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爱情》叶柳青

40、误会

　　二十，误会
　　对于素婷和陈睿的情况，林雅乐当然是不知道的，幸好她不用直接面对他们，否则她真会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隐藏起来。
　　但是陈睿显然不这么想。
　　这一天她去销售部拿最新销售数据，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时候看到了陈睿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做演示文稿，她隐约看见是关于培训新人销售技巧方面的内容，而且还是楼盘销售。
　　这小子行啊，这几年楼市非常火热，销售业绩好的话挣得并不比他们投行业里面的人少，看来陈睿刚出来工作就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开始。
　　她在后面看一下他，而他似乎立刻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看到是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笑了，“阿乐，你很少来这里。”
　　林雅乐道：“我过来找你们老板拿报表。”
　　他道：“快下班了，一起下楼吧。”
　　她道：“不用，我还要回去加班。”
　　“那我过去你那边吧，就当送你回去。”
　　他好像有话说，而她并不想拒绝，“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到新办公区域喝茶喝咖啡。”
　　他起身，和她一起过去那边。
　　新办公区面积不大，设计简约，却也精致舒适，她请他坐下，随即摆弄起那套昂贵的功夫茶具来。
　　陈睿看着她洁白修长的手指精巧地翻弄着小茶杯，有一瞬间失了神，不过他很快恢复镇定，“一直没机会和你说，我们又碰面了。”
　　林雅乐道：“虽然能见面的时间和次数还是很少，不过可以再见面的确是开心的。”
　　“能够让你觉得开心我也感到很快乐。”
　　“我想，你要说的不只是这些吧？”
　　陈睿道：“那天晚上素婷说的话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至少，不是大的困扰，你不必担心。”
　　他笑：“你一向聪明，是我自大了。”
　　她笑：“刚刚出来社会，自大一点也无妨。”
　　他也笑了一下，直截了当问她：“素婷说你要和庄世乐结婚了，是真的吗？”
　　她道：“是，家里已经准备着了。”
　　他背部完全靠在沙发上，双手下垂，表情说不上沉重，但是绝对说不上轻松，“你说，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不顾一切，我们会不会在一起？”
　　她刚弯下腰去拿小茶杯，骤然听到这句话，手指不禁颤抖一下，小茶杯跌落回茶托里面，她抬头看他，轻声道：“阿睿，往回倒的如果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为过去而后悔。”
　　他道：“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唯有祝福你和庄世乐幸福快乐。”
　　她道：“你选择了素婷，我相信你是很爱她的，不要让她失望。”
　　他怅然若失，“有时候，希望或失望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我想，我会像你一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只能泛泛而谈：“刚出来工作，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可是如果没有了压力了，我们以后回忆起来，很可能就不会有那些精彩难忘的回忆了。”
　　他笑：“谢谢你。”
　　她道：“差不多下班了，收拾一下，我们一起下去吧。”
　　他们一人拎着一个包，搭电梯下去大堂。

　　来到门口，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一起走进来，男的西装革履，眼神坚定，脸上隐隐有威严之势，女的则是身适合年纪的职业装束，看气质也是端庄沉稳。林雅乐没细看，并不在意。
　　但是他们却看着陈睿和林雅乐，好像要走过来，林雅乐不解其意，正要问陈睿，他就开口了：“叔叔好，阿姨好。”
　　两个中年人点头致意，男的开口问道：“阿睿，这位小姐是谁？”
　　陈睿道：“她是东福集团合作企业的员工，过来这边交流学习，和我所在的业务部门有一点来往，刚才我们正好碰见，就一起下来了。”
　　那位女士道：“今天没有和素婷一起下班吗？”
　　陈睿道：“素婷下午和她上司去银行见副行长了，没在公司，你们过来找她吗？”
　　中年女人道：“不是，我们来总公司谈一些事情。”
　　陈睿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然而两位大神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中年女人看向林雅乐：“这位小姐很面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姐，是吗？”
　　林雅乐还是比较怕这种搭讪的，她赔笑道：“应该没有，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所以阿姨您记错了。”
　　中年女人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和我的女儿素婷曾经是同学，是吧？”
　　林雅乐真佩服老人家的记忆力，只得承认道：“我们算是高中同学，在东福我也遇见她了。”
　　中年女士道：“看来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吧，素婷高中的时候我去开家长会，你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素婷还向我介绍过你呢。”
　　周父迅速抓住了重点：“这么说，陈睿也是你同学吧？”
　　陈睿点头：“是。”
　　周东树点头，“我们先进去了，不妨碍你们下班。”
　　陈睿道：“没有，再见。”
　　他们走过去坐电梯，林雅乐和陈睿走出大堂门口。
　　炎炎夏日，一阵热风扑面而来，林雅乐定了定，“你说，素婷爸妈会不会回去和她说碰到我们了？”
　　“说了也没关系，我和素婷已经分手了。”
　　林雅乐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可能？”
　　他倒笑得轻松，“我们都可以再见面，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他道：“阿乐，不要紧张，不关你的事，我和她分分合合，在你来东福一个月之前我们又一次分手了。”
　　她仍然难以置信：“为什么？”
　　他声音平静：“一路走下来，感情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了，还有很多事情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可是我觉得你们明明是有感情的，为什么要分开呢？”
　　他感叹于她的天真，可是他真的没法解释高中毕业后所发生的事情。
　　“我和素婷，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你不用为我担心。”
　　林雅乐默然，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担心也没用。”
　　他道：“就是，回家吧，工作不要太累。”
　　她也无话可说，走过去坐上皇冠车发动车子驶入马路。

　　林雅乐的确感到很惊讶，素婷和陈睿这么多年感情，怎么会分手了呢？素婷只字未提，然而听陈睿的意思，他们是因为压力太大而分分合合。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吧，陈睿好歹也是小康之家，素婷并非大富大贵，按照刚才素婷的父母的行为和语言，也看不出他们反对女儿和陈睿在一起啊？
　　不过她也没时间思考这些得不出答案的问题了，她自己也是一堆的烦心事。
　　最近一段时间，GK员工私底下都在讨论下半年投行业的行情，得出的结论是形势不容乐观。
　　“美国总部那边经过本土的次贷危机，业务受到很大的冲击，听说总裁准备签署命令，大幅削减员工出差待遇，以后坐飞机基本没有头等舱了。”
　　“我听说长途飞行还是有的。”
　　“你傻了吧，我们就只在国内飞，哪里有长途？哎呀，我就是冲着顶级头等舱才进来这地狱与天堂并存的投行业的，没想到我还没跳出地狱，天堂已经没有了。”
　　见她说得夸张，一位男同事笑道：“这不正好吗，名正言顺不用干活，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还是在天堂里，哪像我们男人，天堂之路根本就没有。”
　　一女同事道：“有，你们在这里已经混成人精了，行业再不景气公司也需要干活的人不是，所以不用担心。倒是我去北京总部的时候听说，实习生转正的名额要大幅削减，没有了背景没有实力的基本都留不下……”
　　其中一个实习生惊呼：“姐，不是吧？那我岂不是要失业了？”
　　女同事自觉失言，急忙否认：“谁说的？没有，没有，你赶紧努力干活，老板会知道的。”
　　林雅乐没有说话，但是身在其中听着，也是极不好受。
　　转正名额大幅削减……那么以她并不彪悍的文凭和能力，她能留下来吗？
　　在飞去北京的飞机上，她还是在想着这个问题。在飞机开始降落，感觉到倾斜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自己一向奉行的原则是乐在其中，何必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担惊受怕？
　　如此一想，她就有情绪参加金融博览会了。
　　金融博览会的历史由来已久，北上广深经常会有这样的展览会，中国和外国的保险、证券、银行相关公司都会摆摊展览，不过这么多高大上的公司肯来参加，设置展馆，看中的是展览会的人流，庞大的参观人员中总能捞到有价值的客户。
　　像程凯这样的业内大佬过来是做主题演讲的，轻易不会在自家展馆现身，像林雅乐这样的金融民工自然就要镇守大本营，收发名片，推广自家公司。
　　程凯心情极好，笑意融融，显然是结识到了对业务影响深厚的重要人物。
　　他到店里巡视一番，和几个员工简单交流几句，便看向正在和客户耐心解释的林雅乐。
　　“……所以，我们GK集团有着业内最为专业的团队，贵公司的相关业务我们都可以承接，我们很多大公司客户都把与我们GK的合作印到公司宣传册上，还能够为贵公司带来很大的无形价值。”
　　那个作成功人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拿走一些宣传资料，满意地离开展位。
　　程凯走过去，称赞道：“做得不错，看来这段时间的培训你收获很多。”
　　林雅乐一看是大老板来了，很是惊喜：“程总，你不是在做演讲吗？”
　　程凯道：“差不多一个下午过去了，我的演讲早就结束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没问题，同事之间合作很好，我学到很多东西，适应很快。”
　　程凯道：“你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继续保持，不断增强自己的专业水平。”
　　“是。”
　　程凯巡视完毕，带着一群人离去，林雅乐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实习生去留的问题都没有机会。
　　她也开始整理名片和资料准备收摊，不经意抬头，赫然看见叶屿和赵志灵在那边看着她。
　　他们快步走过来，她能明显看到赵志灵很不情愿来见她。
　　叶屿道：“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好久。”
　　林雅乐顾不得赵志灵，“你公司也有展位，哪里有时间过来。”
　　叶屿笑：“现在我不是过来了吗？”
　　赵志灵打断他：“等一下还有重要客人要拜访，你不回去准备吗？”
　　“你先回去吧。”
　　赵志灵皱眉：“为什么？”
　　叶屿看着她，“我只是想和林雅乐说几句话。”
　　赵志灵选择了退让，“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他点点头：“我等一下就过去。”
　　赵志灵幽怨看她一眼，踩着细高跟快步离去。
　　林雅乐吐吐舌头，“志灵姐真听你话。”
　　叶屿开门见山：“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都没有机会向你解释什么。”
　　林雅乐道：“不用解释啊，而且我也没立场接受解释。”
　　“我也想不到你认识志豪，他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和志灵分手之后才认识你的。”
　　林雅乐道：“他没有说我什么，好像她哥哥对你有很深的误会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叶屿道：“我和小灵她……算了，我也解释不了什么，我只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和她的一切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林雅乐道：“其实我看得出她还是很爱你的，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他解释不了他们现在的状态，“其实我和她也很久没见了，这次她来北京参展，主动联系我，我就陪着她了。”
　　林雅乐微笑：“大美女主动追求，你就不心动？”
　　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说，他也笑了，“应付追求者你比我有经验吧，传授几招过来。”
　　她道：“你向一个女孩子讨要应付女孩子的方式，很不厚道啊。”
　　叶屿笑了，“其实不用传授，那些招式你都用来对付我了。”
　　林雅乐不敢太驳斥他，只是说：“可不止你一个。”
　　当然，叶屿并非小气之人，就算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他也很明白事理，并不纠结于此，“其实今天特意找来你们的摊位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林雅乐问：“什么事？”
　　“服装公司的事情。我们过于乐观地估计你不做模特的销量，事实上，这半年多来，公司的销量很不理想，可以说没有什么利润。”
　　她诧异：“不是说一直在寻找新模特吗？而且淘宝网上成名的模特也很多，有很多比我更有名气，不一定需要我吧。”
　　叶屿道：“我哥没有和你联系吗？他没有把情况说给你听吗？”
　　她摇头：“之前就说好了我要专心毕业论文和找工作，不会再回去了，所以他没有再找我了。”
　　叶屿道：“不止这些。近来我妈妈查出来有一点高血压，身体不舒服，她想休息，岷哥他少不得要回去接手妈妈的4S店，服装公司这边，我们都想转移部分给你，在股东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可惜你哥哥反对。”
　　林雅乐道：“GK的事都够我忙的了，要是再加上服装公司的事情，我真的是应付不过来啊。”
　　“其实我们想还是像以前一样，你在休息的时候回来做模特，把每一季新进服装的销售打开，至于股份的事，还是你和你哥哥商量好再说吧。现在的问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模特，而那些稍微有名气的模特有合约在身，要价非常高，我们不想出这么高的成本。所以我们都希望你回来，之前不说是怕影响你自己的事。”
　　就算再苦再累，她也一定要为服装公司出一份力，毕竟她现在也还拿着服装公司的分红和工资。
　　她好久没有去查账户了，所以并不知道服装公司的经营情况，但她的确感觉到打进银行卡的钱少了。当然了，因为避嫌不想管太多，之前她也没有看公司报表，现在听他这么说，她倒是知道了大概。
　　“我回来做模特可以，但是我真的不想要股份，也不想插手公司的经营和工作。”
　　叶屿道：“没问题。只是你和庄世乐就要结婚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见。”
　　林雅乐道：“他自己都在和那些女明星合作呢，他不能有意见。”
　　叶屿笑：“吃醋了？”
　　林雅乐闷闷道：“也就这一两年，他说他会渐渐转去幕后。”
　　“其实我和岷哥都想把公司股份转一部分给你当做嫁妆，不过你哥说你不愿意，我们就没向你提起。听你哥说是庄世乐他不愿意，真的吗？”
　　林雅乐道：“这事不能怪他。如果我拿了股份，下一步就是被你们逼着进公司了，我不想这个样子，趁着毕业的时候我还是想进入那些大公司学习一下大公司的规章流程和办事制度。”
　　“哦。”他怅然若失。
　　此时他们差不多走到展馆的出口，他下意识回头望过去，巨大的展馆还是有一定人流的，大家行色匆匆，或进或出，从他身边走过，偶然还有年轻女孩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我要回去国贸了，就不送你了，你尽快去找我哥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吧。”
　　她轻轻挥手，“好，再见。”
　　如同对待陈睿和素婷，她也不关心叶屿和赵志灵的故事，任何事情，关心则乱啊，而且一直以来，她就知道，大家都是那种爱自己多过爱对方的人。包括她自己和庄世乐。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至少在心理上，他们都认为对方比自己重要，没有对方就没有自己，她和庄世乐，成功地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把对方活成了自己戒不掉的习惯，所以，两个人都觉得一毕业就结婚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在行动上，两个人都为对方最大限度地调整迁就，时时事事顾及对方，为对方考虑。
　　不过，正是这种融入太深透不过来的感觉，有时候又让林雅乐恐惧。
　　她觉得，如果毕业的时候没能和庄世乐结婚，那么很有可能这辈子她就没有机会和他结婚了。
　　她一直不敢问，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庄世乐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在大三的春节开始制造舆论，让两家步入操作阶段？
　　她没有答案，她只能告诉自己，没有必要犹豫，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要结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名好妻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