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還未萌芽的感情》法恩

1、那段還未萌芽的感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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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5日，這是提督─季彼方就任的日子。

　　這理應是很平常的一天。只要跟其他同僚一樣經過簡單的儀式並領取秘書艦後、稍微做些簡單的文書工作，就能輕鬆過去的一天。
　　不過讓彼方心情浮動的原因，也來自於這理應平常的一天，在平常之中，混雜進了些許的不平常。

　　「那個……請問首先需要做些什麼呢？」
　　驅逐艦─電縮著肩膀，用那有點不安的聲調問著。

　　真是麻煩呀，雖然說就算什麼都不做也沒關係，不過這樣說的話，驅逐艦小姐應該會哭的吧？

　　雖然電也說過自己身為艦娘，只要直接稱呼她的名字就可以了，但是彼方依然不習慣這種親暱的行為。
　　當然也有些艦娘其實不喜歡提督太過親近，但對於害怕被疏遠的電而言，這種考量是沒有必要的。

　　然而要說彼方跟電兩個人不適合，這也不太正確。
　　對於彼方而言，比起冷漠的叢雲、個性不好的曙或是過於親暱的漣，這樣子能讓自己保持輕鬆距離的電，反而是最好自己的搭檔。

　　雖然也有可能只是電並不會對他嘮叨而已。

　　「總而言之，畢竟今天也只是第一天上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被丟上陣，但是也只是被分配到後援的工作而已，在補給時間到就暫時退到後方待命吧。」
　　這並不是彼方接受到的命令，但彼方直覺的這樣子決定。

　　海軍官校艦隊指揮科第三十四期結業生。
　　今天自己應該是以這樣的身分，與其他五位同為結業生的夥伴們一起參加結業式跟加勳就行了。

　　在人型艦艇─艦娘進行實用化及量產後，海軍艦隊對於艦隊提督的需求量大幅度下降，過去一艘艦船需要一位艦長及數十位船員，現在只需要一位提督跟幾個船員就能帶領許多艦娘。
　　因此在海軍官校裡，艦隊指揮科變成只有菁英才能進入的地方，結業後也能獲有不錯的升遷機會跟待遇。

　　自己是這麼聽說的，所以才努力成為其中的一員。

　　但是別說什麼待遇跟升遷了，才剛上任第一天就帶著一艘驅逐艦被丟到最前線，這是哪門子的下下籤呀？
　　原本分配給彼方的待命位置，也因為隊形異常的混亂跟陣型的不明確而無法確認。另外整個艦隊的氛圍，也讓彼方不想讓只擁有一台驅逐艦的自己，在裡面跟其他提督們攪和。

　　「把只有一艘驅逐艦的自己丟到長門級或是一航戰裡面列隊，會這樣做的人腦袋才有問題吧？」
　　低語說服著自己，彼方決定就算會有問題，還是得把自己的艦船撤到隊伍後方。

　　「這樣子……沒有問題嗎？」
　　只是對於電而言，要違反命令還是有些膽怯。

　　「嗯，就當成是行進時遇到問題，慢慢減低船速拉開距離就好了。反正如果出問題的話我會說是我的決定的。如果沒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這點小事也不會被責怪，不用擔心了。」

　　「嗯……」
　　對於彼方的命令，電只能縮著身體，點了點頭。

　　不敢反抗提督命令的秘書艦，跟沒有什麼緊張感的提督，就這樣拉開了跟艦隊的距離。

　　沒有緊張感，其實應該反過來說。正是因為彼方對於聚集的艦隊數量感到不安，所以才選擇了與艦隊拉開距離。
　　目光所及的艦船數量有超過80艘，由於海軍提督需求量的下降，現在海軍中有艦隊指揮身分的人也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也就是這邊聚集了海軍現存一半以上的戰力。
　　有什麼樣的任務會聚集這麼多的戰力，甚至連剛就任的自己都要帶上驅逐艦、進入戰場呢？

　　彼方或許知道，但是他並不想去想像，這對他的心理衛生並不好。
　　嘆了口氣，彼方認為現在多想也沒有用。確認自己的艦隊─應該說是艦船─停留在離主力艦隊有一小段距離的後方後，他登上甲板遠眺夜空。

　　「今晚沒有月亮呢。」

　　「是、是的，司令官。」
　　跟在彼方身後的電，雖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還是答了話。

　　「吶，秘書艦，妳以前有上過戰場嗎？」

　　「嗚哇哇……請司令官叫我電就好了。戰場的話雖然沒有過，但是電會努力的！」
　　小小的拳頭像是為自己打氣般的在胸前握緊，但彼方看到，只是再次嘆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果然妳也沒上過戰場嗎？」

　　「也是的意思是……？」
　　電不解的歪著頭，不過望著海面的彼方，並沒有注意到。

　　讓完全沒有經驗的自己跟驅逐艦來到前線、甚至是這樣的遠洋，到底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彼方這樣認定。
　　只有一門12.7cm連裝砲的驅逐艦，在這裡根本稱不上戰力。

　　所以自己決定後退。
　　與其停留在前方不成戰力，退到後方或許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那是她曾經教導自己的。
　　要在戰場上活著，就必須持續的思考，即使自己從未上過戰場。

　　彼方就這樣望著遠方，直到第一聲砲火響起。
　　說是『第一聲』砲火並不正確，這是由數十，不、是由數百、甚至數千發魚雷幾乎同時轟炸而發出的、將整片夜空炸裂開來的聲音。
　　與之同時，從漆黑的海裡冒出的，是數不盡的深海棲艦。

　　「咦？怎、怎麼了？」
　　第一次出航的電感到了不安，但是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嗯，是以潛艇為先遣部隊發動的雷擊吧。」
　　彼方冷靜的回應著，然而在這種時候，這樣的冷靜只會讓電感到不安。

　　「夜戰嗎？那麼我……」

　　「原地待機。」
　　彼方下了命令，但那並不是驅逐艦心中想要的回應。

　　「咦？但是曉、響跟雷她們……」
　　自己的姊妹們，就在艦隊當中呀！

　　「沒有對潛裝備的妳，去了又能做什麼？而且……」沒有轉移開視線，彼方盯著遠方的天空，「第二波攻擊，來了。」

　　那視線望著的，是從海天交會的深闇出發出的小小光點。

　　「那是、艦載機，但是，怎麼可能……」
　　在電的知識中，艦載機是只有白天能夠起降的，空母是不存在夜戰能力的。

　　「因為是深海棲艦的關係吧，或許他們有辦法進行夜間的起降作業。總之，這不是妳能插手的戰場，所以這是命令，不准去。」
　　用了比剛才更強烈的語氣，彼方命令著。

　　「司令官……已經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了嗎？」

　　「怎麼可能？我只是沒出過海的新手提督喔。我只是認為這麼大的艦隊裡面，不差我這只有一艘驅逐艦的戰力而已。」

　　「司令官……」

　　「所以！」「對不起呢……」
　　彼方沒有想到電會回應而愣住，所以，他錯失了那個機會。

　　「電、雖然今天才跟司令官相處，還是知道司令官是為了電好的，但是……但是電還是想去找曉、幫助響、陪在雷的身邊……」
　　電並沒有把『死』這個字說出口，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與死無異。

　　「這是命令，不准去！」「所以司令官……對不起！」
　　電退了一步，用力行了個禮，轉身奔入戰場。

　　「電！給我回來！」
　　握緊沒有抓住她的手，彼方的怒吼，在黑夜中，沒有任何的回應。

　　不，其實是有回應的。

　　那是第一天上任的驅逐艦、第一次擔任的秘書艦，在聽到自己的提督唯一一次呼喊自己的名字時，在嘴角留下的一抹微笑。

　　「司令官叫了我的名字了……好高興。」

　　電抱著胸口，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好希望能夠在他身邊再久一點、好希望能夠再幫上他一些忙，但是……

　　身體在顫抖，即使回想起剛剛讓自己感到溫暖的那聲呼喚也止不住。在黑暗中，電找尋著自己的姊妹們。

　　「曉！響！雷！妳們在哪裡？」
　　電放聲呼喊著，但是在砲火聲當中，這小小的聲音好像永遠傳不出去似的被掩蓋。

　　「電？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雷，妳沒事吧！」
　　雷身上的裝備已經破損，不過傷勢似乎還算輕微。
　　看到了自己的姊姊，電加快了移動的速度。

　　「等等！不要過來！」

　　「咦？」
　　電一回頭，那是朝著自己襲來的砲彈。

　　「別發呆呀！」
　　一發砲擊擊落了襲向電的砲火，高大的身影指責著。

　　「戰鬥！然後活著離開這裡！」

　　那是長門，即使主砲已經受損，依然站在最前線的強大戰艦。
　　戰鬥、陪著大家、然後一定、一定要要回到他的身邊。
　　看著長門的身影，電停下了顫抖，投入了戰鬥。

　　一整夜，彼方沒有闔眼，看著這場持續到夜幕散去才逐漸停止的戰鬥。
　　深海棲艦並沒有攻擊這艘沒有任何護衛的艦艇，而是直接離開。看著它們離去後，彼方才緩緩地靠近剛才的戰場。
　　他知道這是徒勞的、他知道這是絕望的，但他仍然在這片海域中，搜索著那嬌小的身影。

　　「艦長，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理呀？」
　　船員們指著的，是飄浮在海面上的幾艘航母、或者說是幾位艦娘。

　　「帶回船上……還有不要叫她們是『東西』。」

　　對於軍隊而言，回收這些重傷、甚至是死亡的艦娘並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彼方依然下了這個命令，因為這是她離開時，所希望去做的事情。
　　放下橡皮艇到海面上進行艦娘們的救援後，彼方繼續向前搜索。

　　在一開始，他看到的是因為夜晚而待在艦隊後方、大破的幾艘航母。
　　更往前進，他發現的是以長門級以及金剛級為主、已經奄奄一息的戰艦。
　　再往深處，他找到了在艦隊最前方，遭受深海棲艦第一波雷擊以及轟炸，傷亡最為慘重的驅逐艦群。

　　但是，找不到、找不到他的驅逐艦。
　　那小小的身影，不管在哪邊都找不到。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阻止妳……我……沒有資格成為妳的提督……」

　　一直到還殘存這個海域的艦娘都收容完畢，還是沒有找到他曾經的秘書艦。
　　彼方，只能低著頭，深深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