了她。
“啊,好冷啊!”我颤抖着身子。
“我还热呢,这可是夏天啊!”
对于黄佳,这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是的,那本来就是个玩笑!可笑的是,夜风中零落的叶子,慌忙下寻不到它的根。
因为这里覆盖着另一层世界,我怕那逗留在此的影子,会与身边的女孩重叠,就像方才,我脑子里产生的那样的念头,到底是因为谁!
可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知道黄佳不属于这里,可我为什么还是要来这里呢,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解释的理由。
或许,唯一的答案,是我从未走出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