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舞》香雪冰寒

12、决不放手

　　直树转身将琴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快步走回房间。
　　“哥哥，哥哥，你......”
　　入江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见直树手中拿了一条大大的披巾回来了。
　　他动作麻利的替琴子穿戴好，再次一把抱起她走向门口。
　　“我直接送她去，救护车会在那里等着，你们慢慢来！她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
　　“可是，哥哥，从这里到那个第三街口，起码有三公里远啊，你......”
　　入江妈妈追在他后面，话还没说完，就早已看不见儿子那挺拔的背影了。
　　冷风从洞开的大门吹了进来，夹带着微微的凉意。
　　街灯依然在路边闪着昏暗的光芒，一切的一切都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洁白的雪地上那一串延伸向前的长长脚印，在暗暗的诉说着什么。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所有的人都在温暖的被窝中做着甜蜜的美梦吧！
　　原本那平时步行20分钟就能到达的第三街口，如今在白雪的掩埋下，显得那么有如在天涯海角，是那么的遥远而漫长。
　　街上没有一个路人，昏黄的街灯下，只有一个男人怀抱着一个昏迷到不省人事的孕妇，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打滑着快步走。
　　入江低下头看了一眼已经连呻吟都发不出声的琴子，心急如焚，紧抱住她，脚下不停的向前小步快跑起来。
　　他不敢走得太急，雪地非常的滑，跌倒对他而言没什么，可琴子却再也承受不起疼痛了！
　　其实琴子不重，即使是怀孕也不过五十来公斤重，平时要是背着她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也不会觉得累。
　　可是如今这份重量不是背在身上，而是捧在手上，疲惫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长时间的提着重物，现在他的手已经在抽筋了，他的腿也被冰冷的雪水泡的快失去知觉。
　　可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下她啊，他更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他的妻子在为他痛苦挣扎着，他的孩子也在像他求救啊！
　　一股温热的液体透过厚厚的外衣，沾湿了他的手。
　　天哪！她在流血啊！
　　这时又是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吹醒了先前痛晕的琴子。
　　她勉强的睁开双眼，赫然发现到入江在为她做什么！
　　她颤抖着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如纸，泪如泉涌，虚弱的用气声开口。
　　“入江......你......你......别再走了......放我下来......入江......别走了......”
　　入江抿唇不语，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琴子啜泣不止，抬头看着丈夫那张苍白的俊脸，和紧皱着而显得冷酷的眉头，她知道现在他的手一定非常的痛。
　　“入江......求你了！...别跑了......你还有一个大手术要做啊！......你都已经研究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了......”
　　入江感觉到她腿间的温热再次蔓延开来，她的血渗过衣服，顺着他的手低落在雪地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梅花，妖艳......刺目！
　　入江眼神一凌，咬紧牙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不能失去她啊！对，他绝对不能失去琴子啊！
　　孩子保不住，没有关系，可是他绝对要保住她。
　　没有人再说话，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入江剧烈的喘息声和琴子气若游丝的啜泣声。
　　“快来，快了，马上就要到了，琴子，你要坚持住！别睡着，和我说话。”
　　入江已经可以看见救护车那不断闪烁的红灯了。
　　还差一点了，还差一点，坚持啊！琴子和宝宝马上就有救了！
　　他的手也已经疼痛到麻木了，全凭着意志力抱紧着妻子，向前狂奔。
　　终于，他看见了救护车。而那些救护人员早已将担架准备妥当，等在车外。
　　一见入江的身影，他们就冲过来帮忙。
　　“她在流血，已经开始进入生产程序了，马上注射药剂，去医院，快！”
　　说完，入江就低头看向琴子。
　　“放心，没事的，医院马上就到了，你别怕！”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要陪我很久很久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和我说话吗？现在我在听，我会好好的听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不要睡着啊！你要骂我也可以。骂我冷血也好，骂我是丧家之犬也罢，这次我绝对不会计较！”
　　他早已顾不上自己手臂的疼痛和双腿的酸麻，一次次在妻子的耳边温声低语，重复著同样的话。
　　一旁的救护人员旁听得心惊胆跳，真不知道入江医生这些话，是在说给琴子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这个厉害的不得了的医生，在斗南医院里是非常出名的镇定从容。他们还从未没有见过入江医生如此失控，看来琴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入江医生肯定也会崩溃吧！
　　几分钟之後，救护车已经到达医院。
　　急诊室里的医生和护士，早已做好一切准备等在门外。一见救护车到了，他们立刻推著病床，迅速上前。一见狼狈的入江医生，所有人都愣住了。
　　入江也不让任何人帮忙，自己抱著琴子下车，将她轻轻的放到病床上。
　　而这时他的脸色，要远比妻子更为苍白，全身的衣服，老早被雪水和汗水浸透，冰冷的贴在身上。
　　”你们还愣著干么，快去准备手术室啊！”
　　他大声的吼着，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琴子，眼里透著无法抑制的焦急和狂暴。
　　几位护士和医生，被他一吼，顿时清醒过来，连忙推著病床，往急诊室里走。
　　入江一路陪在旁边，还弯腰抹去她脸上未干的泪水。
　　“嘘，别担心，我会陪著你的，别怕！”
　　今天正好轮到晚班的鸭守和干干得到消息，这时也赶了过来。
　　“琴子怎么样？要不要紧？不是下个月才是预产期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鸭守见到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琴子和她衣物下摆上那鲜红的血迹，担心的问入江。
　　入江听而不闻，只是专注的看着琴子苍白的脸。
　　“我来进行手术！”
　　入江坚持自己的妻子自己救，这是他对琴子的承诺，他说过他会救她的。
　　“不行，除非你想害死她。”
　　干干难得严肃的扳起脸孔，坚决否决了他的要求。
　　在入江一脸愤怒的要骂回之前，干干又开口了。
　　“你看看你的手，正在抽筋呢！这样的你怎么替琴子手术？不要说是给琴子做手术了，明天的手术你也不能做了！”
　　“......”入江有些怔然，呆呆的看向自己那时不时抽动的双手。
　　他明白，这样的自己是没有办法替琴子做手术的。可是......
　　他不安心啊！他懊恼的说不出一句能反驳干干的话。
　　这时琴子的产检医生内藤也赶到了，她了解了一下大致的情况，转头对入江说，
　　“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也是非常有能力的医生。可是，也请你相信我的能力。在我行医的15年里，我没有让任何一个宝宝因为难产而死去。更没有让任何一个妈妈因为难产而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请你放心的把琴子交给我吧！”
　　入江定定的看着内藤医生温和的表情，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的放松一些。
　　“好，我把琴子交给你。”
　　入江用力的握了握琴子冰冷的手，思索了良久，终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内藤医生松了一口气，马上指挥着护士们把琴子推进了手术室，再嘱咐他们进行各种手术准备。
　　“内藤医生，对我刚刚的态度，我要道歉！你也是个很好的医生，我信的过你的医术。”
　　入江唤住转身走向手术室的内藤恭子。
　　“可是......如果有什么意外......我放弃孩子！请务必保住琴子！麻烦你了！”
　　说着，他对着这个40几岁的女医生，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好，我明白了。”
　　说完，她就转身快步走进手术室。
　　写着“手术中”的红灯亮了起来。
　　这时疲惫有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站立不住的他向后跌坐在椅子上。
　　见他要跌倒而赶忙上前扶住他的鸭守在摸到他的手臂后，大叫起来。
　　“天哪！入江，你的手是肌肉痉挛拉伤，必须注射肌肉松弛剂跟止痛药。”
　　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驻院医生，值晚班的护士们都赶了过来。
　　大家对于入江和琴子这对斗南医院的镇院之宝都很好奇，一听到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几乎所有闲着的人都跑来这里探消息了。
　　身边唧唧喳喳的询问声，叹息声，安慰声，不绝于耳。
　　可是入江像是老翁入定般充耳不闻，连鸭守替他的手臂注射药物，他也没有任何反映，不言不语。
　　只是定定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亮着红灯的“手术中”。
　　此时的入江正被一种无法明状的恐惧统治着。
　　琴子会平安无事吗？
　　孩子会平安无事吗？
　　现在琴子她在为他受苦啊！
　　对不起，对不起，早就知道今天你的样子有些不对，为什么我没有及时发现？
　　那时你一定很害怕吧？你向我呼救了吧？为什么我没有听见呢？
　　要是细心一些，就早该知道你有早产的迹象了，你早已说过今天宝宝动也没动过很奇怪，不是吗？
　　你没有意识到也就算了！可是我呢？
　　我听到了，看到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害你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
　　还好我心神不宁而早些下楼，否则现在的你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那时你要留我在身边，就是母亲的直觉吗？直觉到我们的宝宝就要来临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是在责怪爸爸的无情吗？
　　要是爸爸那时陪在你和妈妈的身边，你们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所以你现在在惩罚我吗？
　　对不起啊，琴子！下次，只要还有下次，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我保证，我发誓！
　　所以，亲爱的，请为我努力，也请为我们的孩子努力吧！
　　雪花又绵绵续续的下了起来，不用多久就重新掩盖了先前地上的那串长长的脚印和鲜红如梅的血滴。
　　时间在这冷冷的空气中轻轻的滑过，白色的情人节就这样，在众人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悄然的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