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伍号》镜零酱

4、【叁】亡者

　　【叁】亡者
　　午休铃响了。

　　天空湛蓝如洗。初秋的天空总是显得那么高远，凉爽的风儿夹带着一丝枫叶的气息吹过少年们的脸孔。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

　　“呼……呼……”

　　亚瑟几乎可以说是风驰电掣地闯入寝室，完全褪去了平日里圣梅洛公爵的风度。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失去重心的他连忙扶住门框，大口喘息着，汗珠从他蓝色的发梢流淌而下。

　　“唔……幽灵先生……”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床上，他挪开枕头，凝视着那张昨晚才换新的便条纸。

　　——不出意料地更新了内容。

　　幽灵先生依旧是那种带着两分诙谐三分顽劣五分调皮的语气：

　　“嘿少年，别老是叫我幽灵幽灵的了，我也是有名字的哟。叫我D.吧。咦，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快想个称呼吧，在线等，急求！”

　　亚瑟脸上挂满了黑线看着这种完全不着调的发言，抬起手揉揉脑袋。

　　——D.么……真是奇怪的名字。大概是名字的缩写吧。看这个幽灵先生写的是汉字，他大概姓“杜”？

　　——不行不行，我们约好了的，不能探究对方的身份……

　　亚瑟赶紧甩甩头，将那些自己看来有些卑鄙的想法甩掉。

　　——昵称么……似乎还没有呢。

　　他是圣梅洛公爵，圣梅洛公爵自然是不需要什么昵称的，公爵就是他最好的称呼。大家只会恭恭敬敬地叫他“殿下”，他也只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优雅有度的样子点头回礼，至于网名就一直用“Arther”。他那个不着调的哥哥奥丁当知道他的网名就是本名时候，其惊骇程度不亚于当初知道了他会做针线活，“小亚瑟啊，现在哪有用真名做网名的啊……你真是落伍咯。”他嚼着巧克力棒，含含糊糊地说。他的网名叫做“血腥玛丽”，一个不知所云的名字——在亚瑟看来。

　　“就叫我……”

　　亚瑟在那张便条纸上涂鸦着，手腕停滞了一下。他歪歪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就叫我B.F.吧。”

　　B.F.——blue fox,蓝毛狐狸——亚瑟更愿意将它翻译成蓝狐。

　　不知从谁开始，这个外号就广泛传开了。但凡和亚瑟稍微相熟一点儿的同学都会喊他这个外号。他曾经含蓄地表达过自己对这个外号的反感，但事实证明“含蓄”对粗神经的同学们并没有什么用。“你怎么能讨厌这个外号呢？”库库朗对他一个熊抱，笑的憨厚极了，“这可是……给你起的外号哟！”

　　亚瑟突然颤抖了一下。一种被称为“直觉”的冷冰冰的像闪电一样致命危险的东西飞快地在他心中闪过。

　　心跳漏跳了一拍。

　　——“这可是……给你起的外号哟！”

　　——是谁……是谁给我起的这个外号……

　　——很欠扁，很调皮，一天需要我警告无数次……他有一条火红火红的围巾……

　　“呐……到底是谁啊……”

　　——亚瑟抱住了脑袋。

　　线索越来越多却怎么也织不成真相的网，反倒是痛感愈发强烈。

　　——唔……有什么本应该记住一辈子的事情……被我忘记了……

　　被紧紧禁锢住的思想渴望挣脱渴望解放，渴望填补记忆的空白心灵的空白。

　　——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感觉自己在褪色在不停地褪色，那份蓝色慢慢变淡，就快要回归空白，可是为什么还在痛，痛的歇斯底里，是谁在吟唱《优雅》……该死的那次葬礼……呐停下来啊停下来啊，别再往前前进了，无论怎么追赶我还是在原地一动未动啊……我快要抓不住你的红色了，我快要抓不住你的眼神了，我快要抓不住你的手了……

　　——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啊！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啊！我不想一个人……

　　——红色的……

　　——红色的那个人影在说话。

　　——他在……他在说什么……

　　“嘿亚瑟，”他轻声说，笑容带着点儿哀伤。

　　“忘了我吧。”

　　“我……只是个幽灵而已。”

　　——心脏蓦的抽痛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

　　惊恐的尖叫充盈着整个房间。亚瑟从未叫喊地如此歇斯底里。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书桌前，一把抓起削铅笔的小刀，冲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划下去——

　　“话说你什么时候来过这个世界，还成为了什么这里的世界贵族？”

　　小汐含含糊糊地说着，将脸埋在一大堆蛋挞中间。她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将沾满草莓酱的脸抬起来，绯红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嘛，几十年前？或者仅仅几年前？”诺亚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瓶盖，上面刻画的黑红交织的图腾繁复的有些耀眼。“话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关于这次的计划……”他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就是拿小汐没办法。

　　“诶诶到底怎么回事啦！说说说说！”小汐完全诠释了什么叫“重点错”。她一手托腮，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诺亚，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一翘一翘的睫毛上，晕开一丝神话般的光晕。

　　“……”诺亚瞪了她几秒，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思考一般缓慢地眨眨眼睛，随即说道，“这个世界很有意思，不过也很无聊。用肮脏、虚伪、杀戮、血腥、不信任等等手段，堆砌出一些比这个世界更加肮脏的世界贵族，这就是最终目的，仅此而已。不知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创造了这样无聊的世界啊……”他皱皱眉头，眼神变得有些慵懒，“因为我身份的特权，我很顺利地成为了世界贵族。‘诸神黄昏·猩红色通灵者’诺亚，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封号。”诺亚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若不是那家伙的愿望，我才不愿意踏入这个世界。”

　　“啊啦啊啦真是一如既往的中二风格呢！”小汐似乎是受不了的大叫道，随即歪歪头讥讽地笑着，“那么，诺亚，你家阿卡斯要你在这个世界干嘛？别告诉小汐就只是给小汐买个蛋挞……嘛虽说小汐也不介意来着……”

　　“什么叫‘我家’……”诺亚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漫不经心地把玩起瓶盖，“……‘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肆拾伍号”……或者说，谁才是真正的“幽灵先生”’。这就是剧本，只有这一句话。”想到这里，他不禁也皱了皱眉，“鬼知道这个家伙又抽什么风了，居然干涉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世界的事情……而且‘剧本’语焉不详，真让人头疼。”

　　“可怕。这种破案还是交给你吧小汐去睡一会儿。”小汐皱皱眉头赶紧开溜。

　　“给我回来。”

　　“不要嘛。小汐又帮不上忙……”

　　“回来。蛋挞要不要了？”

　　“……唔。居然拿这个来威胁小汐……诺亚你好坏……”小汐委屈地扁扁嘴，可惜被诺亚选择性无视。他像变戏法一样掏出笔和纸，左手却依旧攥紧着瓶盖，“我刚刚去调查了一下……小汐，说道‘肆拾伍号’，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还能想到什么？”小汐还赌着气，“只是个数字罢了。”

　　“小汐……”诺亚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活中，数字能够代表很多东西。比如门牌号，比如彩票号，比如数量词……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表示什么的？”他凝视着小汐，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笔尖已然开始书写。眼神空洞毫无聚焦，视线也没有落在本子上，可流畅的花体字就这么理所当然般倾泻而出，却因为诺亚个人的向□□斜的书写习惯，而变得微微有些诡异。

　　“唔……门牌号的话应该不太可能吧，”小汐也终于认真起来了，歪着头思考着，似乎对诺亚突然写字的这种习惯见怪不怪。她知道这是身为神明的一种“天赋”，诺亚可以在一定程度内感受冥冥之中的命运走向——纵使他是被流放的卑劣的神。她将这种能力称为“默”。“也不可能是彩票号，阿卡斯没有买彩票的习惯吧。数量词的话……”

　　“学号。”诺亚突然这么说，声音中有着冰山般的质感。过长的暗红色刘海给他的眼睛糊上一抹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哈？”

　　“学号啊……哦，为难你这个没上过学的了。”

　　“……说的就好像你上过似的。”

　　“总比你这种不识字的好。”

　　“……”

　　“好了好了……”诺亚小心翼翼地拿出手帕敷着头上的大包，有些郁闷地看着对面气哼哼的小汐，“再这么凶就嫁不出去了哦……好吧我们回归正题。”接收到小汐杀人的目光，诺亚还是怂了。谁让在外人看来神秘狂傲的他唯独对小汐没什么办法。“这是我的直觉，也是我通过‘默’运算出的最为接近的一个结果。然后我就去这座岛上唯一的学校‘阿兰星落’转了转。然后你猜怎么着？”

　　“……大大快填坑啦！更新嘛！”小汐依旧气哼哼的，却没忍住不小心笑了出来。

　　“其他班都是四十五个人，只有那个班——只有四十四个人。那个班不存在肆拾伍号。”

　　“啊然后咧？”小汐一脸追番的悠闲。

　　“第四十四号叫做亚瑟，是个瑞典人。母亲是瑞典皇室，来头不小。”诺亚悠闲地玩弄着手中的硬币，眼神却渐渐犀利了起来，“他的身上……有‘亡者’的味道。”

　　“亡者？”小汐打了个寒颤。

　　“对，亡者。你可以理解成‘丢失的人’，也可以理解为……”

　　诺亚狡黠一笑，眼中精光闪过。“叮————————”瓶盖被他弹了出去，在空中射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一秒钟后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仿佛风铃一般清澈的声音。他注视着瓶盖落下的角落，玩味地慢慢开口：

　　“……已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