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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百岁相看能几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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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闭着眼以手握拳轻锤了锤自己胸口,点点头。
于广泰不语,半响又说道:“景兰是你所出,照理说岳母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罗姨娘今天的话也不无道理,梦兰她毕竟也叫你一声母亲,更何况我看鹏程对梦兰也不无好感,倒是景兰,似乎对鹏程表现的无所谓。”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好了。”杨夫人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盯着于广泰。
于广泰有点讪讪然,“景兰是嫡女,来日到了京城自是有的高门大户可相看,梦兰虽然是庶出,但是功课自幼由我教导,相貌、品性、才学也算出众……”
“老爷糊涂了么?!”理会到于广泰的意思,杨夫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于广泰的话。
于广泰闻言皱了皱眉,但依旧压抑不悦道:“要不然就跟岳母商量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放心,来日到了京城,景兰的事我自是会多多留意的。”
“没什么好商量的!杨家是我的娘家,鹏程是我相看的,只能是景兰嫁过去。”杨夫人一副无可商量的样子,景兰是她的底线,她绝不允许她为景兰安排好的生活出现纰漏!
对着如此强势的杨夫人,于广泰也心生恼意了,言语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征询的意味了:“那你要如何?!真要眼看着梦兰去死吗?更何况鹏程明明就是对梦兰有意!此事你即使不与岳母说,来日我也会亲自致信大舅兄与他说个明白!梦兰她再是庶出,也是我于广泰的女儿,鹏程他既做的出,就要敢于承担责任。”
杨夫人闻言怒不可遏,劈头盖脸便怒声道:“于广泰,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怎么,想拿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攀上我们杨家,然后再拿嫡女另攀高枝吗?你一手算盘打的倒是好,可惜,你低估了我们杨家,也高看了你自己,你也不看看,如今杨家什么身份,鹏程他什么前途,就你于广泰一个通房姨娘所出的庶女还想做杨家的当家主母,你当真天真的可笑!”
于广泰气的全身发抖,他自知梦兰身份是配不上杨怀章的,别说梦兰,即便是景兰,要不是有杨夫人这一层关系在,景兰想嫁进杨府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事实如此却不代表他可以任杨夫人就这么赤裸裸的揭露出来。
“‘我们杨家’、‘我们杨家’,你不要忘记了,你如今的身份可是我于府的当家主母而不是杨家的小姐!你口口声声的嫡女、庶女,你更不要忘了,这个嫡女是你所出,这个庶女也叫你一声母亲!难道在你心里就是如此看待她们的?当真是佛口蛇心的妇人,这么多年算是我错看了你!”说罢拂袖而去。
杨夫人被于广泰一句“佛口蛇心”气的面若金纸,一口气眼瞅着就踹不上,勉强哆嗦着把桌上的茶盏给端了过来,挣扎着喝了一口下去,半口气算是顺了过来,可是胸口的滞郁感却怎么也散不掉,手一松茶盏便从手中落了下去,碎了一地,然后一把伏在榻上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院子里的春儿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来,半抱着杨夫人忙不迭的给她顺着背,杨夫人咳得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纸船,起起伏伏、柔弱无依,春儿急的满头大汗,大声喊道:“快来人呐,赶紧去给夫人熬汤药去!”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只见夏儿一脸惨白的奔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夫人,不好了,林姨娘小产了。”
“你说什么?”春儿震惊的都快忘了替杨夫人顺气。
“林姨娘小产了,出了好多血,现在懂医的婆子正在那边帮忙,大夫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老爷也在那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若是林姨娘有什么不测,整个后院都脱不了干系,”夏儿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哼!整个后院!他当我是什么!”听了夏儿的话,杨夫人对于广泰的恼怒有增无减,努力的说出一句话后,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料刚支起身子,一阵眩晕袭来便眼前一花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依稀中只听得身边两个大丫头的惊呼声:“夫人!夫人!快,夫人晕倒了,快去叫大夫!”
一阵不适传来,杨夫人勉力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景兰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见她醒了,忙喊到:“母亲醒了,母亲醒了,快,把大夫开的汤药给端过来。”
“景儿……”杨夫人努力伸手去够景兰的脸庞。
“母亲,我在,我在。”景兰胡乱用衣袖拭了拭满脸的泪,赶紧伸手接住杨夫人的手并一连声的回答道。
一旁的杨嬷嬷、春儿等人则立即上前,扶身子的扶身子,拿靠垫的拿靠垫,不一会儿就帮杨夫人调整了一个最合适的半躺的姿势,景兰端着药,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喂着杨夫人。
杨夫人眼含不忍的看着自己女儿,配合的喝着药,不到半刻种,一碗药已经见了底。
见景兰要起身,杨夫人伸手拉住她,虚弱的说道:“罢了,不用去拿梅子去苦味了,你且坐坐,母亲有话对你说。”
景兰示意杨嬷嬷与春儿在外守好门,然后顺从的坐了下来。
“那边……”杨夫人努力的指指林姨娘的院子。
景兰摇摇头,“情况不太好,大夫还守在那儿呢,您晕倒后,大夫过来给您诊断后又立即过去了。”
杨夫人听闻半响不语,景兰只得安慰道:“母亲放心,有大夫守在那里想必也出不了大事的。”
“唉,看她个人的造化了。”杨夫人语带怜悯的说道,语毕又看看景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母亲昏迷了一夜,今晨表哥、表姐已经告辞启程了,因怕外祖母知晓后担心,所以母亲晕倒加林姨娘小产的事均未告知他们。母亲是想与我说说表哥的事情么?”景兰大大方方的问道。
杨夫人努力的平息着胸口的窒闷,艰难的开口道:“景儿,你杨嬷嬷都与你说了么?”
“杨嬷嬷大致跟我透露了一些。景儿十分感念外祖母与母亲一心为景儿打算,只是事到如今,景儿可能要辜负您二人的一番心意了,表哥再好,杨府再殷实,我也不愿嫁过去了。”景兰将自己的打算如实说道。
“可是为了梦兰的事情?”杨夫人问道。
“是也不是。”景兰想了想才回答道,见杨夫人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景兰又说道:“母亲,我听杨嬷嬷说当年父亲也是您自己相看后才同意的,成亲后父亲也待您极好,只是后来因为姨娘们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从前的事,还提它做甚。更何况这与你们的事又有何干系?”对于于广泰杨夫人显然不愿多谈。
景兰却不放弃,“母亲可恼恨姨娘们分了父亲的宠爱?可怨恨她们?”
“哼,我虽则看不起她们,更不屑于与她们争斗,但是怨恨她们做什么。”因身体虚弱,杨夫人声量极小,但是再低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语气中的轻蔑之意。
“那母亲是责怪父亲了。”景兰大胆的说道。
听到景兰语带肯定的结论,杨夫人久久不语,半响才叹口气道:“是的,我自有我的骄傲,所以我不屑于与那些姨娘们争斗,但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尊却容不下你的父亲。在我的心里,我是责怪于你父亲的。我怪他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枉顾了我二人当初的情谊,我伤透了心,所以便下定决心不再以真心待他,只求眼不见为净,安安稳稳将你抚养长大就好了。但是,景儿,母亲并不快活,母亲也会经常怀疑自己是否是做错了,这世上又有哪对夫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哪个男子又不是三妻四妾的?”
“不,母亲,您没有做错。”景兰轻轻将头靠在杨夫人的膝上,“女子也是人,是人谁又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真心相付呢?”
杨夫人轻抚景兰的发髻,“景儿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不待见你表哥,不愿嫁去杨府的么?”
“刚母亲问我,是否是因为梦兰所以才不愿嫁给表哥,我说是也不是。说是,是因为,确实是因为梦兰,我才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虽然我现在还未对表哥倾心,但若是我嫁与了表哥,他是我的夫婿又朝夕相对,他将来必然就是我心爱的人。只是今日他能在明知与我将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与梦兰纠缠不清,便能看出他不是心性坚定之人,这样的人,来日里后院必定也是莺歌一片,到时候我又如何自处呢?所以,我说不愿嫁给表哥也不是因为梦兰,因为未来表哥的姨娘通房中没有梦兰也会有别人。”景兰将头扭向杨夫人,看着杨夫人的眼睛,缓慢但坚定的说道。
“可是景儿,这世上的男子无外乎都是你父亲、表哥之流啊。嫁给你表哥好歹还有你外祖母的庇护啊。”杨夫人语带悲伤。
“我知道。”不忍杨夫人的悲伤,景兰握住杨夫人的手,想要把自己的坚定传给她:“嫁去杨府,至少在外祖母的庇护下我能暂得安稳,可是母亲,外祖母年事已高,且不说她能庇护我几年,我也不忍心再让她替我操心啊。”
杨夫人不语。
景兰继续说道:“更何况,如果嫁给表哥,我的一生现在就能看得到:要么完全封住自己的心,然后为了子女、利益在后院里与一群姨娘斗智斗勇;要么就是希望用一片真心打动表哥,乞求他身边不要再有别的人,若是不能,那便只能是自己默默伤心了。这两种生活我都不想要。”
景兰直起身子,摇摇头坚定的说道:“母亲,我不要嫁给表哥。您就多留我几年,说不定上京后,您就替我相看到一个理想的夫婿呢。就算来日里,我依旧碰不到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可是因为尝试过、努力过,至少到那时,我们不会后悔啊。到时候,我自会守住自己的心,好好的相夫教子,也许还会主动替他张罗身边服侍的人。但是,真的不是现在,不是表哥啊。”
“我苦命的儿,你若是男儿身也就不必遭这些罪了……”杨夫人一把搂过景兰哀声泣道。
“夫人、夫人……”杨嬷嬷焦急的声音忽然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