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笨笨FISH

29、故人

　　西凉的月色带着几分朦胧，似乎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迷离。

　　有人提着灯，好看的手指从墙壁之上拂过，深色的佛珠轻轻摇动，落在这夜色之中，倒是让人一下子便能看见来人。

　　走了一会儿，提灯的人停了下来，看着月色之下那半个金色熟悉的面具，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

　　“起来吧，”声音从提灯的女子面前传来，带着熟稔，“经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客气，礼数之上，向来是周全。”

　　“娘娘过誉了，”提灯的女子笑了笑，“这礼数周全四个字，也要看是针对谁。”

　　两人相似一笑，其中深意，都明白。

　　带着半边金色面具的女子身边的侍女走了过来，接过原本提灯女子的灯，原本四个侍女，一前一后的走在两人的前后面。

　　“为何会突然回来？”带着半边金色面具的女子语气里面带着几分惆怅，“这陌氏别院不过是一座囚笼，昔年，你好不容易折断翅膀离开了......”

　　“心安处，哪里都好，”原本提灯的女子说道，“如今，心不安，就连佛祖在都镇不住。”

　　“可是有什么事情？”

　　原本提灯的女子叹了叹气，抚摸着手上的佛珠，半晌没有说话，带着半边面具的女子看着，眼里带着担忧。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安过，”良久，才听见身侧传来的声音，“最近一直不安，在佛前焚香洒扫的时候，似乎总能看见一地鲜红的血色。”

　　“今日清晨，本在佛前诵经，却睡着了，”身侧之人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颤抖，“做了一个梦......”

　　说到这里，声音便停了下来。

　　“关于贺霓裳的？”

　　她们之间很少有不能提及的东西，其中贺霓裳便是其中一个。

　　“不，”身侧之人摇了摇头，“是关于烟儿的。”
　　“涵烟？”带着半边面具的女子眼里带着心疼与诧异。

　　身侧这个女子是她昔日的闺中好友，如今被废弃的弥氏皇后，陌氏夫人，还有西凉的长公主，三人昔年是这西凉帝都最为传奇的人物，从自幼的闺中好友到后来的携手相扶，再到今日的凋零不堪。

　　昔年有多么的少年得意，如今便多么的落寞。

　　如今苟活于世的弥氏皇后，昔年的弥毓秀，只是一个众人眼中的死人，九族几本被屠戮殆尽，容颜几乎毁尽，却被囚，禁在这陌氏别院十三年，顶着别人的名字，苟延残喘；昔日的云式嫡长女，玉痕公子亲自求娶，只为了这“弱水三千”愿意用手中虎符为聘，十里红妆，如今却是青丝华发，长灯古佛十三年，就连自己的女儿离世，最后一眼都看不见，就连尸骨都无存了......

　　轻轻的闭上眼，弥毓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看着昔日义结金兰的二姐姐，所有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白发送青丝，这感觉，弥毓秀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其中的切肤之痛，何况是陌涵烟，这故人之女的事情在整个西凉都闹腾的沸沸扬扬。

　　“一直以来，烟儿都是我的骄傲，”第一次，弥毓秀听见了昔日闺中好友提起这样一件事，“至少，烟儿活的明白，没有白白活这一辈子。”

　　“我只是心疼，”陌氏夫人的眼眶红了，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哽咽，“作为母亲，最后不能陪着她。”

　　“不过，这样也好，”陌氏夫人说道，“她从出身那一刻，便注定要成为这一场帝王博弈的棋子，被身边人瞒了十三年，活在了一个谎言里面十三年，至少最后能选择自己怎样离开......”

　　说道这里，眼了不禁从陌氏夫人的眼中流了出来。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心下不是痛苦与悔恨，”陌氏夫人哽咽着，语气之中是说不出的自嘲，“竟然是，解脱......”

　　“这么久了，对于烟儿，我这颗心竟然从未因她波动丝毫，”陌氏夫人擦去眼中的泪水，看着弥毓秀问到，“我这颗心，是不是真的是冷的？”

　　“二姐姐，”弥毓秀的眼眶也红了，紧紧的握住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

　　陌氏夫人回握着，这汹涌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烟儿，在一片鲜红的血色之中，我看见她的眼中带着不解，震惊，还有惊恐，被人从高高的城楼之上推了下来，鲜血沿着帝都的云台一点点的留下来，一直留到了我那洒扫的地方，”陌氏夫人说道，“她看着我，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似乎说了什么，可我却一个字都听不到，只能看见那殷红的血从嘴角里不断歇......”

　　“二姐姐.....”

　　“我想去看看她，却挪不动一点，只能看着她的血，一点一滴的从我脚下流过.......”

　　“我这一整天都恍惚的紧，”陌生夫人眼中是说不出的痛，看着眼前人说道，“满脑中想的都是关于烟儿的事情，从意外有了她到陛下和他父亲的谋算，后来的层层谎言，再到最后的尸骨无存，一遍一遍，都在我的心中出现了。”

　　“刚才看到的还是她笑靥如花，再看去却是鲜血淋淋，”陌氏夫人说道，“烟儿说，她什么都明白，她不怪我们，只是希望离开之前，能再来这陌氏别院走一遭......”

　　弥毓秀抱住了陌氏夫人，不禁哭了。

　　“二姐姐，”弥毓秀轻轻的拍了拍陌氏夫人的背，声音温婉却是说不出的坚定，“快了，快了......”

　　这场局，我们筹谋了十三年，也等了十三年，如今，十三年之期已到，三国帝王已经会盟白马寺，帝陵图纸已经在校对之中。

　　一切，终将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