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女鬼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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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苗将敏儿回了婵娟所，路遇几个与娟儿熟识的宫女，见了“李公公”，猫见了老鼠似的躲闪。
尚食局是尚宫局宫女的地方，李公公是总管太监邓川亲自调来的，名目倒找的好，实则是邓川为了压制尚宫局调来的钉子。这个人对上圆滑，对手底下的人狠辣，娟儿小敏在他手底下挨过几回打，阿苗都知道。
这回是小敏被打去了半条命，下回换作娟儿呢？阿苗只是个小女鬼，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不可能随时随地呆在娟儿身边保护她。
“娟儿，咱们想个办法，从这里调走吧。”阿苗与娟儿说。
娟儿此番受了惊吓，自然同意她的想法，“可我在这宫里没有关系，身无长物，没什么积蓄能往上塞东西，便是找到人，怕只怕也只能沦落到浣衣局那种地方去，还不如尚食局。”浣衣局是个活计重，动辄便被婆子打骂的地方，果真还不如这地方呢。
“若不然，便只能想个办法，将李公公弄走了……”阿苗为难，“可该怎么办……”
娟儿今日知道阿苗能附身到人身上，心生一计：“不然这样，你附到总管太监邓川身上，他一句话，便能让李公公离开这里。”
皇帝陛下跟前的首席太监，一句话便能要她们这些宫女小命儿的人物！
阿苗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娟儿，你这主意好，真是好，想我从前还是宫女的时候，哪里敢在这些人身上放肆。”
娟儿却神色怪异，好一会儿才对她道：“阿苗，你、你能不能先从李公公身体里出来。我看见李公公对我做出这样‘可怜’的模样，忒想揍人。”
阿苗：“……”
两个姑娘都有些心眼儿，但本性不坏，离开茶巷后，阿苗瞅了瞅手掌上的红线。背了小敏一路，李公公体力消耗得快，如今红线已经快到指尖了。阿苗想了想，不打算害他性命，将他的身体丢到鹤园的狮笼旁，飘走了。
待李公公醒来，看见铁笼那边一张血盆大口，必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阿苗本想看他笑话，奈何——天已亮了。
阿苗早已忘了自己最后一次看日出的情形，自做鬼以来，她日日躲在阴影底下，躲在一把仙鹤伞下，十分珍惜自己这条鬼命。
白日里人多，她不敢多做逗留，一把伞裹在风里，快速赶回红莲殿。
这里野草丛生，偏僻幽静，是个人神鬼三不管之地，却是阿苗的鬼窝。哪怕它空空荡荡，好歹恁大一个宫殿都是自己的不是？
阿苗飘进院子，觉得四下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看那道紧闭的宫门，一头往里扎。
“啊……”
额头火焰烧灼似的疼痛，阿苗被门上一股子怪力弹开。她一双脚落在仙鹤伞阴影之外，被阳光烧得惨叫连连，忙缩入伞中。仙鹤伞在青砖路上滚了几圈，快速合拢起来。
阿苗躲在伞中，忽觉伞晃动起来，原是一双手将她捡了起来。那人大约拿着伞翻转打量了一下，笑道：“原来是个小女鬼。”
这、这个声音是陆天师！
“天师饶命，阿苗没有害人！”她喊道，“阿苗是地府无品末等留阳鬼使，天、天师手下留情。”
“五品？”他笑道，“官儿不小。”
“不不不，不是五品，是没有品……”阿苗急道，“阿苗不是那些游魂厉鬼，更未做过害人之事。我是黑白无常老爷留在阳间的鬼使，在阴曹地府有备录在案的。请天师明察！”
“这倒有些意思。”陆天师手里的伞转了一把，抬头看了看当头烈日，身影一闪，到阴凉处，道，“小女鬼，出来。”
阿苗探了探阳光，不敢在这位不知底细的天师面前耍横，乖乖钻了出来。
“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三伏。”
“怎么死的？”
“热······给人勒死的。”
“你一直呆在红莲殿？”
“是……”
“上个月初八，可有什么人来过吗？”
阿苗听他问到这儿，十分无辜，“这里日日都有孤魂野鬼经过。”
“别耍花样。”
“没……阿苗不敢。”阿苗委屈。她仔细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惊讶之色， “上个月初八……平安公主！”
果然不做亏心事，小鬼不怕人，阿苗想起上个月那桩糗事，哭也快哭出来了。
那日，她看见几个女孩子在踢毽子，心生羡慕，坐在一旁偷看。其中有个穿着华贵的姑娘，毽子是踢得最好的，但似乎……心智不全。
那些宫女们脚上踢毽子逗她，将姑娘耍的团团转。
阿苗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些宫女一定是故意将姑娘带到红莲殿来的，这里人少，就算这姑娘被欺负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阿苗尝道自己人微言轻才会任人欺凌，原来即便有了身份，也有人敢欺负。她看不过眼，趁那姑娘步入阴影之中，附上了她的身。
鬼魂附身有个好处，便是这身体的任何事，自己都会一清二楚。阿苗不喜窥探别人的秘密，但接收到这身体身份信息的一瞬间还是吓得腿打颤儿。
平安公主……
陛下的双生妹妹！
这位公主刚出世时与常人无二，长到三岁了才被发现心智不全，于是太后偏疼，陛下护佑，长至二八订了一门亲事，临过门前三日新郎坠马而死。她孩童心性，竟哈哈大笑，寒了老臣之心。两年后陛下又替她寻了一门亲事，这回还未等过门，男方被山上盗匪劫持，不堪受辱一头碰死了……
平安公主是陛下胞妹，即便出了这两桩事，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只是公主的亲事，也跟着耽搁了。
这位公主常在皇宫玩耍，十四岁时发生过一件大事：用身上金银珠宝换宫人一块不值钱的糕点。给陛下知道了，杖毙了一干人等，这事儿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有很长一段儿时日，宫人们见了公主都要绕道而行。
这才几年！这些人都不要命了吗！
阿苗方才同情这小姑娘，这会子对逗弄平安公主的宫女也起了几分怜悯。她自记得自己附身在平安公主身上，不再受那些人逗弄，去抢那毽子，朝其中一个笑得最奸诈的宫女走过去，扬手便是一巴掌……
“我打了那宫女后，那些人都傻眼了，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后来，我伺机从公主身体里出来，再后来……听说平安公主病了。这也怪我。公主身子不好，我这阴间之物附身到她身上，损耗了她的阳气，不过，多亏天师妙手回春，才转危为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阿苗恨不得将这位天师夸到天上去，但见天师一点儿表情没有，也便止住了自己的溢美之词，道：“天师明鉴，阿苗知道的就这些，一点儿不敢隐瞒。”
她将一切都老实交代了，只希望陆天师放他一马。
陆天师瞥了她一眼，“量你也不敢。”
“是是是。”阿苗点头。
“可记得那几个宫女的名字吗？”
问到这里，阿苗也只能为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宫女默哀了，道；“只隐约听到两个名字，阿瑞和阿容。”
“这世上总有些活着的人，一副活得不耐烦的样子。”陆天师面沉如水，“很好。”
这两个字做了结论，且不是针对自己的，阿苗以为万事大吉，打量着陆天师并不怎么愉快的神色，试探道：“那、那天师可能放过阿苗······”
“你？”陆天师目光转到她身上。
阿苗被他一个冷淡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寒噤。
“既然已经死了，便去你该去的地方。留在阳间，纵使你没有害人之心，也会伤人性命。”陆天师道。
“诶？”
阿苗还以为自己老实交代了便能躲过一劫，没想到陆天师还是不愿放过她。她不知所措，搬出自己的顶头上司来，“可、可阿苗是奉两位老爷之命留在阳间的。”
从前没有娟儿便罢了。现在有了娟儿，阿苗还能回乡看看爹爹和弟弟，了却牵挂，哪里还愿意往生去。
“黑白无常？”陆天师“嗤”了一声，“他们也配称老爷？”
“……”
他见阿苗一副为难之色，道：“看在你上回帮过公主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要么叫他们来，我有办法叫他们送你去地府，要么……我只好让你魂飞魄散。”
他一副文弱的样子，气定神闲，阿苗却看不到自己半分胜算，无奈之下，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概这一生是见不到爹爹和弟弟了。
陆天师将她赶入红莲殿中，道：“今夜子时之前，让黑白无常来此。”他说罢拂袖离去，自是去找那叫“阿瑞”和“阿容”的宫女，解决平安公主那桩事去了。
阿苗被关在红莲殿里。宫殿四周被天师施过法术，她哪儿也去不了。
她盘坐在地，垂头丧气，认命地念了传音咒，“无常老爷，快救救阿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女鬼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