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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拿什么换你的认可他的原谅小宇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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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宇站在门口,冲门里点点头。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宇的裸照。宇笑笑,从那人的口袋里掏出他的打火机,就在他面前,点燃了那张照片,看着它化成灰烬飘在夜风里,才转身离开。
那人在背后轻轻的说了一声:“小宇,记得回家。”
宇猛地转身:“你到底要怎样!难道这样一点的温柔,就指望把我永远的栓在你身边么?为什么你明明不爱我你却不愿意放手呢!我是人!我是人不是你的东西,不是你拣回来的一条狗!为什么你非要藕断丝连非要留这样的一点温柔呢?!”
绝望的嘶喊在凌晨日光熹微的荒野上回荡:“你到底要怎样,不爱我就放了我吧!”
那人默默的关上门,面对满屋的寂静。掏出口袋里的钱夹,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张照片,大男孩和小男孩,大孩子的手放在小孩子的肩上,两个人都笑着。照片卷了边,甚至孩子的脸都有些肮脏了。那人的手指轻轻扶过那小孩子,也就是小宇的脸。
宇,你为什么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性呢。就算所有的照片,所有关于宇的照片,妖娆的妩媚的,无奈的哀伤的,不管带着怎样的美感的照片都烧掉,这张我还是会保留到最后呀。
公司的日程下来了。跟以往不同,这次的半年日程只有两个月的安排。
就截止到今年唱片大奖的日期。公司的解释是,如果今年E.T.C.H.拿到唱片大奖,就安排他们到欧洲集训一年。
阿曦一听到,开心的抱住队长又跳又笑:“好呀好呀,欧洲耶!”队长也开心的合不拢嘴,可还是不忘提醒:“一定要努力呀,要拿到唱片大奖才可以!”
宇安静的笑起来,如释重负,却也忧心忡忡。不知道那个人,要怎么样。
金泽洲则是有节制的开心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要离开家人一年啊。就算再怎么嫌他们麻烦,自己还是有点不能割舍的。
贺扬就不一样了。贺扬心里的事情乱的理不清。这代表父亲的最后通牒么?是不是说,自己的经纪人生涯注定要在一个唱片大奖之后结束呢?那Andy呢?如果自己随队去欧洲,是不是就再难以找到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Andy了呢?
“爸爸。”
金泽洲站在自家的客厅里面,面对着背对着自己看电视的父亲,轻轻的叫出一声。
他对于自己的轻视,自己不是不生气的。不然为什么每次挨了打都改口叫“父亲”而不是“爸爸”。你应该看得出区别吧。
微微秃顶的男人把眼光从肥皂剧上移开,不耐烦的看了眼长子:“嗯?”
“爸爸,我想问你件事情。”金泽洲依然毕恭毕敬,轻轻的问道。
“嗯。”这回是下声调。代表着答应。可是不代表他听了进去。金泽洲尴尬的发现父亲又把眼光移回了电视屏幕上。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爸爸,公司说,如果我们拿到那个唱片大奖,就送我们去欧洲集训一年。”
父亲狐疑的望过来:“集训?需要家里出钱?”
金泽洲连忙说:“啊,不。都是公司安排的。我是想说,爸爸,如果我拿到那个唱片大奖,你能不能不再骂我。。。是戏子。。。那个奖蛮重要的,如果能拿到,是件很好的事情,爸爸您能不能不要再觉得我丢脸了。。。毕竟如果是那样,我要走一年呢。。。”
“嗯。”父亲点了下头,又把身子转回去了。
金泽洲心里开心的要命:“那,爸爸,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说完笑着转身走了。
门刚关上,妈妈就从房间里转了出来:“留下钱没有?”
“谁知道那小子从哪里学来了这套。”父亲摇摇头冷笑几声。唱片大奖?是这个名么?是什么东西?
24小时不到,贺扬又一次驾车进了郊外的疗养院。
“Andy,是我来了,我是贺扬。”策划了无数次的开场,最终就是这样,声音微微干涩的结束了。
“是你啊。还好么?”面前的人,有残破的脸和遮住明媚眼睛的白纱。可是声音和身形还是他。
“是你回来了啊。”
“是啊。回来一个月了。这里很好。”Andy转身面对窗口,贺扬一瞬间的幻觉,觉得他好像看向了窗外似的。他瘦多了。而自己呢,在他眼里,不知道改变了多少。
首当其冲就是这身西装。还有眼镜。贺扬觉得自己这个人人越来越多余了。也许Andy讨厌自己,正盼着自己赶快离开。可是自己想说的话,还没说呢。
“Andy,请你原谅我。”
“原谅你?”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贺扬:“你使我失去的东西,你可知道他的价值?”
“对不起。。。”
“难道在你的今天,得到了这么多,还不满足,还想把从前丢弃的东西都一并得着么?”
“Andy,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解释。”
“贺扬,”Andy凄然的笑了:“我没恨过你。可是当你对我说你要放弃,整个世界都在我面前关上门。我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样。。。”
“Andy。。。”贺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Andy笑笑:“贺扬,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当年欠我的唱片大奖,我要你今年还我。”
“好。Andy,等那一天,我会把一切跟你解释清楚。”贺扬说完,轻轻的走出房间。
阳光一下打在脸上。在他的房间里,心静的像水一样。
房间里的Andy悄悄露出一点年少时顽皮的笑容。贺扬,你当我不知道么?贺老头子都跟我说了。我当年在大奖前夕车祸,你跟我组乐队的事情被老头子发现,生生被他打断了腿,伤得再也不能跳舞拿不到那个奖,在我的病床前怕我担心,不说自己的伤势,只说遵循父亲的嘱托出国留学。
贺扬,你猜得对。即使是失去理想,我都不愿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宁愿你告诉我放弃,也不愿你受伤。
我知道那是white lie。我没恨过你。当我听到《铭刻》的前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无法释怀。那是我们当年的旋律啊。我知道评论都在说,柔婉的曲调前面恢弘的摇滚是神来之笔。可是只有我明白。只有我听懂了“往事走过场,是谁在心上。”
贺扬,你还疼么?腿疼么?心疼么?我知道你一直有这样的心结啊。
贺扬,我从来没怨过你。即使那不是善意的谎言,即使你真的放弃。可是没用的我,作为见不得光的我,只能用这种方式,鼓励你加油。
贺扬,加油,为了唱片大奖,为了我们曾经的理想。代我加油。
走出疗养院的时候,贺扬甚至有些依依不舍。开车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那扇窗还是严严实实的关着,里面是乳白的窗帘,外面是红色斑驳的砖墙。贺扬心里一暖。也许自己心目中的安静平和就是这样。有阳光,有这样陈旧却处处透着坚实的房子。还有自己的好兄弟。
甚至还有这样平和的心情。
贺扬坐进车里,向贺氏的写字楼驶去。既然今天都能鼓起勇气见Andy,也不妨跟老爸把话说清楚。就像老头子常说的,贺扬,站直了做个男人!
一路上车速都偏快。贺扬开车四平八稳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据说贺老头子坐在贺扬车上,端了杯咖啡,喝了一路,一滴不洒,呛都没呛一下。可此时贺扬心情有点激动了。好像这半辈子跟他爹的恩怨要来一次彻底清算。
到了贺氏大楼,贺扬又犹豫了。就好像车速再快也要停个红绿灯一样,他减慢了脚步。然后照例在电梯里整理了衣服拉正了领带,扣好了领口的扣子。走进顶层办公室。老头子还是镇定的面无表情的签文件,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了句:“你来了。”
“解释一下这个。”贺扬把那张日程摆在他面前。
“宾法。沃顿商学院。”老头子还是不正眼看贺扬。手中的钢笔沙沙作响。
“什么?”
“今年九月二日,我要你站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门口,报到。”老头终于肯抬下头:“亏你Master的GPA还不错,过了4.0。老爹亲自帮你申请的。”眯着眼看看贺扬:“不谢谢我?”
“Don’t even think about that.(你想都别想)”贺扬气急了就冒英文。
嘴角挂起一丝疑似宠溺的笑容,好像宽容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却毋庸质疑:“贺扬,你最好听话。”
“姓贺的,这回我不会听你的了。或者,”贺扬手压在父亲的办公桌上,向前欠身,靠近父亲的脸:“或者,你准备打断我另一条腿?”
“为了那件事,我已经容忍退让了很多次了,不然我会放你去当什么经纪人?!”老头站起来,还不到五十的高大魁梧,年轻时也是道上有名的汉子。贺扬真怀疑老家伙如果重出江湖是不是还能是一条混江猛龙。
这种人,古代叫江洋大盗,近代叫军阀,现代叫企业家。贺扬心里暗暗叹口气。今天老头子格外强硬啊。正想着,老头扬手“啪!”的一巴掌,准准的抽在贺扬的脸颊上。
一个泛白的手印,迅速的涨红隆起再变紫,狠狠的爬在贺扬脸上。贺扬睁大了眼睛,捂住脸:“贺纵,你除了打人还会点什么?”下巴倔强的扬起,狠狠的直呼其名。
贺纵冷冷一笑:“是的。我跟你,也只有这个解决方法了。”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张秘书,你去一下三十一楼。帮我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要跟贺扬谈谈。”
贺扬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咬着牙不作声,直直的站在父亲勉强。看着父亲一步步走向自己,一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下力道之大,直把贺扬一个一米八多的小伙子打的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贺纵居高临下的狠狠看着贺扬:“很久没跟你算账了吧?”
然后又冷笑了一下:“算完帐,我们再做个交易。”
与此同时,宇拿起电话,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哥,今晚六点老地方的咖啡厅,我想跟你谈谈。”
贺纵一天的心情都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毁了。被忤逆的恼火在心头烧的他恨不得一脚把贺扬踹下楼去。
不论我说什么,他永远都是一个“不”字!
贺纵恨得手都有些发软。看着贺扬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竟然又那样直直的看向自己,一点没有低头认错的样子。贺纵几步走到办公室侧壁的衣橱,顺手摘出一根皮带,恨恨的指着贺扬吼到:“你给我跪下!我告诉你贺扬,你没有选择,你别以为你可以改变。你给我好好去美国念书,好好回来继承家业!”
“贺纵,我-不-愿-意!”贺扬抹掉嘴边的血迹。刚才贺纵的一巴掌好像把嘴唇打裂了。满嘴的腥咸。
“跪下!”
“不!”
这一声“不”话音还没落,贺纵上前就是一脚,正好踢在贺扬胯骨上。贺扬几乎被踹飞出去,捂住胯部皱着眉头坐在地上。眼神还是一步不让的看着父亲。
贺纵一把抓住贺扬的胳膊,铁钳一样的大手把贺扬往上一提,背朝上摔在地上。
贺扬脸贴在贺纵办公室柔软昂贵的地毯上,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起一些琐事。他想起以前自己带着一身的伤出现,Andy倒抽冷气的样子,他还想起Andy问自己为什么不还手。他自己记得自己回答:“That would be the last thing I will do in my life.(我这辈子是不会了)。”
跟老头子动手,除非自己疯了。那老头子左边第一个抽屉里就是一枝手枪,而贺扬毫不怀疑那把枪不是个摆设。“老头子发起飙来没准儿是一亡命徒。”贺扬的弟弟贺襄有一回叼着烟跟自己哥哥说:“哥,我可不想您英年早逝,我可还指望着您给我顶几年呢。再说您不还一帮小兄弟么,可别让老头子给做了。”
贺纵重重的一脚跺在贺扬膝盖后面,踩住他的小腿,抓住他的后领往上一拎。贺扬根本来不及反抗,人就已经以最正规的姿势跪在了地板上。贺纵一松手,贺扬就向前趴去。贺纵一脚踹在贺扬屁股上:“跪直了!别逼我动手!”说完手一挥“啪!”的一声,皮带狠狠抽在贺扬背上。
贺扬猛的抬头。背上的伤口好像被猛兽咬过一样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贺纵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回皮带狠狠的抽在臀上。与此同时,贺扬背上的白色衬衫渗出细细一道血迹。
贺扬死死抓住地毯,如同想把它与地板分开似的。贺纵根本没停手。把皮带对折抓在手里,一只脚还踩在贺扬腿上,皮带一下下狠狠的抽下去。
张秘书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里面抽打的声音和隐隐的呻吟哀叫,让张秘书握紧了手机,手心里全是汗。他不是心机重爱偷听的秘书,只是心细却有些懦弱的老好人而已。想了又想,还是准备听听再说。
“啪!”一鞭抽在大腿上。贺纵“哼”了一声:“贺扬,你别装死,给我站起来。”
贺扬趴在地上喘着。冷不防皮带又抽在肩膀上。裤子和衬衫上的血迹层层叠叠,细如蛛网。屁股和背,还有大腿疼得他几乎站不起来。又是一皮带,这回抽在臀峰上:“站起来!我们做个交易。”
面对勉强撑住身体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子,贺纵还是一脸的平静。坐在办公桌前喝了口上好的龙井:“你最好答应去美国念书。”
贺扬等着他开条件。他能感觉到血从肩膀上的伤口流下来。
谁知贺纵开出的根本不是条件。而是威胁:“我们现在正在商议收购叶氏。计划书是你亲手写的。我们现在正在与叶氏高层谈判,希望和平过度。听说叶氏的老总最喜欢年轻男人。我们正打算收买他。现在看来,送礼物不如送个人。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一型的,是章含宇呢?还是金泽洲?抑或,他口味比较独到,喜欢Andy?”
贺扬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身子抖了抖才开口:“我答应你。我去念书。”说完不等父亲说什么,跌跌撞撞出了办公室。一头撞进正要破门而入的贺襄怀里。旁边的张秘书看到贺扬一身血顿时目瞪口呆。贺襄小声骂道:“老畜生下手那么狠,真他妈不是人养的。”
贺扬竟然还说了他一句:“我说贺襄啊,全家都让你骂进去了。”
贺襄把贺扬送回酒店并声称自己不能丢下哥哥不管的时候,宇跟那人在咖啡馆会和了。
“哥。”章含宇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掌心被烫的通红,抬起头看向站在桌边的高大男子。那人依然是一身经典的名牌,精工的手表,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
不知道咖啡馆里的女侍应脑袋里是不是已经升起粉红色的小泡泡,章含宇在那人深黑色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同样颜色的过去。
“哥,放了我吧。”嘴角带了一点苍白的笑容,宇看着那人从容的坐在自己对面才缓缓的开口。记得小时候,很久很久之前的小时候,他就是拿了仅有的几块钱带自己出来吃饭,在肮脏的小面馆里,这样宠溺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把一碗牛肉面吃的干干净净,再把汤也喝干净,然后暖暖的笑着把他那碗也推给小宇。可是那真的是很久之前了。宇也记得他把自己锁在墙角的时候丢给自己的剩饭。可总是不如那一碗牛肉面的记忆清晰。
那一碗牛肉面的价格,抵不上一口手中的Latte,可是小宇还是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换取当年的一分钟。
加了焦糖和牛奶奶油的咖啡,还是苦涩的难以下咽了。宇低着头,看着棕色的边线环绕着杯中的那朵漂亮的奶油,慢慢的渗透,奶油慢慢的融化。宇拿起小勺,轻轻挑起一点奶油放在舌尖。
那人在对面宽容的笑:“小宇,你还是那样喜欢甜食啊。”
宇也低头笑着。就是被粉丝形容做“一低头的温柔”的那种笑。那个人在对面看他的眼神近乎沉迷。
“哥,公司说,如果拿到今年的唱片大奖,我们就要去欧洲集训一年。你。。。”如果真的要离开,他会不会一次性公开所有的裸照毁了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不是这个人的原则么?
“是么。我们有很久不能见面了是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人的眼神竟然有了一丝失望和哀伤。是自己看错了么?
“哥。”
“你很久没有主动叫过我哥了。”那人语调很轻柔,好像当年坐在自己床头把手放在自己二额头上说晚安一样。离开了黑暗的别墅,似乎一切都在梦境里一样。那个人,也不一样。
他继续说道:“小宇,哥很为你骄傲。属于你的荣誉,你就加油争取吧。到了那一天,我一定坐在台下看你领奖。或者,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的话。。。”
“请去吧,请你。。。”宇急切的握住那人的手,眼神真挚的看着他。再怎么恨他,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禁不住。
“对不起。”那人忽然开口:“对不起,宇,我爱你。”
嘲讽的笑。宇轻轻开口:“听上去像是韩剧的台词。下次请你有点新意吧。”原来自己的恨还是那么刻骨铭心。宇站起来把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咖啡馆。
那人坐了一会,随后出了门。上了那辆拉风的跑车。在第九任挡风玻璃后面,默默落下泪来。宇还是恨自己,无法改变的恨自己。他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癌症的诊断书。后面的期限是,五个月。确诊时间是今天上午。
自己错的太多,爱的太用力,所以伤了彼此。也许是可以用尽自己的手段把小宇留在身边吧。比如自己的钱,手中掌握的裸照,都可以操控唱片大奖的结果。可是,平生第一次,自己那么希望小宇自由的去做他追求的事情。即使自己离开人世的时候,不会有他在身边。
小宇,哥哥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