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夜话》朗花照月

3、第二话 沙音

　　“月公子，怎么不见有人？”云正奇怪着，眼角瞥见月无伤已经绕向了后屋。忙抬脚跟了过去。
　　天井前的屋檐下，一只药罐在炉上叫的正欢。残留的雨水正顺着房檐滴滴落地，隐约可听得西边屋里传来的人声。
　　一双手忽然盖在了云的唇上，示意她别出声。然后拉着她向西屋轻轻靠去。
　　“药可带在身上？”说话的男人声音如春风般干净清透，刹是好听。
　　“沙音，你先答应我，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这个声音是？琥珀？！云禁不住望向屋内，一个满头金发的男人顿时跳入她眼帘。他的脸，白如敷面，鼻如直梁。两道细长的弯眉间尚点着一粒朱砂，英挺中又透着几分水漾的温柔。原来他就是闹的江南各分楼鸡犬不宁的沙音。只见他站在琥珀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她的要求不置可否。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的碰撞着，复杂的情感顿时涌泄出一股纠结心酸的气势。深刻的感染着云，让她总不忍相信琥珀竟然和迦南医馆的人是旧识。
　　半晌，才见琥珀将手边的一包东西递了过去，起身告辞。
　　我们也走吧。云回头，募然发现四处已没了月无伤的踪影，她愕然片刻，终也悄声离去。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黄昏楼屹立大江南北数十载，手里大大小小的消息不计其数，视重要等级沽价而售，江湖中人对此举毁誉参半。因而黄昏楼不说树敌三千，也总有两百。
　　可这个月无伤，着实费了她们不少功夫，仍一无所获。原以为今天他带自己来这，不说一举两得，也能知道些什么。没想到却是琥珀与迦南医馆的人纠缠不清。这等场景，让她怎能不怀疑月无伤的目的，怎能不揣测他孰敌孰友？
　　一路走走停停，飞来寺已近在眼前。人潮业已散去。远远便见得其他三女围在大殿前那巨大的香鼎四周。琥珀正高举着香，虔诚的望着天。
　　“云！我们正说一个大活人也能走丢呐。”
　　云微微一笑，拉过雪伸来的手，“人太多我挤不过来，就在路口等了会。”
　　水晶觑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道：“迦南医馆在这搞什么义诊，有病看病，没病做个检查也不吃亏，就个个都想来凑个热闹。你淡然惯了，挤不过来也不奇怪。”
　　“你们都上过香了吗？”云走到鼎前，决定当作什么也没有见过。
　　“就差你啦。一会还要去迦南医馆，你快点啊。我们先去问签。”雪收拾起东西，拉着水晶、琥珀匆匆忙奔去。
　　云看着她们的背影，她不知道别家青楼的姑娘是否信佛，但是她们黄昏楼的姑娘，从来都只信楼主。可是这刻，如果真的有佛，那就请保佑我们，保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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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年事事堪回首，半入浮华半掩扉。
　　琥珀攥着签文，紧缩的手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了青色。因果因果，没有必然的结局，只有偶然的相遇。经年事事，事事皆错。而如今，明明已经决定不再相见，可为什么她的心情还如签文那般，犹疑不定。甚至因为他没有明确答应她不再相见的决定，而满怀期待。
　　正自恼恨，雪忽然惊叫起来。
　　“怎么又下起雨来了？”雪从殿檐下探出手，凉意丝丝滴入她手，天空因为雨雾而灰蒙蒙一片，顿觉意兴阑珊。“这样还要去迦南医馆吗？”
　　“我无所谓，反正我们主要目的是上香。”水晶一如既往的玩弄着头发，她虽天资聪颖，却本性散漫。云和琥珀两人在走散的途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还就跟那迦南医馆有关，既然如此，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下面自会有人去查那迦南医馆的，怎也不会象那月无伤，倾尽全力也只能查到这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能将身份隐瞒至此，也真是不简单了。伸个懒腰，“算了，迦南医馆又没长脚，还怕跑了不成。这么大雨，哪也没法去。”
　　“那就找间禅房歇歇脚。啊，这位小师傅，请问还有空余的禅房吗？”雪眼直手快，一把拉住路过的小和尚。
　　“女，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还，还请你松手说话。”小和尚慌乱的低下头，有些语无伦次。
　　“到底有没有啊？”雪当没听见似的，反而更进一步，红裳依稀拂到了他身。
　　“没，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便是腾也没法腾一间吗？这么大雨，我们几个弱女子又没地方去，回头再受了凉，可叫我们这单薄的身子如何是好呀？”雪拽着小和尚的衣袖，在他脸旁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那个，那个，我真不知道啊。”小和尚只觉得是晕头转向，脂粉衣香已经够让他难受了，再来这么个软语轻磨，差点哭了出来。
　　“小师傅，就带她们来我们的禅房休息吧。”
　　小和尚连声罪过，趁机挣脱雪的手，冲着出声之人鞠躬不已：“真是多谢两位大夫了，多谢多谢。姑娘，请随我来吧。”
　　因果因果，没有一个必然的结局，只有一次次偶然的相遇。云看向琥珀，只见她低着头一步三挪，显然如之前所听闻，不想再见到那沙音。云拉住她略微僵硬的手，与她并肩齐行。
　　“各位施主，请你们在里面稍事休息，我这就去为各位取些热茶过来暖身。”小和尚尽责的为他们推开房门，便逃也似的离去。
　　雪看的娇笑连连，“这小师傅真好玩，我又不会吃了他，脸还红的就像苹果一样。我上一步，他要退三步。现在这一溜，肯定是不敢再回来了。”
　　云放开琥珀，弯身向沙音、南里宇致歉：“雪天性好玩，但并非出于恶意才戏弄那小师傅，待雨停后我们便会离开，还请二位莫要介意。”
　　二人回个礼，便各寻地方坐下。
　　一时无话，只闻屋外秋雨声声，别有一番宁静的意味，催人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