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吴邪游记》日奈生

8、第八章

　　一路无言，不是我不想问什么，而是因为现在天还没亮，一路上畅通无阻，静静这次把越野车开出了F1赛车的感觉，我实在是不敢多说话，生怕静静分心，下一秒我们就血肉模糊了。
　　车越开越偏僻，感觉像是要去郊区的样子，到了目的地才知道静静是为了让我们吃到刚捕捞上来的海鲜，来跟鱼贩子抢货。
　　海风中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各种种类的贝壳，一帮鱼贩蹲在码头抽着烟，一股暗藏汹涌的氛围，让人不自觉有种紧张的感觉。我这才明白胖子那句话的意思，跟经验丰富的鱼贩子抢海鲜，我的作用确实不如他和闷油瓶大。
　　如果是了解我们的人做出这个决定，我不会有异议，但静静怎么就知道我不如他们俩呢？胖子也就罢了，至少在外形上，我看起来应该是比闷油瓶要靠谱一丁点，想到这心里不免有些不爽。再加上越过我，直接把他们俩叫走，并且他们俩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这让人更加上火，我最讨厌这种集体瞒着我的感觉。
　　虽然静静本身也是好意，可我就是克制不住心里的这股无名火，加上等待本身也很容易让人烦躁，烟一根接着一根，停不下来。旁边的鱼贩小哥看我抽得凶，像是要跟我比赛一样，也一根接一根，仿佛迷信谁抽的多，一会儿抢到的就多。
　　闷油瓶倚靠在车门上闭目养神，静静很无聊，模仿闷油瓶的样子装了一会酷，坚持了半分钟就放弃了，胖子不知什么时候跟鱼贩们混熟了，开始各种忽悠。
　　牵扯到吃，胖子肯定身先士卒，义不容辞。不禁让我想起在西沙时候吃的鱼头锅，我咽了咽口水，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鱼贩们忽然一窝蜂一样涌了上去，胖子一马当先，闷油瓶紧跟其后，我也冲了过去，随即我就后悔了。这群鱼贩很多看起来比我还要矮小瘦弱，但是力道却比我大的多，我以为通过这些年来的锻炼，自己怎么样也不会一点忙都帮不上，努力了半天发现根本挤不动，还被他们踩了好几脚，弄得我直想骂娘。
　　一番哄抢之后，码头上总算是逐渐平静了下来。胖子抢到的货最好，闷油瓶抢了一箱鱼，我们只是单纯自己吃而已，又不搞批发，弄得人哭笑不得。我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码头做了二次销售，静静本来想给亲戚朋友分分好了，没想到被我就地解决了，夸我说还是南方人会做生意。抢海鲜我没做出贡献，现在算是扳回一局，不想总是被人看遍。
　　回程的路上，因为赶上上班高峰期车多了起来，静静开车也平稳多了，我是第一次觉得堵车其实也是能带来好处的。胖子也开始活跃了起来，开始问东问西，道：“静静啊，你们这古玩交易的场所一般都在什么地方？”我心说胖子这是要开始为发展新盘口，开始做准备工作了，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古玩啊，你是想要真货呢，还是假的。”静静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你胖爷我也是个有追求的人。”胖子感觉自己又被小瞧了，大声回击道。
　　“看不出小胖还有这个雅好，不过我们这种小城市，怎么能跟你们北京比，我们本地的收藏家也要去外地淘。”静静回答道。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收藏算不上，你胖爷我也就是投资，投资。”胖子打着马虎眼道，“你吴邪哥哥那可是行家啊，说不定就能从你们这找出什么沧海遗珠。”
　　“吴邪，看不出来啊，听说你不是学建筑的吗，怎么，还懂这些个？”静静有些意外。
　　“别听胖子他胡说八道，我也就是爱好，略懂皮毛而已。”我瞪了胖子一眼，真想让闷油瓶像对付二黄那样，把他给丢下车去。
　　静静道：“能懂皮毛就很不简单了，你要真是行家的话，也可以去我说的地方看看，说不定真能淘到什么好东西，那里偶尔也能有真品，不过几率不大。我不好这些，所以不太懂，你们真是有想法的话，我可以拖朋友问问。还有个地方叫三生缘，卖名人字画和明清家具，你们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去喝喝茶。”
　　我赶紧否定道：“不用，不用，我们主要就是外出旅游的，我对当地的民间传说比较感兴趣。”话一出口我就想给自己扇一大嘴巴子，老毛病又犯了。胖子看我挡他财路，刚想跟我急，没想到我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又朝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传说啊，石老人，琴女，别的我也就不知道了。”静静思躇良久，试探性问道：“蒲松龄写的聊斋里的故事算吗？”
　　见静静不了解，我也算松了口气，省得胖子想三相四的，增加旅途的未知型。
　　静静吐吐舌头，道：“我这导游做的不及格啊，要是早知道你们感兴趣的话，我事先去查查资料就好了 。对了，我们先去一个地方。”静静说完，就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些海鲜，然后对我们说：“我们先一起吃点早饭，我给外婆送点东西。”
　　我推辞了一番，拜访长辈两手空空不成体统，静静似乎看出我的顾虑，把两袋海鲜递到我手里，然后说：“快进来吧。”我们三个厚脸皮的就跟着走进了院里。
　　静静的外婆家也是栋别墅，不过规模跟静静家比起来就差远了，只是看起来这建筑也有些年头了，以前应该也是资本家。
　　“啊呀，静静来了啊。”一位中年妇女满脸笑容迎了出来。
　　“李阿姨，我们在码头买的，可新鲜了。”接着静静做了下简单的介绍，让保姆帮我们做点早餐，就把我们安置在客厅了。胖子非要跟老人家打个招呼，说实话年轻人不爱跟长辈打交道，胖子执意要去，说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人家坐着轮椅，但精神很好，看到我们这几个陌生人特别开心，很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想着等到回去，应该去看看她了。
　　早饭过后，静静推着自己的外婆去院子里晒晒太阳，老人家很开心，道：“清清啊，里面是不是有你男朋友呀。”
　　静静道：“姥姥，我不是清清，我是静静啊。”
　　外婆仔细端详着静静的脸道：“不对，你是清清。”
　　“大娘，这是静静。”李阿姨在一旁不断耐心地解释道。然后又悄悄跟我讲，说是大娘有阿什么海什么病，老糊涂不认人了。
　　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不过刚刚老太太跟我们打招呼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有病的样子。
　　“你看有刘海的是清清，没有刘海的是静静，清清还在外地上大学呢。”静静拿起一撮头发来充当刘海，给外婆演示。
　　外婆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嘴角依然挂着一丝微笑，总觉得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当我还沉溺在别人的天伦之乐里的时候，发现胖子不见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自来熟，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就在别人家里乱转了，我要去看着他去。
　　找了半天，最后在静静外婆的卧室里找到了胖子肥硕的身影，我指责道：“未经主人允许，你别随便跑乱跑，就给我长点脸吧。”
　　“天真，你过来看。”胖子招呼我过去，他正在看写字台玻璃板下面的照片。这里面有很多老照片，黑白和彩色照片混搭在一起，很有年代感。
　　很快我就找到了静静小时候的照片，她没怎么变样，一眼就认出她来，她身旁还有个和她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小女孩，难道这就是清清？我果然没猜错，静静的外婆年轻的时候果然是个大美人，一身合体的气泡，头发烫着当时最时兴的样子……
　　“别光看女孩子，你给我看重点！”胖子看我总是在瞄女生的照片，指着一张黑白照片大声道。
　　那是一位高挺帅气的国民党军官，站在一个有“寿”字背景的地方，等我看到胖子手指的位置，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的姥姥，闷油瓶怎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里。
　　虽然有稍许模糊，但还是能看出照片角落的人物是闷油瓶，他看起来比现在要青涩一些，梳着道士的发髻，穿着一身松垮不合身的道袍，手中挥着把大扫帚，简直就像是在演古装剧一样，看起来总觉得有点滑稽的样子。也就是胖子眼睛毒，否则不会发现这么隐秘的线索。
　　这次火车坐过站真是一点都不冤枉，我去把闷油瓶叫了过来，他看到这张照片波澜不惊的脸上泛起一丝惊讶，不过转眼即逝。
　　“参见张真人。”胖子作揖道：“没想到小哥还在崂山做过道士”。
　　闷油瓶摇摇头，道：“我对这里没有印象，我们不能确定照片里的道观一定是在崂山。”
　　我们三个一拍即合，决定再多留一段时间，查清闷油瓶照片所在的位置，先去崂山看一下，万一答案就是近在眼前呢。其实最快的方法就是问静静，可是他看到闷油瓶几十年不变的容貌，会不会被吓到，而且这么久的照片了，估计她也不会清楚每一张的出处吧。对了，静静的外婆应该清楚，可转念一想，老人家连清清和静静都分不出来，还能记得这张照片吗？
　　“还可以问一下静静的母亲。”闷油瓶忽然道。
　　我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的违和感到底在哪里了，静静的父母居然从未出现过，隐约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静静有提到过二楼的主卧是她父母的房间，也就是说这栋别墅不是静静独住的。
　　“我们回去吧。”这时候静静推着外婆回来了。
　　上车前，我问静静：“静静，你的父母是不是最近都出差了。”
　　“他们俩笃信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早些年就移民了。”静静无所谓道。
　　“这样啊，我说嘛……”我只能尴尬地笑笑。
　　“这马上就到清明节了，他们是不是要回来扫墓。”胖子接着问道。
　　“我们家不兴这个，都海葬了。”静静摊摊手：“你们是不是怕我父母回来，你们住着不自在啊。放心吧，我不去国外找他们，他们是不会回国来找我的。”
　　“海葬啊，你们家好有钱。”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我便后悔了，普通的海葬都是把骨灰撒到海里，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汪藏海的海底沉船墓。胖子像看傻子一样瞪着我，闷油瓶也默然地看着我，空气顿时凝重了起来。
　　“诶？海葬明明是免费的。”静静想了想接着道，“不过外地人想要海葬的话，不知道怎么收取费用。”
　　“海葬竟然是免费的，我还以为会很昂贵的。”我装出一副不懂行情的外地人嘴脸，好在静静思考的方向正好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静静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对了，吴邪你问过我民间传说不是，我刚刚想起一个，不过也不知道算不算，你们要不要去看下。”
　　胖子一听来了兴致，连称要去。我也很感兴趣，以为至少要开一段路程，没想到拐了个弯就到了。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专门给老年人晨练的公园，现代感很强的风格，这种地方会有什么民间传说，静静显然是在逗我们玩吧。
　　接下来静静的车速慢了下来，开始给我们讲解这里的历史，我简单总结了一下，大体是说这里最早应该是叫“马鞍车”，后来被德国人占领了，便叫做“毛尔托克山”，后来又被日本人侵占，又改名为“若鹤山”。很有现代感的正门，以前是个“开”字型的鸟居，日本人在路旁种满了樱花，后来被拔除了，改种松树，静静表示只有这点有些可惜。前方的石阶上，原来有座神社，日本人对神社很是恭敬，禁止车马通行。可驻军的美国大兵偏偏不吃这套，某天酒后驾驶，开着吉普车冲了这一百零八阶石梯。
　　静静说到这的时候，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陡然加快了车速。我心说，她该不会也想要冲上去吧，怪不得今天选的越野车，而且这里最多算是有些历史背景，跟民间传说一点都不搭边啊，原来早有预谋。
　　我心说吴邪啊吴邪，你什么大风大浪也见过了，没想到今天要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了。我正闭上眼睛，准备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身体一晃，车停了下来。刹那间，我如蒙大赦。
　　胖子面色如常，看来他已经对静静的这种恶作剧习以为常了，只有我居然还当真了，闷油瓶闭目养神无任何异常，静静更像没事人一样，只是改变了行驶方向，开始继续讲解道：“小学春游我们学校有时候会来这个公园，途径一个亭子的时候，我同学煞有其事的说那里埋着吸血鬼，在那个亭子里有一个吸血鬼特殊的标记，她的母亲在档案馆工作过，所以见过那个记号。”
　　“吸血鬼？”我有点诧异，不禁反问道，这跟我想象中的民间传说有点出入，就算静静跟我讲个天狗传说什么的我都比较好接受，刚刚不还是在讲神社吗。
　　静静道，“我也不确定这是真的传说，还是只是我同学小时候胡诌的故事。你也知道，小孩子总喜欢胡乱吹嘘，来显示自己比别人厉害。”
　　“要不，咱们去瞧瞧？”胖子挑唆道。
　　“走着啊。”静静模仿其胖子的京腔来，他们俩一唱一和完全忽视了我和闷油瓶的存在。
　　这一听就不现实，静静也说了，极有可能是她的同学在胡扯，可胖子就爱掺和这种事。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有吸血鬼的尸体，这么多年了，要挖也早挖出来了，还能留给我们来挖吗？再者说，西方人几乎没有什么陪葬品，根本不值得去探究。
　　我们在静静说的那个亭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传说中的那个神秘标记，到处都布满了某某到此一游，某某爱某某，等一系列的刻字，最终我们无功而返。
　　不过接下来的时光可真是令人心满意足，刚从码头买回来的海鲜味道就是赞，什么调味料都不加，只是清蒸一下，都很好吃。中午我们就用大锅蒸了一个海鲜大杂烩，晚上胖子和静静分别展示了自己的厨艺，我吃的很开心，闷油瓶也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白饭。
　　可能是海鲜吃多了，总是容易口渴，我晚上喝了很多水，半夜忍不住起来好几次。
　　我正从厕所出来，发现胖子鬼鬼祟祟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难道这家伙晚上还没吃够，又想去冰箱里偷东西吃？真他娘的太不给我长脸了，我决定要去制止他。
　　我刚想责怪胖子，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神秘兮兮的对我指了指一面墙，他推了一下，竟然是道暗门。
　　胖子小声道：“一开始就觉得这面墙有些怪，没想到里面真的另有乾坤。”
　　我好歹也是个学建筑的，竟然没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有暗室，真是愧对恩师。胖子摸了摸门边，找到了灯的开关，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发现了一件令人目瞪口呆的东西，暗室里竟然屹立着一具西式棺材，就像美国电影里吸血鬼睡的那种一样。
　　我跟胖子面面相觑，我让胖子先别轻举妄动，把闷油瓶叫过来再行动。胖子点点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又不愿意自己留下来，只能先放着他不管了。我蹑手蹑脚走上阁楼，闷油瓶一碰就醒，我跟他简单说了下情况，他有些不解。
　　“天真，你倒过洋斗吗？”胖子道。
　　“我连国都没出过，你说我倒过没。”我没好气地回应道。
　　“还好胖爷我准备了黑路蹄子。”胖子有些得意。
　　“黑驴蹄子对吸血鬼不管用吧，你需要的是银子弹，十字架，大蒜……”
　　还没等我说完，闷油瓶用他两根极长的手指摸了一下缝隙，只见他招呼也没打直接开启了棺木。暗室里的灯光瞬间熄灭，同时感受到一阵寒气，我的手就在这时候触碰到一个冰凉湿润的东西。一股恶寒袭遍全身，我的姥姥，这他娘的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开始起到太阳快点出来吧，可半夜三更的，哪来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