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人不要捡》红尘晚陌

12、第12章

　　意外只是一瞬间的，那一瞬间过了，任非整个人都冷下来。

　　他刚从温泉出来，赤脚穿木屐，一身因为匆忙而穿的略显松垮的浴袍，配上方才的行为和动作，无论谁看见，都会认为他是要对纯真少年图谋不轨的恶人了。

　　路南会这么想，他也没什么可说。

　　他现在只希望离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远一点，无论是在汤池边遇到的谢玄晖，还是身后的林莫。

　　路南愕然了一下，看到任非阴沉的表情，便没有出声，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直到任非的房间门口，也还是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任非干脆把他放进来，把门关上，径直走进客房里，目不斜视地换起衣服来。

　　路南皱着眉，非礼勿视地偏过头去，又忍不住似的，回过头来，尽量忽略他的衣衫不整，声音十分还是平和的。

　　“刚才是怎么了？”

　　任非回答的十分冷静，“你也都看见了。”

　　路南斟酌着用词：“林莫做事欠妥，上次的事，我已经让他道歉了。”

　　任非无动于衷：“我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是我没说过不会再找他麻烦。”

　　路南被任非噎了一下，还是露出一个讲道理的表情来：“林莫的本质不坏，就是做事容易一厢情愿……”

　　“你是指他一厢情愿地追求你？”任非打断他，“所以，你知道他的‘一厢情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路南明显的顿了一下，没有露出任何恼怒之意。

　　“我拒绝过。”路南苦笑道，“可我左右不了他的意愿。”

　　“恩。”
　　任非应声，不以为然。

　　林莫对路南的爱慕已经昭然若揭，路南想要左右这样一个小孩儿，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只是不想利用而已，友好的相处，就是路南能给的最大善意。

　　果然，路南接着说：“更何况，我不认为他现在的年纪，真的懂得喜欢是什么。”

　　任非冷然：“你自己就懂吗？”

　　路南抬起眼睛。

　　他的瞳仁漆黑，眼里的茫然一闪而过，却努力在最短的时间中给自己的迟疑武装上了最坚硬的外壳。

　　“我当然懂。”路南说，“我经历的那些事，已经足够教给我更多。”

　　任非看着他，下一秒，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笑容太罕见了，以至于路南看到这个表情的时候，怔然了几秒钟。

　　他出现在人前时，全然是不苟言笑的，像皑皑积雪覆盖的冰山，棱角分明。

　　而他的笑容，就像山顶的雪莲一般，孤芳自赏地傲然而绽。

　　与平时不一样的任非，一直存在于那些让路南慌乱的记忆里，零星的画面里，都是让人头脑发热的场景。

　　路南被这个笑容勾起了一些联想，脸蓦然一红，直到他再次对上任非的眼睛，那与回想中全然不同的眼睛让路南霎时僵住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任非的笑是什么意思——他看着自己信誓旦旦地说着“懂得喜欢”，却也明知自己解释不了那一晌贪欢。

　　任非笑着，让他想起那一夜，又让他冷静地审视眼前。

　　这是一个嘲讽。

　　任非已经看到他的变化了，笑意本就冰冷，这时已经散了。

　　“路公子。”任非不紧不慢地靠近他，“性与爱，恩与情，罪与罚……这些东西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自己觉得痛快，至于那些不痛快的情绪，本来就多余到不适合存在。”

　　路南：“……”

　　“我对林莫的恶意，只是为了让我自己舒坦，就像你对他的善意是为了让你自己舒坦一样。”

　　路南浑身僵硬地站着。

　　任非知道他的隐忍大概已经到了极限，却仍然忍不住，想要朝他的极限上再踩一脚。

　　他突然倾身过来，伸手勾住了路南那英俊而形状秀美的下巴，那姿势和他对待林莫时的轻佻如出一辙。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手间的力度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对待林莫的时候，那力度算“恶狠狠”的话，此时对着路南，他下手已经算得上“无比温柔”。

　　显然这种温柔并没有在路南的心里产生什么不同。

　　路南已经完全愣住了，就这么任他勾着，任他凑过来，蜻蜓点水似得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那触感轻柔到接近于无，却绝非那种会让人毫无察觉的程度。

　　路南当然感觉到了，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推开为所欲为的任非，而是因为这接触产生了心跳如鼓的惶然。

　　任非却在他惘然的眼神中，退开了半步，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他。

　　“感觉这么好吗？想留下来吗？”

　　任非居然又是笑着的。

　　路南带着拒绝的表情慌乱着。

　　任非当然看懂了这意料之中的反应，表情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在下一秒钟急转直下，有如冰雪霜降。

　　“既然不想，还不走。”

　　路南几乎是落荒而逃。

　　++++++++++++++++++++++++++++++++++++++++++++

　　晚餐时候，三个人居然还如常碰了面。

　　只有路南表现的最不自然。

　　晚餐供应的是久负盛名的怀石料理，设置在庭院内。

　　石器典雅，坐席清幽，庭院里的风吹来山林间清新的微寒，廊下灯影温婉，融融皆是优雅的花落清影。

　　怀石料理这种东西，味道说不上好，更不必谈有没有吃饱，吃的全然是神思为境的平静心态。

　　各怀心思的三人自然食不知味，无论是八寸还是强肴，统统味同嚼蜡，全然辜负了大师手笔，最后的水物呈上时，反而让人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任非觉得，这大概是他吃过的，画风最清奇的一餐。

　　这各怀心思却莫名其乐融融（？）的晚餐，最终还是在一个人的出现后，全然转向了另一个画风。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从庭院另一侧走来，慵懒地眯着一双桃花眼，却在视线碰到任非的一瞬间，亮了一亮，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气质随性而轻狂，旁人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近前了，并且在没人邀请他的情况下，擅自在任非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嗨！美人。”谢玄晖对着任非道，“这么巧，你们也来吃这种专门靠高价骗钱又吃不饱肚子的料理吗？”

　　为他们准备料理的大师还没走远，闻言摔了个踉跄。

　　任非：“……”
　　很多情形下，说实话，显然也是不好的。

　　林莫在看清谢玄晖的脸时，微妙的紧绷了一下，然而听到他这番“厥词”，又看到大师含恨而落寞的背影，到底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获得了谢玄晖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厚脸皮回应。

　　唯有路南的反应尚属正常。

　　“这位先生是？”

　　任非用餐巾擦拭嘴角，面无表情：“不知道。”

　　“原来你姓任啊。”谢玄晖兴致勃勃，十分自来熟地向另外两人自我介绍道，眼神里千回百转都是暧昧，“谢玄晖，我们在温泉遇到，想和他交个朋友。”

　　任非：“……”

　　“缘分就是这么神奇，注定让我在这又一次遇见他。”谢玄晖桃花眼闪着殷切而期待的光芒，“任律师，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任非：“……”

　　林莫坐在对面，十分夸张的哆嗦了一下。

　　任非内心排山倒海。

　　仍然唯有路南，在这样满嘴跑火车的人面前尚存一丝理智：“谢先生，任律师……也许并不想成为您期望的那种朋友。”

　　“哦，是吗？”谢玄晖的桃花眼犀利的眯了起来，“我看错了，你们不也是‘同道中人’吗？”

　　路南有些应付不来他这种什么都敢说的无耻，微微皱了皱眉。

　　谢玄晖紧接着笑起来：“……不可能的！看这位小朋友看你的眼神，再看看他瞧着任律师的眼神……倒是没想到，这里最蓝颜祸水的，竟然不是我心目中的美人，啧。”

　　林莫一瞬间涨红了脸。

　　路南眉头却皱的越发深起来，眼神里一贯的和善慢慢掩去，逐渐变成了一种阴翳。

　　“你……”
　　“好了。”

　　路南只“你”了一声，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是和任非同时开的口，便忍耐地停了下来。

　　“你是来找我的，和别人没有关系。”任非道，“我们换个地方。”

　　路南瞬间露出了一个“你疯了吗”的表情，却在任非不悦的冰冷表情里，渐渐克制下来，等到他突然想起任非那段关于“让自己舒心”的论调时，另一种堪称阴暗的猜测让他莫名如坠冰窟，整个人便都随着那猜测冷漠下来。

　　谢玄晖却愣了一下，慢慢的，桃花眼里的笑意，全然漫了上来。

　　他风度翩翩地站起身来，对着任非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姿态是绅士的，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些别样的意味。

　　他说：“好啊，求之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以后每晚8点更新，今天提前。
看看少得可怜的存稿……
flag立下了，哭着也要更到完结。
求收藏，仍然不定期发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