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魂玉》愚秋

7、光阴错

　　我迷迷糊糊间真睡了过去。醒来时就看到主人斜倚着榻，单手拿着本书在读。
　　俊俏的侧脸，专注认真，目光深邃，不像往日般含笑。
　　“嗷。”我叫唤了一声，从专门为我编织的扁竹篓里跳出来。
　　他放下书，转头看着我，眉眼含笑。
　　“你终于醒了，成天就知道瞎跑。”
　　“嗷嗷嗷”我出声抗议。
　　抽了抽鼻头，好甜腻的香味啊。
　　我一看几子上果然放了两碟点心。
　　一碟是桂花糕，一碟是马蹄糕。都做成了玫瑰花的模样，晶莹剔透，令本狐垂涎欲滴，又舍不得下口。
　　我舔了舔爪子，伸爪便朝向香气浓郁的桂花糕。
　　主人淡淡道：“那桂花糕里放了老鼠药。”
　　我闻言赶紧收回爪，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主人真是的，不早点告诉我，想要谋杀爱宠啊。
　　转过毛茸茸的脑袋，试探的看向另一盘马蹄糕。
　　“这是我特地寻宫里的糕点师傅做的。”语气依然淡淡，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便放心地朝它伸出魔爪，塞了个满嘴。
　　软、滑、爽、韧兼备，入口即化。
　　“嗷~”好幸福的感觉。
　　“你果然能听懂我的话。”头顶传来主人清冷的声音。
　　我一愣，嘴里都忘了咀嚼。
　　对啊，一般的狐狸哪能听懂人说话。
　　既然我能听懂，那么——
　　哈哈，我果然不是一般的狐狸！
　　更加确定了我对自己的认知。
　　“其实那盘桂花糕没有放老鼠药。”主人故意戳了戳我鼓鼓的腮帮子，又摸摸我的头安抚道。
　　“今天是你跑进我书房的吗？是就吃一块桂花糕，不是就吃一块马蹄糕。”慕容渊目光依然柔和，宛如只是平日惯常的寒暄。
　　哼，原来是为了这个。
　　虽然我也顺便来踩了下点没错啦，也不想让主人轻易得逞，但一想到惹主人发怒的下场——
　　我果断吃了一块马蹄糕，坚定的朝主人看看。
　　“嗯。”慕容渊起身，走到画轴前，久久凝视。
　　俊美的男子定定地望着画上女子，本该深情款款，唇边溢出一丝苦笑，辗转相思。
　　怎么主人好像很生气？
　　慕容渊眼里寒意笼起，单手活动着手上关节，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这女人究竟对主人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才会让喜怒不形于色的慕容渊如此不加掩饰的咬牙切齿。
　　啧啧啧，真是有趣。
　　主人忽然回头，冷冷地逼视正在浮想联翩的我。
　　“阿宝你和暮云澜有关系么？”慕容渊眼底如冰雪凝结，让本狐脊背生寒，看来说谎的下场会很惨。
　　暮云澜，是画上女人的名字么？
　　不过这名字好熟悉，说不定还真有关系。
　　转念一想，我要是和慕容渊的仇人扯上关系——
　　噫，我还想多过些锦衣玉食的日子。
　　不由冷颤，看着面前两碟精致的点心，有还是没有呢？这个问题好难啊。
　　“嗷嗷嗷”你别为难我了，我也不知道。
　　干脆躺倒装死，四脚朝天，露出白乎乎的肚子，任君蹂躏。
　　原本阴沉的慕容渊见此失笑一声，眼底沉淀的一抹黯沉也驱散了，好整以暇地揉揉我软软的肚子。
　　“你这只臭狐狸，惯会装傻充愣，偷奸耍滑。”慕容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嗷嗷嗷”我灵巧地一翻身，表示不满。
　　“罢了，切不能叫别人发现你通人语，免得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揩去我嘴边甜点的碎屑，眼神微暗，“小心服侍你的那两个丫头。”
　　“嗷”知道啦。

　　“巧儿？”香菱看着失魂落魄的小花，就知道计划失败了。
　　“少爷提前回府，我被发现了。还好我灵机一动，说我是去寻阿宝的。不过肯定还是被少爷讨厌了。”说着说着竟低头啜泣起来。

　　当夜，巧儿便被府里的护卫擒了，关到柴房，名头是行为不检。好个行为不检，含义丰富啊。
　　慕容渊屏退了府中管家护卫，纡尊降贵亲自审问。
　　“少爷，奴婢冤枉啊。”小花被五花大绑，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哦？”慕容渊端着红团白釉茶盏，用杯盖轻轻拂着杯面上一层极细的□□，神态悠然，眼里却是闪着精光。
　　“奴婢真的只是去寻小狐狸才误闯入少爷书房的。”小花抽噎，巴巴地望着他。
　　“误闯？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我的书房，不知道我的禁令？”慕容渊目光灼灼。
　　“奴婢…奴婢只是......”小花止住抽噎，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难以启齿。
　　“只是什么？”慕容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奴婢爱慕少爷您许久。”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好好一个细作，不在宫中魅惑君王，扰乱朝纲，来我这偷样东西岂不是屈才了？”慕容渊狠厉地抬起小花的下巴。
　　小花目露惊恐，收起脸上的娇羞，挑眉轻笑：“少爷所言甚是。我本也是这样以为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大意了。”被绑起来的手挣扎了两下，便解开了绳索。
　　慕容渊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将绳索抓在手里，在半空中伸开五指，长长的绳子软软地落在地上。
　　“我自认演技出众，没露出半点破绽，你是怎么发现的？”小花起身拍拍衣裙上的尘土。
　　“我不相信巧合。”慕容渊轻抿口茶，悠悠开口。
　　“嗷”真会说啊，还不是向我求证过了。
　　慕容渊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尖。
　　“原来如此。”小花一步步向慕容渊踱来。虽然之前护卫已经搜过她的身，没有发现武器。可她微勾唇角，似修罗般地靠近，仍让本狐狸发怵。
　　本狐干脆在主人的膝上窝成一团像个白毛团，把脑袋埋到身体里，也遮住了耳朵。
　　“嗷~”你们不要伤及无辜啊。
　　“你个胆小鬼，真没义气。”慕容渊敲了敲我的脑袋。
　　跟一只狐狸将义气，主人你脑子没问题吧。
　　“明人不说暗话，你所求之物不在我府中。”慕容渊放下茶盏，直视面前的面若桃花的修罗。
　　“哦？慕容少爷知道我要寻的是什么？”小花拔下头上荆钗，手指一扭，便露出泛着寒光的刀刃。
　　“我买下这户宅院，自然会调查这房子先前的主人。”慕容渊轻叩着花梨木椅的扶手，“暮云澜，前朝国师，实为世世代代守护上古宝玉的姬氏一族后裔。我说的可对？”
　　“历代称帝者，皆得姬氏认可，宝玉庇佑。”小花没有回答，自顾自说着，“十年前，国师失踪，谣言四起，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前朝覆灭。”
　　十年烽烟，王权更替都在小花的轻描淡写中。
　　“只有找到宝玉，才能真正使野心勃勃之人停歇战火，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但是你这样也不过是成就了一个人的野心罢了。”
　　“新帝乃是明君，只是需要宝玉来堵住悠悠众口。”
　　“若真有治国之才，用政绩来得民心，纵无宝玉，也能平天下。”
　　小花面露迟疑，站定。
　　慕容渊继续道：“再说如此重要之物，国师必定贴身携带。如今国师未现，宝玉未现，这宝玉必定还在国师身上。”
　　小花收起荆钗，退后一步，单膝跪地，拱手作揖：“多谢先生赐教，我定会转告圣上。”
　　“我是个生意人，当不得先生二字。”
　　“先生过谦了。”转身推门而去，飞入那泼墨的夜空里。
　　“总算忽悠走了一个祸害。”慕容渊单手支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