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美学》种瓜得瓜

16、第十五章

　　颜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渴望入眠，却又不敢闭眼。

　　屋里漆黑一片，只要稍稍合上眼，黑暗便滋生出频繁的幻觉，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被贝雷斯袭击的一幕，好像他又被拖回到那一刻，那个被无限拉长成电影慢镜头般的瞬间里，他身陷绝境，受制于人，濒临死亡，不得不强撑意识，挣扎求生。

　　手腕的伤口随着脑海中闪现的回忆变得更疼，颜山如尚在母体内婴儿般蜷缩起身子，他侧躺着，下意识的做出保护自己的姿势，四周极静，颜山耳边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没想现在这样惧怕过独自面对黑暗。

　　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再去想林微的圈套和几乎致命的攻击，颜山恼怒地从今夜的失控中体味出自己平时小心掩藏起来的脆弱。

　　他翻来覆去，身心俱疲，与安眠无缘。

　　最后他被失眠熬得实在受不了了，脑子里的神经又像被针扎一样疼起来。

　　颜山猛地坐起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跳下床，他裹着被子抱上枕头，也懒得摸黑穿鞋了，光着脚踩着冰冷的地板从房间里一路跑了出去。

　　颜山像是睡梦中突发地震惊醒之下逃难似的，绕在身上的被子其中一角还蹭着地，脑袋迷迷糊糊地搂着海绵枕头在站在客厅里。客厅无人，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颜山困得晕晕乎乎，眼皮几乎睁不开，他扭头看了看，见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的灯还亮着。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走了两步，往门口一站。

　　书房里，灵体学分类的那个书柜敞着玻璃门，里面少了几本，韩唯穿着睡衣，左手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身边的写字台上胡乱的摆了一堆摊开的书。颜山进来时，他正皱着眉翻着眼前的书。

　　韩唯听见动静倏地抬头，见是颜山又是被子又是枕头的裹成个团子直挺挺的戳在门口，不由得一愣，他一时拿不准眼前什么状况，颜山是想干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了？”

　　颜山的脑子在困顿之下已经不怎么好使了，他像个做恶梦的小孩，发着失眠的脾气又带着被吓到的脆弱，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艰难的处境：“害怕，睡不着。”

　　韩唯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直愣愣地盯着颜山看了几秒，当他总算闹明白颜山这番充满孩子气的回答的言下之意后，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韩唯伸手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展眉笑起来，他合上手里的书，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柔和地说道：“我知道了，走吧。”

　　韩唯接过颜山手里抓着的枕头，向上拽了拽他披在身上的被子，拉着颜山去了自己平时来这里时晚上休息的主卧室，里面摆了张大床，韩唯把枕头往床头一扔，回头冲着颜山说道：“躺这儿睡吧。”

　　颜山困得厉害，二话不说往上一趟，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动了几下，蹬了几脚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缩在被子里闭上眼不动了。

　　韩唯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摘下眼镜，挠了挠头发，掀开自己身侧的被子，关了床头灯，也躺下了。

　　第二天颜山睡到自然醒，睁开眼都过了中午了。他自己一个人躺着床上，韩唯早已起来，不在屋里子。

　　颜山睡的迷糊劲儿刚过，坐起来醒了一会儿，他抓了几下脑袋，瞅了一圈，才勉勉强强想起来昨天自己一个人折腾到大半夜闹失眠，最后难受得不行了光着脚跑出去找韩唯，非要挤着和人家一起睡才安心，韩唯倒也肯纵容他耍小孩脾气，挺配合，没说什么同意了。

　　颜山心说，得了，死皮赖脸爬到人家床上，够丢人现眼的，谁知道就自己这睡相，昨天晚上有没有翻身时踢过去一脚。

　　何况对方还是未来的主管教授，生杀大权捏在人家手里，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判分数时大笔一挥，不及格挂上两科，自己的小日子岂非要过得异常艰辛。

　　没有补考，只有重修，重修，再重修。

　　颜山一想到这里顿时万念俱灰，他双手捂住脸，长叹一声，颓废地向后摔回到枕头上。

　　昨晚真是作了个大死。

　　宁肯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数羊，也不该抱着被子枕头窜出去找韩教授啊！

　　颜山欲哭无泪地想，我完了。

　　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在床上打了个滚，啪啪地拍了几下脸，颜山懊恼地重新爬起来，下地一看，自己昨晚没穿鞋赤脚走过来的，床边有双拖鞋，一看就是韩唯帮忙摆好的，省得他醒过来还得光脚踩着地板走。

　　颜山叠好被子，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韩唯住的这栋公寓西边守着市中心的人民广场，马路对面的正北方是中央森林公园，放眼望去除了远处高耸的大楼，对面公园全几乎被绿色植被覆盖，居中为占地面积极大的内湖，湖面被阳光一照泛着粼粼水光。

　　颜山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浴室，韩唯洗手台边上准备了一套新毛巾，颜山洗漱过后擦完脸，走进客厅，韩唯换掉了睡衣，穿着黑色衬衫牛仔裤正坐在沙发上审阅资料，边上摊开了三四本书，颜山认出其中一本是他昨天随手拿出的那本没有封皮不知道名字的破旧残本。

　　韩唯相貌英俊，虽然已评到教授职称，但人看起来相当年轻，单看长相颜山觉得他也就二十五六岁，往大了算撑死到二十八九，但似乎与教授身份不合，颜山猜不出他到底有多大。

　　“起来了，身体好点了么？”韩唯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研究手里的文件，拿笔勾画着上面的字句。

　　“好多了。”颜山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豁出去了，他壮着胆子，心虚地说道：“韩教授，昨天晚上我脑子不清醒，不好意思……”他傻愣愣地想着话说到这里该怎么接，有些犹豫不定，哼唧了一会儿，最后自己先害羞了，小声地说了句：“……麻烦你了。”

　　韩唯被他一通话逗笑了，颜山站在他面前甚是窘迫，韩唯笑了一会儿，好像心情很不错，颜山见他也不跟自己计较。

　　只听韩唯开口说道：“饭桌上放了些吃的，你去看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颜山哦了一声，在饭桌旁一坐，他现在刚醒不饿，也吃不下多少东西，随便吃了几块好利来的点心就饱了。

　　颜山吃完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走了，身体已经无碍，没道理老是待在别人家里，还要让韩唯分心照看自己，于是他问道：“韩教授，我这儿没事了，要么我就先回去了？”

　　韩唯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冲着他抬起手，说道：“过来我瞧瞧你的手上的伤。”

　　颜山乖巧地凑过去，伸手受伤的右臂，韩唯握住颜山的手，动作轻柔地拆掉纱布，露出手腕上一道尚未结痂，血肉模糊的伤口。韩唯下手已是很小心了，但颜山依然疼得缩了一下。

　　韩唯阴着脸盯着伤口，脸色难看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我没法治疗，只能看看能否自己愈合，如果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然后韩唯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找来新的纱布重新帮颜山包扎好，缠伤口的时候韩唯就势在他的右手手背绕了一圈盖住颜山的纹身。

　　细心地弄完，检查了一遍包扎的效果还算满意了，韩唯说：“那你先回去吧，我手头有些急事要处理，过两天再去你那里拿论文，到时候再说开学的事。”

　　韩唯一指书房，说道：“你的手机放在写字台上，自己去拿吧。”

　　颜山进去取了手机，见写字台上散落着一些打印文稿，都是普通的学生论文作业，颜山扫了一眼，飞快地一瞥间他认出被其他文件盖着，挡在最底下露出一角的旧书页上，隐约可见恶魔两字，连着几个句子，他不敢乱翻或是在屋里停留太久，来不及看得真切，当下凭印象背下几个词，怕韩唯起疑，便赶紧转身离开了。

　　颜山背上背包蹲在玄关换鞋，韩唯放下手里的资料，送他到门口。

　　韩唯倚着门框，他垂着头目光落在颜山的背上，说道：“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在你手机里了，如果晚上还是失眠，千万不要硬撑着，记得给我打电话。”

　　最后韩唯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密码是颜山的生日，韩唯说每个月会给往卡里打钱，他该收收心，不要再和之前一样没事就想着去接个委托玩了。

　　临走时又让颜山把他买的吃的全部都拎走了，一开始颜山不肯，韩唯说自己不怎么在这里住，放着都坏了，让你拿你就拿，硬是塞给他。

　　最后颜山抱着一兜吃的，从公寓楼门口出来，拦了辆车，出租司机问他去哪儿，颜山闭着眼想了几秒，报了个地名，让司机送他过去。

　　市图书馆一楼大厅接待处的负责人是个妹子，她低头着正在整理新办卡的会员资料，上面传来一个挺好听的男声，那声音问道：“请问这里可以存包吗？我带的东西自动存包柜放不下。”

　　妹子抬头，见是个皮肤白皙的帅哥，眼前顿时一亮，她用甜甜的语调，十分热心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先生你要存什么？”

　　颜山抱着一大袋子的吃的往接待处的柜台咚的一放。

　　“存这些。”

　　妹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她自从来接待处上班后从来没见过哪个人上图书馆还能带这么多食物的，妹子嘴角抽了几抽，腹诽道看着挺帅没想到是个吃货，这么能吃小腰还挺细，真是没天理。

　　颜山哪知道仅仅是一包食物，足以让妹子在内心里转了十八道弯，把他从理想的潜在男朋友，直接打入到万恶的吃不胖的阶级敌人里。

　　他接过递给他的牌子，作为走时来取的凭证，颜山心里有些奇怪，总觉得那个妹子最后的挤出的笑意更像是个冷笑，又感到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了些。

　　颜山从钱包里拿出那天晚上韩唯来到他租的地方发教材时给他的图书馆借阅卡，他拿着卡也不知该怎么用，只好先去找图书馆里层图书种类的平面标识图。

　　市图书馆占地面积极大，一共有七层，馆内藏书种类繁多，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号。

　　颜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上面的哪一层是特殊类目阅览区，他不得已，找到了一层的总服务台，向值班的员工出示了自己的借阅卡，问特殊类目阅览区在哪一层。

　　值班员工刷了一下颜山的卡，核对了电脑上显示的卡内信息，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接通后说道：“特殊类目，有人要上去。”

　　说完他挂了电话，对颜山说道：“请稍等。”

　　没一会儿的功夫，走过来一个工作人员，领着颜山上了电梯，直接去了六楼，颜山记得平面图里这一层标明的是专门的外文阅览区和办公区。

　　那位工作人员带着他进了办公区，穿过一条长走廊，拐了个弯，拿着颜山的借阅卡在电子门上刷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了，那人将卡还给颜山说道：“你是第一次来，有些事项需要告知你，这里是特殊类目阅览区，里面有直接通到一层的电梯，不过需要刷这张卡才能用，图书馆闭馆时间是下午七点，请在此前离开，信息检索台上的电脑可以查询书目，这里的书均不能外借，如果需要，部分图书可以复印，将复印件带走，不能复印的，就只能自带纸笔来抄写了。”

　　那人补充道：“下次再来，记住电梯在一层的位置，刷这张卡就可以直接乘坐直达这里，只有这种权限的卡能用，普通的借阅卡用不了。如果你在里面遇到其他问题，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我的办公室就在刚才那条走廊的右手第三间，门牌号是6027。”

　　工作人员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了，对着颜山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和其他借阅区相比，特殊类目阅览区并不大，只有平常阅览室的二分之一大小，差不多是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书，里面静悄悄地，似乎只有颜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颜山找到信息检索台，在电脑前动脑子思考了一下，他打算查关于恶魔的书籍，但不知道该找哪一本才对。

　　他心想是自己学妖类的，教材里有《妖类图鉴》和《怪类图鉴》算是百科全书了，里面对物种介绍详细，几乎重要内容都涵盖了。半吊子阴阳师，实际上就是韩唯，提过魔类学生手里有《鬼类图鉴》，所以以此类推，只要找到《魔类图鉴》没准就可以揭开贝雷斯的真面目。

　　颜山拿定主意，在键盘里输入了魔类图鉴几个字，点击了搜索，出乎他意料之外，结果竟然是：没有此类图书。

　　颜山一愣，又重新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此类图书。

　　他不甘心，换了妖类图鉴几个字，点击搜索，电脑很快将检索码显示出来，标注出馆藏十本，彩图版和便携版均有，还有两本是旧版。

　　颜山又试了几个，《鬼类图鉴》和《怪类图鉴》都能找到对应的馆藏书目，唯独《魔类图鉴》没有。

　　特殊类目借阅区应该是所在城市收藏灵体学类的图书最全的地方，如果这里都没有，颜山虽然心里疑惑，但只能认为这本书并不存在。但是他又想不通，为什么肯花时间编修灵体学下三大类：妖类、怪类和鬼类的百科图鉴，唯独漏掉魔类，不去编一本魔类图鉴呢？

　　颜山不知道灵体学研究会的那帮人是什么个意思。但是既然没有，也就算了。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从韩唯的写字台上那本压在最底下那页书上看到的内容，选了两个关键字碰碰运气。

　　很快搜索结果显示了几本。

　　《恶魔召唤的起源探讨》
　　《邪恶的恶魔召唤术》
　　《召唤恶魔的影响实际例证》
　　《被所罗门伪装成的宝藏——恶魔召唤的真面目》
　　…… ……
　　《召唤过恶魔的历史人物》

　　颜山挑了三本想看的，其中两本他找了找发现按照检索编码，屋子里没有，很快颜山看到阅览区另一道玻璃门，连着一个小房间，里面摆了几排书，颜山在门口刷了下他卡，门没开，显示他的这张卡权限不够。

　　颜山没办法，只有一本是他现在能看到的，他蹲在地上从书架的最底下的一层翻出那本《恶魔召唤的起源探讨》，找了个自习用的桌子坐下，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一个小时后，颜山翻完了，他仰起头左右来回转了几圈脖子，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

　　整本书不知道是按哪个前辈的毕业论文集编的，写的相当晦涩枯燥，既无聊又无趣，全是生硬的堆砌文献，大段大段的论述，干巴巴的，几乎没有什么颜山真正想看的内容。

　　颜山凑合着用自己的话把书里啰啰嗦嗦提到的，还算有用的东西总结了一番，像拧一块干燥的海绵一样，挤出几滴水来。

　　简而言之。

　　在帮人类干活这件事上，魔类与妖类不同。

　　妖类是缔结契约，好比经过面试，人力资源经理和求职者相互满意，有合作的意向，然后详细地谈好彼此的权利和义务，一条条列出来，双方认可后，签个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不得再反悔。

　　妖类所需的代价，基本上就是相当于付月薪一样，如果偶尔再有个红包，节庆时来个奖励，那就更好了。

　　魔类是借高利贷，对方是门路广有能力的□□，走投无路了必须要豁出去时用来救急，虽然短期确实能帮上大忙，顺利的摆平燃眉之急，但是代价极高，除了要还本金，还有额外的高利率，没完没了的利滚利。最后比被压榨到倾家荡产还惨，真正的高利贷起码是要钱，恶魔跟你要的就是别的什么不怎么好，而且很麻烦的东西了。

　　魔类所需的代价，如果一旦被取走了，后果和影响非常大，无异于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颜山心说，知道了这些，也不能说完全没帮上自己的忙，但基本上没什么用。

　　林微这个人精，算得上聪明绝顶了，精明如他，自取灭亡什么的，太蠢了，和他的智商不相配。

　　所以，我这算是浪费时间白来一趟么？颜山心说。

　　真倒霉，颜山本来以为在图书馆至少能解决一些自己心里的疑惑，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而且他不可能再从韩唯嘴里套出什么线索来，他也没这个胆子再往枪口上撞，不怕死的触韩唯的逆鳞。

　　颜山把书放了回去，整个人懒得再去想那堆事了，无论如何，可以肯定一点，韩唯会保护自己的安全，这就够了。

　　还是听韩唯的话，离这趟浑水远着点吧。

　　刷卡进了电梯，下到一楼，颜山记下了电梯的位置，从接待处的妹子那里领回自己那兜吃的。出了市图书馆，他看了眼手机，翻出未读短信，有条短信注了韩唯两字，是他的手机号，剩下的全是小白昨晚发过来让他回电话的，颜山想昨晚有点对不起小白，他也说不上哪里做的不对，但心里就是觉得不应该那样敷衍的对小白，可是他的确也没其他办法。

　　颜山想了想，回家之前还是先给小白打个电话安抚一下情绪，他实在怕自己一进家门小白又当着他的面炸了。

　　那场景真的太可怕了。

　　按下通话键播过去，响了好几声后才被接起来，颜山低三下四的带着讨好地语气开口说道：“小白，你没在生气吧？”

　　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悠悠地说道：“哦，小白，问了半天也不肯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挺好听的嘛。”

　　出去颜山的意料，接电话的不是小白，听到那声音的瞬间颜山像是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

　　颜山觉得自己手又疼得发抖了，他咬牙怒道：“林微你想干什么？！”

　　林微在那头笑道：“别生气嘛，他自己找上门的，我不过略尽地主之谊招待一下。昨天你走的仓促，其实我挺想再和你聊聊天的，这样吧，出来跟我见一面，我就放小白回去，如何啊？”

　　颜山算是恨极了林微了，他冷笑一声，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林微轻声笑起来，他的声音凉凉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只听他说道：

　　“凭小白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