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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5章 ...

  •   舜寐将披散的长发盘至脑后,又取过些花油抹在鬓边,插一枝简单的玉簪,那簪半绿半白的惨然颜色一如她此刻显现在镜中的自己。
      皮肤在初到这里的几个月间快速的松弛下来,眼角鼻翼旁的纹路肆意张扬的深陷出来,眉间的郁伤痕迹更是抹也抹不平。如今她已经完全老了,老到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再令人诧异了,皱纹再多也不过如此。原来改天换日也不过刹那,自那人间的盛极凋零至此也在刹那间。她如今站直身怎么看也有些微驼,那白发已经层出不穷的相继浮现在眼前,她,已经不怕死,早已不怕。她,亡父失兄,子散夫离,她还有什么可以怕的?只是,她吊着这最后的一丝残余的气力为的是拉一个人一起去地狱。
      “皇后,您已经三天不曾进食了,奴婢求你吃一些吧。” 沁髹端着一碗稀粥苦苦哀求。
      “我要见她,她不来我是不会吃的。” 舜寐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捂在脸旁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皇后,您别傻了奴婢已经去了十多次了,您的死活她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沁髹忧心道。
      “哼”舜寐冷笑道:“何止是不放在心上,她是想我早死呢。”
      “那您又何苦如她的意折腾自己的身子呢?” 沁髹不由得皱起眉。
      “你今天再去替我传一次话,说我要见她。” 舜寐冷冷的咬牙道。
      “您这又是何苦呢?” 沁髹摇头,有时侯的人是被迫为难自己。
      “知道么,我觉得皇上对我还不错,虽然我入了冷宫,但是你们还在我身边。”舜寐叹息道:“就算在冷宫,这冷宫之中皆是我的亲信,我也足以安心的过,我有时会想,或者皇上对我也全不是无情。”
      “恕奴婢多嘴了,既是都成定居皇后又有何想不开,这里虽冷些却也无多余的纷争了。” 沁髹垂下眼,轻声道。
      “心有不甘,我不甘,今天的这一切是谁给我的,就算是死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舜寐一掌敲在桌案上,手上青筋毕现。
      “她不肯见您,就是见着了又能如何?皇后,您还是听奴婢的喝些粥吧。” 沁髹犹豫片刻后劝道。
      “今天,她会来见我,只要你带一句话给她。”舜寐的嘴角浮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一句话?”沁髹奇怪道。
      “是,你去替我告诉她,就说我这里有一封皇上多年前的密昭。我想她一定会敢兴趣的。”舜寐幽幽地笑起来。
      “可是,她若知道您骗她的话……。” 沁髹皱眉道。
      “这有什么,她对我早无提防,这里却多是我的亲信。”舜寐顿了顿,垂下半松的眼帘继续道:“在这里的这么些年我忍辱偷生不过为了这一日,如今皇上殡天我也该随着去了,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见她活着,我这些年日日盼着这一日,盼她完全对我撤了防备之心,盼她心力交瘁分身乏术的这一天,她来必定不会带太多的人,而我这里却有很多死士等着她。这还要感谢皇上不曾将这些人调离我,我只想,无论如何,她也该与我一齐去地下陪伴皇上,皇上见着她想必比见我更愉快吧。”
      “可万一……。”沁髹还是有些犹豫。
      “迟早些有这么一天,我等得都不耐烦了……。你去吧,我要把那件湖蓝的袍子穿上,那样精神些。”舜寐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往内殿去。
      沁髹在门旁站了许久,仿佛看什么一时入了神,隐约的一阵风吹到她的脸上,她抬起了头,望向极远处的天空,神情淡漠得仿佛五蕴皆空,只有那眼底些许的凄楚隐隐的透漏了她的心思。

      易瑟睁开眼,翻个身却再也睡不下,撩开幔帐,浅淡的光线爬在窗上,看天色却是个阴天。
      “云卺,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易瑟懒懒的靠坐在床上,头隐隐的发痛。
      “小姐,你才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响午都没到呢。”云卺站在帐外道。
      “把窗打开吧,我睡不着了。”易瑟幽幽道。
      “还是再睡会吧,有事奴婢会叫您起的,这两日您的脸色好差。”云卺掀起幔帐走了进来,眉不由的皱到一起。
      “我睡不着啊,总有事惦记着,还是起来舒坦些。”易瑟无奈的笑笑,站起了身。忽然一阵的眩晕,眼前黑成了一团。
      “小姐你不要紧吧,奴婢去传御医给您瞧瞧吧。”云卺眼疾手快的将易瑟扶住,忧心道。
      “不行,不能现在,现在我一定不能有事。”易瑟摇头,站得笔直。此刻一点点的小意外也可能被宣扬成轩然大波,她若一病将不知会有多少风浪将她推到死地里去,怕是再也无好转的一日了,硬撑着也要等庙堂大典后她才能病倒。
      “那奴婢去给您弄点吃的吧。”云卺点点头道。
      “好。”易瑟笑了笑道。
      “皇后,沁髹又在门外求见。”内侍在门口禀告道。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不见的么!”云卺皱一皱眉走到了殿门处。
      “可她说这一次来是为了带一句话给皇后的。” 内侍道。
      “让她有什么就直说,皇后没空召见她。”云卺一直对舜寐身旁的那些个宫女内侍无一有好感,所以也没个好脸色给人。
      “她说如果皇后不见,那么传句话给云卺也是可以的,但要你亲自去听。” 内侍道。
      “云卺,你就去看看吧。”易瑟淡淡道。
      “好,奴婢知道怎么做了。”云卺依言走了出去。

      易瑟走到窗前,将窗一一打开,扑眼的碧绿夹带着股泥土与青草混合后的干净气味浓郁的裹了一身。她闭上眼,默默的站在那里,沉重的身体仿佛在瞬间被舒展开了。舜寐,是啊,她很久也没想起这个人了,她几乎是要将她忘记了。自月听雪殡天后的这三日以来,舜寐每一日都派人来求见她,据说她已经三日滴水未进,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月听雪众多的嫔妃中只有她最是悲拗。她忽然开始对她的意图充满了兴趣。
      “小姐……。”云卺回到殿内语气犹豫。
      “怎么?她说了什么?”易瑟问道。
      “她说……她有数年前皇上的密旨,问您是否有兴趣看看……。”云卺吞吞吐吐道。
      “是么?”易瑟的唇角弯起一个妩媚的角度,笑得有些轻蔑道:“那就去看看吧,她这么一说我忽然倒有些想知道她究竟玩什么把戏了。”

      天色阴得有些古怪,蓝里搀杂着些须的浅灰,几丝惨白的线条横在上面,象是几道过了多年依旧抹不掉的伤疤,丑陋而古怪的压在视线里,闷闷的死寂。
      琉璃瓦的金光此刻亦有些黯淡,反倒是红砖的宫墙颜色此刻异常的浓郁起来,在离宫院极远的某个清冷的角落里今日忽然异样的热闹起来。
      不知多少年未曾开启过的正门在抵抗了片刻后终吱呀一声自中裂了开来,噗唆唆的落下许多灰来。
      云卺微微皱了皱眉,待尘埃落定之后她才看见门内所站之人。
      湖蓝色的袍子泛轻薄流转的光,绯红的桃花映着好似五月的河岸,风未起也有余香缭绕。只是那半白的发松散得厉害,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使云鬓如云,被如此浓郁的颜色一衬,那干松蜡黄的容颜愈发的憔悴不堪,只一双眼,还闪着光,依稀还有当年颜若花红的摸样。
      “你终于还是肯来见我了。”舜寐站在那里,遥遥的望着门外八乘凤辇,猩红的轿帘纹丝未动。就带了十四个人么?其中的八个还是不会进门的。
      “放肆,犯妇如何毫无礼数,还不快跪下。”站在最前的陆伦大声喝道。
      “陆伦。”易瑟出声制止。
      “是。”陆伦退了回去。
      云卺掀起了轿帘,帘内的人被红色一衬好似整个发了光一般,素白的宫裾反着耀眼灿烂的光,仿佛极端的炫耀。眼波轻轻一扫,即妖且媚还有着说不出的凌厉的霸气,就似温柔毒药,稍沾点点,迷香四射。艳质滔天。却偏偏还有种锐利的气焰压得人呼吸为坚。
      “你用尽心思让我来这里的目的呢?”易瑟微笑着站到她的面前。
      “不是说了么,有密诏,你不想看看么?” 舜寐径自转身往内殿里去。
      殿内已经十分的残破,却还算干净。窗户破了纸,笔直的光线落在桌案上,细细看那空气了还有无数埃尘纷纷。
      “那为何不直接昭告出去呢?难道一定要我看了才行么?”易瑟袍袖微敛,好整以暇。
      “既然来了,不坐下聊聊么?” 舜寐并不接话,却微笑着让出了路。
      “也好。”易瑟目光向舜寐一转,点头淡淡说道。
      “这里向来清寒,怕是委屈了妹妹的尊贵身份。” 舜寐抬起手来,只是拂去了桌案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水渍。
      “不必麻烦,你要我看的诏书呢?”易瑟心平气和道。
      “妹妹心急什么?在看诏书前你得给我一样东西。” 舜寐须臾抬头笑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给呢。”易瑟遥遥的注视着舜寐隐在阴影中的闪烁眼神淡淡道。
      “这倒是由不得你,这东西我非留下不可了。” 舜寐忽又话风一转,敛衣袍走近来伸出手——
      “不先喝口茶么?”舜寐端起桌上的青瓷差碗,目光横扫在易瑟的脸上,看不通透。
      “我不渴。”易瑟望着端至在鼻尖下的杯子,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正迅速的从心里涌出来。她太疏忽了。
      “怕我下毒么?”舜寐收回了递在易瑟面前的茶,亲自喝了一口道:“若我要杀你绝不会下毒。”
      “我会……看着你……被,乱、刀、砍、死。”舜寐一字字的咬出来,伸长手臂,五指一松,手中的茶整个落下去,砸在地面上碎裂开,茶水四散着朝易瑟的脚边爬去。
      突然,只听得惊天之响。扎人的日光竟如潮水般直涌进入,眼眸不由得虚眯起。
      随之,有一种冰冷而残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冰冷的光线在她的眼前只晃出那么一道来不及看清的弧度遍生生的落在颈项之旁,稍稍一动便血溅当场。数十名御林军装扮的人各持利器将屋中的人团团围困,舜寐站在中央得意的微笑。
      “该死,罪该万死!“陆伦突然尖锐起声音,拼力的挣扎着,想摆脱身后两个将他已牢牢制住的御林军。
      “呸,谁该死,该死的奴才,给我打。” 舜寐啐道,随后瞪着易瑟道:“我只要你的命,不过多杀几个没关系,给你陪葬吧,我很大方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也不想说什么吗?”舜寐皱眉望着一言不发的易瑟渐渐沉不住气来。
      “我死你也会死。”易瑟垂首望着颈项间那一截银亮刺目的剑尖,暗地握紧了拳头,生怕自己泄露了自己害怕想逃的秘密。她只能保持面无表情的姿态,不然会使得舜寐愈发得意而自己死得更快。
      “我早就死了,还怕什么。” 舜寐说着,脸色变冷。“你没想到吧,就算我舜寐落得家破人亡但最后气脉尚存一息,仅此便足以至你于死地。”
      “倘若我一直不肯见你呢?”易瑟忽抬头问道。
      “呵呵。” 舜寐冷笑道:“我想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何况一旨你根本不知情的诏书,你定会见我,因为你不想死。但你忘了这死穴一旦成立,你的命就会落到我的手里。”
      “那你为何一直不动手?”易瑟不自觉的缩了缩身体,剑身的冰冷直扎入身体使她忍不住想逃离。
      “你终于怕了么?”舜寐冷笑着狠命一脚将易瑟连人带椅踢倒在地。
      胸腹间巨痛,颈项间亦随之猛地一疼,她猝然倒地,手臂搁在了随同她一齐倒地的椅脚上,一时麻木了整条臂膀。还未来及睁眼舜寐提着长剑抵在了她的喉间,顿时使得最后一丝起身的余力也失,只那么望着舜寐的冷笑在眼前数倍的扩大。
      她已经太久不曾去活动手脚,一如很多事过去后就渐渐的自然淡化成了要努力回忆才能记住的事物,她眷眷手指,以确定自己的手还活动。
      “小姐。”云卺的尖叫夹杂着哭泣随之响起。
      “让她闭嘴。” 舜寐狠狠吩咐。
      云卺的嘴上立即被堵上,任她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我喜欢看你失败。” 舜寐忽然愉快的笑起来。
      “你可以去死了。” 舜寐淡淡地说道。
      她无比平静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她恨了她那么久,恨到心肺都开始要溃烂,到如今她终于可以亲手杀她了么?这个人使她家破人亡,夫离子散,她没有疯没有死就等着这一天,只是,那么狼狈的倒在地上人,凝脂似的皮肤,那眼神竟还那般的澄澈到慑人心魄。还有那种姿态,即便是狼狈却还能耀眼而骄傲,尊贵得仿佛高山难仰。
      但,她最终还是要死了,剑尖如此锋利,她甚至还没有用力,它已悄无声息的刺入她的胸前数分,顺畅得几乎没有任何的阻力。这是她最后要做的事了,马上就可以结束了,她已经累得睁不开眼来……。
      易瑟望着那明晃晃的剑身,没有她想象中闭上眼睛。原来这就是她最后的结局。她终于等到了么。那么……这么结束也好。她是个太过于冷静的人,若汹涌一次怕是波澜难起,她错过太多事,她承认自己的自私,好吧,或者真的很多人乐于见到她死在这里,虽然有些仓促,虽然有些恍惚,不过她不在于,她的意外太多,无论无何形式的结局她都不会回避。
      剑真的很美,那光芒仿佛耀亮了眼眸中最后的花火,血艳红的色泽在那里如花般绽开,她感觉到刀锋切开肌肤的疼痛,然后有些微凉的气息自体外飞快的穿透进来,她的手有些温热,她很想抬手看一眼,自己的血究竟是怎样凄厉的颜色,只是眼睛忽然有些模糊,耳边的声音猛的尖锐而杂乱起来,迷迷糊糊地,有灼热的腥气自鼻端传入。
      还有什么啪的一声跌落在了她的脚边,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猛的扎进了耳朵,她受惊的缩了缩腿。那个声音是舜寐的。
      只那么一瞬,她再看清时四周横尸遍地。厮杀似乎只存在那么一刹便已然结束,她只看见红色的视野。她看不清,只看见那一柄枪,只一扫,利落得不象杀人。平淡无奇,看不到任何招式。
      洞开的大门。那人从天而降,天神似的,逆光,仅是影。
      舜寐又惊又怒,却不及害怕。
      她的剑已经刺下去了,突然,她听到乒然一声巨响,她的右肩一阵巨痛几乎使她站立不稳,立时她痛呼出声,待看清时她握剑的手已然落在了地上,半边身子溅得一片鲜血淋漓。
      她痛得倒在地上,咬牙凝神看过去,究竟是谁坏了她的事,使她最后落空,这此后怕是再无丝毫机会。
      整个冷宫忽然一片寂静,除了一个人有些急切的脚步声外再无一丝声息。
      舜寐强憋着最后一丝气力,惊谔地抬起头。她所有的人皆已倒在地上,死绝了。那个人的黑色袍角自她的脸前划过去,黑色的地位与尊荣,在世上还只剩一个。她颓然闭上了双眼。
      她倒在血泊里。伤口中的血汩汩地涌出。渐渐变冷。她看不清,那胸口的疼痛与寒冷如此的浓烈,仿佛每次呼吸都用尽了精力。
      她哪怕痛到全身扭绞却还依旧维持着清醒。她无比清晰地听见那有些急切的脚步朝她而来。投下阔大黑影遮住她的目光,只那一双眼,灼灼的犹如骄燿。
      “别睡,快睁开眼。”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军辩……你来得真不巧……。”她很想笑笑,她又一次没有进入那最后的结局里,真不知是幸亦或不幸。
      “回宫再说。”军辩将她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陆伦,快去传御医来。”军辩
      “呵呵呵呵……。”舜寐用仅有的左臂撑着地面望着这一幕冷笑道。
      “等等……。”易瑟轻声阻止道,目光转落到舜寐的身上。
      “杀了她便是了。”军辩不耐道。
      “不行。”
      忽然,一声清亮急切到有些尖利的声音自殿门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惊,只见沁髹敛袖而入,微微有些气急。
      “大胆奴才,还没至你的某刺之罪竟敢如此顶撞王爷,快给我跪下,”陆伦喝道。
      “奴婢请皇后放舜寐一条性命,奴婢必当缬草衔环报之涌泉。”沁髹仿若不曾听见陆伦的呵斥,自顾平静道。
      “沁髹……。” 舜寐浑身颤抖,泪几欲夺眶而出。在自己最破落之时是沁髹对自己细心照料,毫无怨言,现如今自己死劫难逃她依旧还为自己求命,这般的心腹让她再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死奴才,这不是疯了么,快给我拉出去。”陆伦在一旁怒斥道。
      “等等……。”易瑟出言阻止道。
      “沁髹知道皇后罪该万死,但奴婢望能换得一命,就放皇后出宫去吧。” 沁髹恳切道。
      “沁髹,你别替我求她。” 舜寐忍不住尖利道。
      “不,你错了。” 沁髹横过目光望向舜寐,浅浅一笑道:“我不是替你求她,是替我自己。”
      “你自己……?” 舜寐疑惑道。
      “皇后,若不是我你早已死了,我但求放皇后出宫。” 沁髹将目光转回到易瑟后,悠悠道。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舜寐猛的一惊,竟撑坐起来。
      “你,沁髹你……。” 舜寐难以置信。
      “晋亲王,若不是有我通知又岂能如此巧合赶到此处呢?奴婢别无他求,还请皇后恩准。” 沁髹此刻方拜服下去,行以大礼。
      “再大的功也不足以换此人之命。”军辩冷冷道。
      “不……。”易瑟摇头,随后目光从沁髹处又落向了异常震惊疑惑中的舜寐,随后缓缓道:“好吧,放她出宫去。”
      “奴婢想随行而去。” 沁髹又道。
      “混帐,怎可如此得意忘形?!”陆伦即刻喝出了一众旁观者的心思。
      “一起去吧。”易瑟闭上眼疲惫道:“放人。”
      “皇后……。”陆伦不可置信得还想出言。
      “放人。”军辩挑起一根眉毛,利剑一般,冷冷打断。
      “只要我活着一天便绝不会饶过了你们。” 舜寐疯了般自地上挣扎而起,往门外冲去。
      “奴婢谢皇后大恩。” 沁髹言罢起身,随着舜寐的背影缓缓跟随而去。

      欲,是深藏在心底比世上任何盖世无敌的武器,更能令人——痛不欲生的事物。
      生命本就因欲而存在。自然这也是一种规律。很多人藏身自毁于斯,所以也有许多人选择随遇而安的平淡,但无论何时有些欲望都蠢蠢欲动控制不得。

      对于客来喜饭庄的掌柜福伯来说,他见得最多也是这个。
      譬如,每一天,笑脸迎接宾客,每一天都可以看见这个对他饭庄里飘出的饭食香大流口水的却永远也不可能进来的这个人。时常,他会看这她可怜给上碗客人剩下的残羹,但多数时候他都不乐意看见这个人,虽然她也不过每日里蹲在墙角痴痴傻傻的笑。
      只是,尽管他并没有恶意,但这么个痴傻的乞丐蹲在自己的门旁总不是好事,但他却造梦也没想过,忽然会有一个人给他银子,让他同意让这个乞丐可以蹲在那个阴潮的角落。这是他刻板无比的生涯中,遇上了一个奇异。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个痴傻乞丐的身份,若是他知道必定也会吓得痴傻过去。
      一个——“她!”
      一个很奇怪的……乞丐。垂着头,缩着身体,另一边身体紧紧的挨着墙,仔细看还能发现她失去了一条右臂。她的嘴里总是叨念着些话,可谁也不曾听清过,她很容易就满足,一天半个馒头下肚便挨着墙角睡上大半天。
      掌柜与一众小二们尽皆感到奇怪,为何有个看来身份不错的女子会送上许多银两却只让他们容纳她在这个角落却不接她回去,她留下的银两足以使她过上一年半载的好日子。
      “姑娘您又来了啊。” 福伯眼一瞥下正巧楸见那个他想着的女子。
      “是啊,来看看她。”一个清丽淡雅的女子款款而来。
      “老样子啊。” 福伯叹口气道。
      “这样最好,我要离开这里不知几时回来,她,你们就看着办吧。”那女子说完便无半刻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福伯与一众小二对视半响皆不知如何是好,如此的事件怕是再不会忘记的吧,他们随即往窗口望去,自银柜旁的窗望出去便能将窗外的情景望得一清二楚。只见那女子缓缓来到那痴呆的乞丐身旁嘴唇蠕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皇后,你可还记得沁髹,这个名还是你给赐的。” 沁髹的嘴角弯起个悲凉的微笑,望着蜷缩成一团的舜寐继续说道:“我留下你的命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我要你受人间疾苦,生不如死。却没想你疯了,这些天我留在这里只想看你的疯是真是假,却原来是真的,不过若换做我也会疯吧。”
      沁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的理了理那舜寐一头纠结的发,幽幽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心腹就不该为了留下我而杀了他,你知道这一生能被一个人爱有多不容易,特别是我这样的奴才,我留在最后的目的与你竟是相同的,只不过你比我不幸一些,我现在真的要走了,从此后你我各不相干,就不知曾经金枝玉叶能不能再撑下去。奴婢告辞了。” 沁髹缓缓的,极为有礼地的起身退去。
      忽然轻轻的起了阵风,将沁髹的长发轻轻撩起,她那淡漠却又异常倔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她快步朝人潮而去。
      人本来各个单纯如水,经历后流散着各自的芬芳,无论多苦多涩的勇敢而倔强的人都选择一口喝干。报仇并是不件愉快的事,甚至如跗骨之蛆生不如死,但,此仇不报非君子,枉为人。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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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更新~~~~~沉重啊~~~~俺老实的回来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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