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百合－狼烟劫》尹云轻

6、陆 噩梦

　　“妹妹！别动我的妹妹！”
　　凄厉的尖叫被风挟裹着，重重地撞在白骨堆积的峰头，裂成无数令人悚然的回音，仿佛无数屈死的怨灵一起发出绝望的哭号。
　　“这明明是上一世的罪过，却为何，要我们承担责罚？”
　　惘然的紫眸愈来愈大，将他整个人瞬间吸入一片黑暗中——
　　“不！”
　　他猛然挺身坐起，额头触在床沿，凉飕飕的痛感让他一下子了无睡意，心却仍怦怦地跳得飞快。
　　是一场梦啊。
　　心里略略地松了口气，他有点无力地倚着床沿，眼光漫无目的地扫向四周。
　　夜还是那般漆黑，浓得似乎化不开，风撩开窗帘的一角，玻璃外的穹顶如同黑洞，一声不响地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将所有光亮悉数吸了进去，只甩给世界一片凝固的阴惨。
　　“菲斯娜.....”
　　她的名字一出口，他便刹那间满脸发烫。手却已是冰凉，冷汗滴滴而下，落到床边那朵血色的花上。
　　噩梦中的一切伴着寒意潮水般涌来，他一下睁开眼，却依旧挡不住它们疯狂地侵蚀内心。思绪仿佛一霎时冲开了闸门，曾经的一切立刻塞满了大脑的每个角落，鲜明得似乎发生在昨日。他捂住了脸，徒劳地想抵挡那些血淋淋的屠戮在眼前重演，却根本办不到。
　　“我啊，只想练一手厉害的功夫，哪里有战争，我就去制止那些坏人，师父觉得如何？”
　　11岁的誓言还真是信誓旦旦呢，他不禁默默苦笑。
　　曾经的自己，只想亲手终结那些苦难，可最后呢？最后，最后，又怎样呢？
　　不过是从受害者站成了杀戮者，亲手把那份仇恨传给新一批人，仅此而已。如同一个不露痕迹的笑话。
　　真的是只一个轮回吗，那个名叫战争的轮回？从亘古一直不息地运转着，只因一丝一毫仇恨的酝酿，以血流漂杵为妆饰，将一代代人无情卷入，最终，只剩了已成机器的死去躯壳，和层层堆积的仇恨。
　　“这就是结局么.....”
　　有泪从脸颊流落，滚热的，却一下子失了温度。
　　攥紧的十指在花瓣上掐出深深的纹，殷红的汁液渗进甲缝，悬坠在指尖。尘封的感觉，却那般辛辣。
　　钟楼的低音再次响起时，他倒回枕上，却再无睡意。
　　四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