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山有妖怪》字道卿

35、探府

　　石猴扒着窗檐，眼巴巴的瞧着远处青丝河上灯火通明渔船泛舟，越加映衬得自己这小客栈冷冷清清，不禁心里涌上十二分的委屈。
　　白菘眼睛一瞥就知道他的心思，顺着他的目光遥望过去，黑夜下的青丝河那叫一个阴气浓郁，数不清的冤鬼在河里游得欢脱不已，遇到哪个命格相对的公子，扒上去就可就跟人家回家了。这青丝河估摸百十年前是条烟花巷，本来腌臜事就多，河里积了不少阴气有冤魂也属正常。看看这妖娆的小女鬼们，就剩一缕烟了还依稀能看出曼妙妖娆的勾人劲儿来，白菘可不放心把石猴放进去。石猴这人虽然没有什么歪想头，但毕竟纯阳童体正是女鬼们最爱的口味，白菘把他带出来，就要负责没拆封的还给白梅儿。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惹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妖艳贱货，被撩拨坏了心思，可就造孽了。
　　她白菘净鬼没问题，但净心就束手无策了。
　　在石猴无限怨念的的眼神中，白菘镇定端方的道：“石哥哥今儿个赶了一天路，可是累了？我来给你念段静心经吧！”
　　“不，不，可不敢劳烦妹妹大驾！哥哥我精神着呢，一点也不累，跟你说实话，就是现在出去街上转上一转，明天依旧生龙活虎你信不信？不如……”
　　“不累也好，妹妹给你念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正好趁着日头还早，能讲解三章呢！在普渡寺的香客可是要排半个月才能听一小段的，如今就便宜自家人了！”白菘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并且真的从袖子里掏一掏，掏出一卷经书来！
　　石猴满腔的亢奋登时被浇的坑坑洼洼，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虚的都带着气息声，“不劳烦妹妹了，哥哥好像有点乏了，这就去睡了……”
　　看石猴几乎落荒而逃的窜进屋里，白菘满意的收起了手里的经书，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支桃木笔，在他的房门、窗户上虚虚点了两下，下了简单的禁制。若是半夜石猴想自己偷溜出门去玩，会惊喜的发现，他的房门、窗门都锈住了，根本推不动！虽然这些小法术是挡不住成年男子大力摧残的，石猴加把劲也是能推开的，不过代价就是那老旧破门发出的吱吱呀呀声，足以在安静地夜里大放异彩！
　　当真是防偷盗的好方法！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西河郡，一路上石猴都蔫头耷脑的。白菘妹妹本来多可爱的小姑娘，可一进寺庙修行后，人就变得刻板古怪又厉害了，不仅规矩多，还一点不懂得心疼她这个哥哥。这一路上碰见多少奇闻异事，都是他石猴长这么大只听过没见过的，她只瞧一眼便直接放话不让去，多分辨几句就开始念经，一念他就头疼。连番赶路下来，他石猴都快憋成一块石头了！
　　白菘瘫仰在马车的被子里，慢慢收拾着自己的小宝贝们，她发现这古代的香囊还真不如在衣服上缝兜好使，又晃荡又费布料，真到着急的时候，拆封口都要多耽误几秒。眼看太原郡就快到了，她也要早准备上才是。
　　太原郡不愧是中原大郡城之一，物尽繁华，城池也有着明显的地域特色。石猴自打一进城，满心的不痛快便忘得一干二净，白菘带着他去酒楼里点了一桌子当地菜肴，石猴香甜的差点对白菘喊亲姐了。
　　趁着这机会，白菘跟店小二打听了不少太原郡的消息，尤其是周货郎府上，最近有什么大小新闻，可供从中摸一些线索。
　　不得不说，周汇昌老板生意做的大，在本地也很是有声望的。老宅连着周围数十户人家，都是周家的宗族亲友，而正中心的周家，三进的大宅子，在商户的权限内奢华到了极致。
　　白菘从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便花大价钱求佛请道，只为来家里看一眼。正所谓临时抱佛脚，如此兴师动众让她千里跑一趟，定是有什么不好言说的内情，逼得人没有法子，只能砸钱买清净。
　　正如同社会一大定律，领导多的地方废物多，亲戚多的地方是非多。就白菘而言，这种古代群居制度，有很多的弊端。虽说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彼此间照应多顾挺好，可如果是一家独秀，百家簇拥依附的现象，便很容易形成恩怨集中营了。
　　很显然，周家在这里繁衍多年，近年来最出息的却只有一个周汇昌。周老板家中本来只是周家偏枝，老父勤勤恳恳的守着几亩薄田，勉强养活妻儿。周汇昌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漫山遍野撒欢玩的时候，他就会摘下最鲜嫩的草花树叶，编成各式各样的花环、手环，专门候在夫人小姐们经过的路上侯卖，他嘴又甜，尤其当着同行男子的面夸其家眷，夸得小姑娘小媳妇羞红了一张脸，男子心花怒放，往往扔过来的赏银都颇为可观。到后来，周汝昌渐渐长大成人，眼界越来越宽，胆子也越来越大，他不愿接手家里这几亩薄田，把自己困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界里一辈子，毅然背起行囊走出家门，等几年后再回来时，已经是打通了南北关卡的周货郎大老板了。荣归故里，周汇昌第一件事就是改换门面。老双亲眷恋故土，不愿搬迁，周老板大手一挥，直接把原先的破房子推了，原地盖上围墙大院。再按两倍的价格，把周围两户人家的房契也买下，直接圈在一起盖了大院子。这一下，周家旁支直接压过了族长！
　　以古代重视宗族嫡庶的规矩，这是注定要引起波澜的，中间有多少纠纷挤兑，白菘不甚了解，只知道，现如今，周家的族长，正是周汇昌！
　　白菘心里有了底后，便给周老板捎去了话，不过半日，周家的大管事便来客栈请人了。
　　白菘换上她那身神神道道的工作服，还戴了刚从街上买的帷帽，让人看不透面容虚实。石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朝夕相处最是熟悉的又执拗又懒散的小妹子，进屋换个衣服，出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怎么说呢，那身衣服买时他也在场的，当时只觉得这袍子宽松肥大又带层半透明的外纱，穿起来是要上台去唱戏么？怎的一穿在她身上，举手投足之间，一点不带拖泥带水，反倒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声音也跟平时不一样了，虚实之间带着些空灵，石猴几乎能感觉到，用这样的声音念经可以直接上达天听了……怪不得慧海方丈要点名她去寺里奉经！
　　果然有神通啊！
　　周府的大管事也在打量这位老爷万千叮嘱要“礼待”的修士。看身高就是一小娘子，脸面看不清，估摸不出多少年岁，但看人家这通身的气派，却是有些像回子事的。不像之前请的那几位，才见面就呼天海地的吹牛，从玉皇大帝吹到元始天尊，三界之内没有他不熟的，可结果呢，有的见了他家那尊纯金菩萨就挪不动眼，有的看见他家新进门的小妾走不动道，有的张口就要四十只黑狗五十头黑猪，甚至有的还要童男童女血……气的老爷挨个全大棍子打了出去！
　　眼前这个，虽不知道具体实力如何，但起码人家安静的很，见了面也只一点头，简简单单几句话便答应进府了。身上没有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三两个香囊，以及背后一把木剑，随从就跟着一个伶俐的小子，性子跳脱些可却一点不自狂。没有吹牛皮，没有提条件，就冲这点，大管事露出了很友好的微笑。
　　对于白菘和石猴而言，周府的一切都是那样富丽堂皇，他们就像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样，几乎被闪瞎了眼。白菘还好一些，好歹是逛过故宫的人，头上还顶着一层纱，看不出什么失态；石猴真是顾不上掩饰自己的无知，一路左瞧右看，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石猴自认对周老板很熟了，也对周家的富贵有所耳闻，可终究他的想象力还是比不上现实的冲击效果，贫富差距对比如此鲜明，他小小的价值观有点受不了这打击。及至行到院里，周汇昌便亲自迎了过来，见到熟人的熟悉感，才让石猴一颗躁动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
　　白菘微微的对周老板行礼，周汇昌很上道的不敢受，热情洋溢道：“世侄女儿，可把你给盼来了！我自打收到韩老弟的信，这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啊！我这辈子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高人了，可要说这去邪除晦的事，我就服你一个！”
　　白菘微微一笑，“世伯过奖了。”
　　“侄女儿太谦虚了，‘活神仙’三个字你绝对当得起！不消说别的，就凭你一张符，让我这腿疾痊愈，到现在没复发过一次，我就深信不疑！今天世伯家里可就全仰仗你了，帮世伯掌掌眼，哪有不干净的也告我一声，我一定重谢你！”
　　白菘语气仍是淡淡的，“不敢当。白菘自当尽力。还请世伯引路，让我在府里转上一转。”
　　“好说，好说。侄女一路风尘劳碌的过来，累不累啊，路上可还太平？世伯心里感激你，定要好好的给你接风洗尘！到了这太原郡，就是当你家一样的，这有什么需要尽管张口，可千万莫要客套！只要世伯拿得出来，定不跟你含糊！听说你们兄妹住在客栈里？那客栈毛毛糙糙有甚好住的，世伯家里一早为你准备了客房出来！待会便去转一转，看看哪里不如意的，尽管跟世伯说。等休息够了，还请去见见家慈。”
　　白菘心道，喷了这老半天太极话，终于把关键的点出来了。她就知道必然是周老板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对付的，原来是老母亲。怪不得，年龄大了行动不便，才必得要她大老远跑过来呢。“世伯好意心领，虚礼便免了。今日日头刚好，还是先观宅吧，让各屋主自在家里莫乱走动，才好看出端倪。”白菘的话，语声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周汇昌愣了一愣，随后便笑着答应下来，亲自陪着白菘绕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