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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潘金莲(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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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潘金莲。
你没有听错,我就叫潘金莲,那个毒害了武大郎,和西门庆通奸,最后被武松砍下了脑袋的潘金莲,那个遭万夫所指,遗臭万年的潘金莲。
投胎时,阎王说下辈子给我投个官家小姐,我跪地求他,说我不想再投人胎。
后来阎王答应了,让我投了树胎,成了黄山上的一棵松。
为了补偿我,阎王没有让我喝孟婆汤。
于是,我保留着人世的记忆和灵智,活了千年。
人们叫我,迎客松。
做树做了这么多年,那些前世的事,我早已放下,那些记忆,也已模糊不清。
直到有一天。
“妈妈,水浒传中的潘金莲好可怜呐。”软糯的儿童音响在我耳畔。
一个机灵,在阳光下打盹的我瞬间清醒,摇摆着不再柔软的枝条看向那个孩子。
“宝宝,怎么玩着玩着想起水浒传了?宝宝想错了哦,潘金莲杀了自己的丈夫呢,是大坏蛋。”
“可她的丈夫好丑啊……”团子一样的孩子嘟着红润的嘴唇。
“宝宝,不能以貌取人哪……”少妇仿佛意识到对孩子的教育有所欠缺,开始循循善诱相貌为次,品质为主的观点。
两人渐渐走远,声音在山风中也越来越模糊。
我立在那里,仍由周围的游客照相合影。
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树会哭吗?
我以前不知道,这一刻却知道了,我的枝干流不出眼泪,周围的游客都满脸笑意。
没有人知道,有一棵树想哭。
却哭不出来。
官家小姐……没有人知道,我曾经也是官家小姐。
每日吃饱喝足,逗逗鸟,种种花,刺刺绣,写写字,弹弹琴,背背诗。
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承欢膝下。
家道吧败落的突如其来。父亲被斩,母亲和我被卖。我被卖了很多地方,最后辗转到了清河县王家。而我母亲,我不知道,一直到我死,我都没有她的消息。可能,早死了吧。
什么?你说我无情?我倒很想问问,这世间,有谁对我有情过。
我年岁稍大后,样貌越来越出众。幼时学的半吊子才艺这么多年早已生疏,却还在这清河县出了些名气。
我那时便会想,果然是小门小户,穷山恶水之地。
可就是这样的小门小户,也可以随意玩弄我于股掌之中。
主家是个好色贪财之人,也是个惧内无比的人。他那婆娘,端的是真正的河东狮。我虽然服侍着他们心里却是极瞧不起的——做男儿的没有男儿的气魄,做女儿的更没有女儿的温柔贤淑。
那样的男人,竟然有胆子趁着主家婆不在,对我行那不轨之事。我极力反抗,却还是不敌,失了童贞。
我那时悲愤欲死。
主家婆发现了这事,狠狠地抽了我几个嘴巴子,说我狐媚勾主,□□无比。
我捂着脸,冷冷地看着缩在一旁的主家。那个在我哭喊求饶时一边声色俱厉一边直喊宝贝的男子,低着头,唯唯诺诺。
后来,我被扔给了武大。那个清河县据说最丑的男人。
我以前没有见过武大,只听过他丑的上天入地都无第二个的相貌身材。
其实嫁他那天,我心里是欣喜的。在我的观念里,那样难娶到媳妇的丑男,定会对妻子百般呵护的。我心里想着,男子的样貌不重要,只要他对我好,勤恳持家,我有信心和他把这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我想错了。
那个新婚之夜,成了我很久都没法忘记的噩梦。
武大身材瘦弱矮小,却是连房事都行不了。我心里惊诧,但并无鄙意,正思量着说些什么宽慰他时,武大唰地跳下床,从厨房拎着擀面杖就来了。
我心中自疑惑时,武大一把把我摁在床上,捆住我的双手,压在我的腿上便把擀面杖塞进了那处。
那种痛楚,即使投胎转世,在黄山上立了千年,一想起来,也止不住浑身发颤,恨意滔天。
我卧在床上,几日都起不来。
而武大,却还用那双小眼狠狠地盯着我,嘴里谩骂:“果然狐媚下贱。”
而这样的痛楚,隔几天又会上演一次。以至于我每天都浑身无力,走一步都如同在那处插一把刀。
可外人却说我每每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
他们说我下贱,可我却从未和他们调笑过,每日里只大门不出,安静做绣品,安静地洗衣做饭,安静地,等待武大回家后的羞辱。
后来的后来,作为一棵树活了千年之后,我才知道,武大那样的人,叫做“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