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笨笨FISH

5、涵婳

　　“是婳儿自己要求去的？”

　　“是大小姐主动要求去的，夙玉劝过，大小姐依旧之一如此，”锦瑟跪在一旁，说道，“大小姐已经知道涵烟小姐在皓月城之事。”

　　“怎么知道的？”

　　“那日宫里来人，夙玉得知消息之前特地将大小姐给引开了，只是没有想到，大小姐碰见了将军夫人。”

　　陌涵箬听到这里，墨色的眸子里面轻轻的闭上了，久久都没有言语。

　　夏日的空气很好，烈日当空，夏日的空气很暖，或许说空气之中都带着一种夏日的热度，陌涵箬却依旧披着厚重的狐皮大衣，看着湖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弦月从外面走了进来，附身在陌涵箬耳边恭敬地说着什么，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手突然紧紧的握住了，能清楚看到上面的指骨，弦月锦瑟看着陌涵箬不停地咳嗽，眼里不禁十分的担忧。

　　“或许，”陌涵箬看着远处的天空，轻轻的叹道，“这就是命吧。”

　　“哥哥也认为这是命吗？”

　　耳边传来陌涵婳的声音，转头望去，陌涵婳满身的悲痛，隔着这么远似乎都能感受到身上那化不开的悲伤，眼眶通红却依旧不失世家贵女的优雅。

　　“涵烟已死，这是事实。”

　　“涵烟死了，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就没有几分难过吗？”听着陌涵箬淡漠的语气，陌涵婳不禁快步走向前，“她才十二岁，就这样死了。”

　　“就连死，连个全尸都没有！”

　　听到这里，陌涵箬尝尝的睫毛动了动，却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身的淡漠。

　　“你我都知道，涵烟当年为什么能活下来，”陌涵婳看着一身淡漠的陌涵箬，只觉心疼的厉害，“我以前经常想，涵烟能活多久？”

　　“她是陌氏贵女，生于千金，养于金玉，却从小都是活在谎言之中，被我们当做一个牵线的棋子送入了东宫，”陌涵婳说道这里，眼眶不禁红了，“不然，何来虞城之事，曲江之宴，以至于今天连一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陌氏，究竟给了她什么？！”

　　“给了她什么啊？！”

　　“生于世族，享受了常人所享受不到的，”陌涵箬的语气里依旧是淡漠，“自然，也要承担起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一切。”

　　没有理会陌涵婳眼神之中的控诉，陌涵箬只是伸出手，示意陌涵婳看着。

　　“你看，这夏日的阳光正好，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候，”陌涵箬看着右手投下的影子，缓缓的说道，“影子都格外有了几分的亮度，多了几分的厚重，也是一天之中最有质感的影子了。”

　　陌涵婳看着自家哥哥，不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坐在了一旁。

　　“我知道，哥哥想说什么，可是，婳儿真的办不到，”说道这里，泪水从陌涵婳的眼眶之中流了出来，语气之中也无端多了几分的沧桑，眼睛看着远方，却没有了焦距，“我自小就明白，身为这西凉第一世家的嫡出大小姐，在外人羡慕之下意味着是什么。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我们就要早早的离开，闻鸡起舞，挑灯夜读，若是天资不够，就用勤奋补回来。这十三年来，我都是一直这样过来的，春从鸡鸣起，夏从微光现，秋冬亦无停歇，涵烟，也是这样......”

　　“我以为，这样就够了，就好了......”陌涵婳说道这里，用手帕轻轻的擦去流出的泪水，“我们是西凉陌氏的嫡系，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丝毫差错都不能有，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哥哥，若是我们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护不住，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陌涵婳看着陌涵箬，“那么，西凉陌氏，世家之首，又算什么？”

　　“那你认为，算什么？”

　　陌涵箬没有回答陌涵婳的问题，却是翻转的问了陌涵婳一个问题。

　　“似懂又非懂，似知又不知，”陌涵婳学着陌涵箬，轻轻的捋起袖子，伸出手，看着阳光照在自己的手臂上，又看着地上那浓厚的影子，“天下间就一个陌氏，难道，一切都要陌氏来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吗？”

　　“任何家族都一样，陌氏，不过其中一个罢了。陌氏在这世族的顶端，选择空间还更大，更多，你应该庆幸。”

　　“是啊，我应该庆幸着家族带来的，”陌涵婳却问道，“那我们自己呢？”

　　“涵烟在皓月城出事了，婶婶一夜白头，去白马寺出家了，大伯......”陌涵婳顿了顿，“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就像没有涵烟这个女儿存在一样，死了，也只能草草的葬在陌生的皓月城。那么，婶婶又意味着什么呢？对于大伯而言，他的心里就真的只有遗玉和云雅院的那位吗？”

　　陌涵箬听到这里，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依旧沉默。

　　“若是陌氏的存在，是忠于西凉皇族，是为了守卫西凉的安宁，是西凉的象征，是西凉的风骨，可我们自己呢？”

　　“西凉三百载，陌氏百代，到了今天，嫡枝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若是为了守卫而存在，对待自己，为什么又要这样的冷漠残酷？”

　　“三天前，火骑兵在宁城屠了月氏全族，男女老幼，妇孺稚子，无一人生还。”

　　听见自家哥哥的话，陌涵婳不经震惊的转过头看着自家哥哥，火骑兵是西凉最好的军队，在北境多年，从来不对没有对高过马背的孩子和妇孺老人动手，怎么会？

　　“司马无情的侧妃月氏，就是宁城月氏一族的嫡出大小姐，”陌涵箬说道，“三天前，陛下的素弦到了宁城的时候，宁城月氏全族被连夜屠杀殆尽。”

　　“正是因为我们是在西凉的地位，才有更多的选择权，才会没有遭受后来一切的事情。”陌涵箬没有理会陌涵婳的震惊，在弦月的搀扶下起身了，走过陌涵婳身边的时候，说了句，“你以为，当年从虞城回来的陌涵烟，陌氏，还能护得住吗？”

　　短短的一句话，却似乎抽走了陌涵婳身上所有的力气。

　　当时出事的时候，陌涵婳就知道陌涵烟的结局是什么，只是不甘心，放不下。

　　“哥哥，”陌涵婳缓缓的站起身，看着陌涵箬的背影，“三个月后西凉秀女大选，我想参加，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陌涵箬听了陌涵婳的话，只是停下了脚步，却听见陌涵婳继续说道。

　　“涵烟曾经就很想做太子殿下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拿不到，那么死后，我就代替她，给她拿到这天下至尊的位置。”

　　陌涵箬听完陌涵婳的话，最终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弦月的搀扶之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