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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交易(2) ...

  •   (二十四)交易(2)

      我与兰隐匆匆赶到宫女的下院,刚到门口就看见里头有许多小宫女或是坐在矮凳上洗衣服什么的,或是在晾晒洗好的衣物,各种忙碌的声音里头好似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谩骂声,不管是谁,均忙得不可开交。

      院门本来就是开着的,我与兰隐携手跨进门槛,兰隐用中指的指节“噔噔噔”的敲了敲门,遂,院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我们的身上……

      “请问——”兰隐目光来回的扫视着面前的这一大群人,“你们这儿的管事姑姑是哪一位?”这群人都只是愣愣地盯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的装束,却没有一个应声的。

      突然——

      “怎么都停下来了?今儿个要是做不完这些事儿,统统都给我等着!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我与兰隐寻声望去,只瞧见一个脸上略有些浮肿的嬷嬷,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面前这群浣衣女子絮絮骂道,似乎是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便扭过头望向我们,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一双核桃似的圆眼,修得细细的柳叶眉,鼻子若是远远望去,恐就剩鼻头那么一点了,唇型倒是极好的,似波浪一般的弯度,绾着简单的双瓣髻,左饰古蓖簪,周围满满的一片残月型的珍珠衬着,右上至下簪着些许嫩黄色的雏菊,这雏菊本是值妙龄青春女子喜欢的饰物,戴在她们头上也是相得益彰,只这位嬷嬷恐怕也已年近三十了吧……瞧她内穿着蓝衣,外罩蓝底红花黑丝绣边短褂,配相同的裤子,脚蹬釉紫黑边薄底鞋。也上下打量了我与兰隐,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在此做什么?”

      兰隐看了看我,然后上前笑答道:“我是枍诣殿的姑姑,嬷嬷叫我兰隐便得了,到这儿是想问嬷嬷借些打扫的用具,不知这儿可有啊?”

      那个嬷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枍诣殿?枍诣殿怎么到这儿来借东西了?莫不是敬事房未分与你们一房?不该啊……”

      我上前道:“倒不是敬事房未分与我们。只是今日实在是事出突然,麻烦姑姑也是不得已的,还望嬷嬷百忙中抽空,帮我们这些个忙,日后有机会定当相报!”

      “你?你也是宫女?”她细细的盯着我问道。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呃……不知道嬷嬷可否将用具借与我们呢?”兰隐说道。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兰隐:“这恐怕不行!”

      我与兰隐互看一眼,交换着眼神。我突然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问她为什么——想想也知道她会给我怎样的答案,无非工具并非她们自己所有,要是万一弄差了,上头是要怪罪的之类,其他还会是什么呢……

      “如此,先告退了。”我淡淡的撇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不再回头。兰隐随即也马上跟了上来。

      “小主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说不定我们再说些好话,那老婆子就应允了……”我与兰隐迅速往福宁殿走。

      “应允?恐怕等她应允了,皇上也该下朝了。”

      兰隐闻言低头不语。没想到,今日我竟要看一个老婆子的脸色过日子。当她问我是不是宫女时,我竟然不敢说出我是枍诣殿的主子,甘愿让她以为我是宫里比她更下等的女人。那老婆子也着实是笨,单看我的装束就该知道我并不是宫女呵,荒谬……

      兰隐依旧停在殿外,我问她讨了绢帕,之后独自推门进去,幸而他还未回来,我还有些时间。我走到内寝室中央那张明黄色的大床边,愣愣的盯着床上凌乱的被子——不知道这张床上躺过多少女人,不知道那些女人离开这张床后是哭还是笑呢?呵,好傻。我不禁取笑自己,她们自然是欢天喜地,依依不舍的从这张床上离开的了,然后永远的记住这个日子,期盼着下次再躺到上面去,用更温柔缠绵的体态伺候她们心中的男子——共同的那个男子。

      可是那个男人说不定过几天就把她们都抛诸脑后,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我将床上的被子叠好,叠成方形的——就像在家时,母亲每次将我的锦被叠成的那样。然后将被子放到右上角,将两个绣着龙凤图样的枕头依次放在它的左边,拉了拉床单,使它平整些。从衣襟里掏出绢帕,掸掸床单,拂落些细小的灰尘与头发。在摆满古董玉器的壁架上,我将兰隐的绢帕平铺在自己的左手上,右手则拿着自己原有的绢帕细细的擦拭着架子,将上头的灰尘拨到左手的手帕上,再回到床边将刚才拂落的头发一根根的从地上捡起来,一同包在帕上。此时,我右手绢子也已由白色变成灰色了,有几块还是深灰色的,我手指的形状。

      我正欲往外走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兰隐处理。刚出了内屋,便听见外头有动静,似乎是他回来了。我忙把两块手绢藏在衣襟里,也管不了脏不脏的了。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那个带着一身霸气的九五至尊踏步进来,将目光投向我。

      我向他行礼,他挥退了身后的一行太监宫女,径自往上头的桌案上走去,并未理睬我。少顷,突然——

      “谁动过朕的桌子。”他冷冷的逼问道,似乎透着股怒气。我抬头看向他,看到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我心里头一颤——桌子?是我……

      他向我走来。我依旧低头顺着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能感到有种压迫感向我袭来。他站定在我面前,我知道,此时,他一定俯视着我。就像他端正的坐在书桌前看书,桌边突然爬上一只不识相的小蜘蛛,是那么的小,他就注视着它慢慢的爬向他的手边……然后,“啪”!——惊心的一个声。那是他迅速合上书本,用足了力道,拍在了那只黑色的小东西的身上,死了。

      “是你对吧?除了你,别……”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那阵寒意也随即停了下来。他从我的面前移开,站在我的身边,看向我的身后,“噗嗤”的一笑——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笑,那是发自内心地笑。我感到地上的凉意透过膝盖传了上了,心却稍稍松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笑的又是什么?

      “这被子——是你叠的?”言语里透着笑意。

      “是。”我的声音细弱蚊蝇。我知道,一定是我又出了什么问题,就像我不该动他的桌子一样。

      他用手抬起我低垂着的脸转向他。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又映入我的眼帘,我迫使自己与他对视,一动不动。

      “还只是个孩子……”我一愣,眼睛颤动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孩子?是啊,我十六,他已近四十了,从这一面来说,我于他,不过是个孩子。

      可我却已是他的妃子,终身只属他一人,命里不会也不该再有旁的男子。

      于是他松了手,并命我起来。

      “还没有人给朕这样叠过被子呢。”

      “奴婢疏忽。”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要把每天的锦被送到辛者库去,然后把新的再拿过来吗?”他缓缓地说道。

      我诧异的望着他,许久,收回了目光:“奴婢不知。”

      他走向正厅的桌案,边走边道:“那告诉朕,为何要把被子叠成那样……”他坐在椅子上打趣儿的盯着我。

      “因为……”

      “怎么?就算不知道不该动朕的桌案,不知道怎样整理朕的床,可这被子是你自个儿叠的,不会连这个你也用‘奴婢不知’、‘奴婢疏忽’来敷衍朕吧?”

      “因为奴婢的母亲——在奴婢尚未入宫前,母亲在家就是时常这样给奴婢叠被子的……”我低着头絮絮说道。

      “怎么?”他冷笑道,“想家了?朕的皇宫大内比不上你冉府的高床软枕,奴婢成群伺候着?”

      “不!奴婢只是后悔,在家时,未能好好孝顺父母双亲,尽女儿应尽的孝道。”慌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这样怕他,当晚顶撞他的那个我去了哪里?还是因为,他提及了冉府,我才会这样无措,唯恐因自己的过失而牵连了父母兄妹……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女。”又是充满着玩意的话语。我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接他的话。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退下吧。”见我不说话,于是他又开口道。

      “是,奴婢告退。”见他愿意放我走,我行了礼马上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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