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饼干(捉虫) ...
-
午餐时间多了一样配菜，那是学生们亲手烤制的饼干。
真城璃茉仔细地捧着比她双手还要大的饭盒，不经意般在源梦身边坐下。
源梦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真城璃茉红了脸颊：“你、你在看什么！只是、只是这边有空位而已……”幼稚的借口在源梦那仿佛在说“我知道啦”的目光下逐渐被拆穿，好像为了让自己安心似的，她又补了一句：“不是特地过来陪你……”
却显得更刻意了。
源梦毫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眯着眼揉了揉真城璃茉的发顶，双手合十对着便当道：“我开动了！”声音十分轻快。
饭后的甜点是真城璃茉制作的如她本人一般小巧可爱的饼干，是星星和水滴的形状。
源梦捏起一块星星状的饼干，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过去的情形。她嘴唇微抿，似是轻笑着低声道：“平衡超平衡——”
“？？？”
还没反应过来的真城璃茉满脸问号，身体——不、由、自、主地——！！
“平衡超平衡——！！”她瞬间换上一张巨大的笑脸，那比最好的点心师烤出的饼干还要甜美、比打发得最棒的奶油还要柔软的笑容，带着熟悉的星星和水滴的面庞，再一次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源梦面前。
嘈杂的教室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被定格，只有源梦手上的饼干落地的声音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反应过来的真城璃茉瞬间红了双颊，她顾不上询问为什么那个转校生会突然冒出这一年前的流行词汇，蓬松的长发掠过源梦的指尖，小巧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学生面前。
——太、太……太丢人了！这个转校生……简直像笨蛋一样！！！
同是刚反应过来的源梦却忍不住捂着脸笑了。
太可爱了……小璃茉。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墙角缩成一个球了呢？
这样的反应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再逗逗她……
一直趴在桌上，将脑袋埋在手臂间的枢夜莺就在这时回头，看到源梦笑得一脸得逞的样子，没来由地觉得心情不错。
她从抽屉中捻起一块饼干，那烤得正好的酥脆与刚才那块僵硬的口感完全不同，不知为何，枢夜莺却觉得源梦的那块“饼干干”味道更胜一筹……大概是因为比较那块比较顶饱（实在）吧……
第一天进入这个班级备受瞩目、之后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枢夜莺，在依旧无人注意的时候，眯着双眼笑了。
-
放学后的学生会活动室一如既往地冷清呢。
边里唯世一个人坐在活动室中。当时以为每一天都会像从前那般热闹，于是申请的教室略大了些，现在就教室正中摆着几张拼得整齐的桌子，映着已经转冷了的阳光，只有空气中细细的灰尘在四周翻腾着。奇迹也不知去了哪里，孤零零的他显得有些可怜。桌上两份他刚泡的日本茶散发着热量，早上烤的小饼干们也静静地躺在精致的盘中。
他把玩着一块皇冠形状的饼干，不知想到什么，“咔”的一声，饼干在他的指尖变得粉碎。
“枢夜莺……”
边里唯世眯起酒红的眸子，惬意地啜饮着绿茶，慢悠悠升起的热气遮住了他的表情。
-
源梦与真城璃茉在校门口分别后慢悠悠地走回家。她一手将书包拎在肩上，另一只手将单独装出来的饼干干放在眼前晃，盯着卖相还能入眼的饼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那栋大宅——她现在的住所。
推门进去，左手边的空地上种植着一片挺拔的竹，清俊秀美的竹节越过墙，翠绿的竹叶蹭在墙上，看起来毛茸茸的。
……毛茸茸的？
源梦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窝在竹林边小小白白毛茸茸的一团。
即使已经在这座宅子里呆了几天，还是没办法对无处不在的小动物们视若无睹啊。
——并且这里的小动物们还意外地有灵气呢。
不可避免地，源梦想起第一天给他带路的那只秋田……最后留给她那个人性化的眼神……那仿佛在说“你制杖吗”的目光哦……
即使想起了什么诡异的东西，源梦仍是十分开心。换了鞋进入屋中，源梦脚步落在长长的走道上。似乎从不落灰的走道勾起了她的兴趣，上次与守护者……们去滑雪场度假时为空海爷爷打扫寺庙的事还历历在目，在走廊举行“擦地比赛”时手鞠弄出的滚滚浓烟还难以忘怀，而现在……边里唯世。
源梦念叨着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餐时间一如既往地安静，时郎还是时不时给源千舟夹一些柔嫩的肉，源千舟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也吃下了，这时某只大型动物就盯着他不住地笑。
餐后才是重点。
源梦等那两位大老爷们儿进食完毕，拿出藏在身后的饼干并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今晨家政课上先生教我们做的饼干……”她瞄了一眼二人的脸色，源先生还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在鼓励她说下去，而时郎就是直接盯着饼干双眼放光了。
“先生让我们带回来给家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又很快欢快起来，“要尝尝吗？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饼干，可能味道不是非常……”
“好呀。”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了，时郎迫不及待地伸手从袋子中捞出一块饼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源千舟，然后在对方微笑的目光下讪讪地将“第一块”饼干喂到源千舟口中。
源梦表示她快要闪瞎了，下意识的捂眼使她错过了源千舟咬下饼干的一瞬间露出的好似大脑断片一般的表情。
“怎、怎么样！”源梦期待地看着正不动声色地咬牙切齿（无引申义）的源先生。
“味道……不错哦。”源先生即使牙快碎了也要保持微笑，心说味道确实可以，就是硬度……可以给小绪磨半年的牙。
时郎似乎相信了源先生善意的话语，再从袋中摸出一块饼干干，毫不犹豫地……整块扔进嘴里。
“咔——”
被眼疾手快的源先生捂住嘴的时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那有些恐怖的目光吓得立刻把饼干磨碎了吞下去，待源先生收回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上唇，露出还未完全收起的锋利的虎牙——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这很可以。”时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代饼干偷偷带走，扔给那群狼崽子练练牙。
源梦听了他们的话面上没什么表示，眼睛却亮得能发光。
她本以为没了小丝的话，自己是绝对做不好这饼干的，但是从三位试吃者（她把枢夜莺也算进去了）的反应来看……似乎自己也不是那么废？
十分相信自己心中潜在的可能性的源梦愉悦地伸手，也从袋中捏起一块饼干，在源先生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直接咬下——
时郎表示，此时此刻那小姑娘的表情绝对扭曲了，源也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源梦手上还捏着半块饼干，却忍不住掉泪：真是太、太硬了……
她一抬眼又看到源先生有些的表情，自己也觉得十分尴尬，慌张地道了声“抱歉”就跑了。
跑了。
源梦一个人坐在长廊上，好久才缓过来。
她知道源先生和时郎没有直说是一番好意，但是早上……枢夜莺的反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是为了什么呢？
那个转校生……在想些什么呢？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藏在书包中的蛋开始微微发热，似乎里面的生命将要从沉睡中醒来。
-
枢夜莺一人回到那所谓的家。那里冷清又寂寥，装修平板枯燥丝毫没有人味。墙壁被粉刷得惨白，目力所及的家具都被罩上了防尘布。厚重的窗帘紧紧拉着，透不进一丝一毫的风。整个幽暗的客厅中能够运动的只有枢夜莺与葬仪。小家伙绿色的眸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光彩，除此之外带着颜色的只剩下枢夜莺的领结与裙摆。
她没有开灯，换了鞋径直走向二楼的主卧。
主卧很大。站在门口，面前一张雪白的圆形大床伶仃地放在房间中央，无依无靠；左手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几乎霸占了整个墙面。在更远的那边有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它毫无顾忌地占据了一个墙角，似乎知道枢夜莺回来了，闪着红光的镜头沉默地转了过来。
那个屏幕的电源突地亮起，在黑暗中一朵暗红的玫瑰图案一闪而过。紧接着整个屏幕都亮了起来，却是满屏白色的雪花。
[坐。]从音响中传来变了调的声音，枢夜莺将书包放在门口，极其自然地、仿佛做了千百次一般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整齐地叠好放在书包边，赤/裸着身体，迈步过去，端正地坐在大床中央，对着屏幕的方向俯下身道：“‘父亲’。”
与往常不同的是，塑料的摩擦声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响起。
[那是什么？]也许是房间太过昏暗的原因，即使装备了摄像头，起到的作用似乎只有收集音频，而不具备采光能力。摄像头那边的人并不能看到这位女孩都做了什么。
“这是今早家政课的制作的饼干，‘父亲’。”在这阴暗的房间中，枢夜莺毫无障碍地端起了那袋饼干，捧在手上，献宝似的向屏幕递去，“先生说，应该献给‘父亲’品尝。”
一声不屑的笑透过音响直击她的耳膜，枢夜莺只听见那人轻慢地道：[怕是你用吃剩下的给我‘品尝’吧。]
枢夜莺的动作顿住了，又将那袋饼干放回身侧，端端正正地朝屏幕拜下：“对不起，‘父亲’，午休时为了确定它们确实能够食用，我……消耗掉了它们中的一员。”不敢直接说“被我吃掉了”。
[哼，还说是特意献给父亲的呢。]虽然那边开了变声器，枢夜莺仍能感觉到这声音与刚才轻微的不同：这是更加活泼、生动的声音，与“父亲”冷漠又令人绝望的气息对比是无法通过变声掩埋的。
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沉默了一会之后传来一句话：[扔掉吧。]
“……是，‘父亲’。”似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枢夜莺蹭下床去，没有丝毫迟疑地将那袋盛满对那人敬意的饼干扔进空空的纸篓。
葬仪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幽绿的双眼里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饼干(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