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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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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夜里惊醒,冷鸢站在我的床前,穿着白底红纹的宫服,发髻高束,看上去干净利落,在夜里也扎眼,她的嘴一张一合轻声道,“皇上杀了皇后。”
心间一沉,睡意大去,她和浮夏立即服侍我穿好衣服,去了承乾殿,从锦绣宫到承乾宫的路并不远,我也走了无数次,我的鞋子在这条路上踩不出一点声音,过去是去见我的父皇,今日是去见我的弟弟。
自父皇驾崩,我作为监国公主一直辅佐东河,大昱对我北郑虎视眈眈多年,从父皇驾崩那一天,他们就蠢蠢欲动。
父皇临终前下旨要东河诸事皆听我意见,并递我一道密旨,密旨加盖国玺皇封,若东河有疑于我,我可另立皇帝也可自立为皇。
东河不蠢,却也无大智,守国有余,救国不足,父皇此举,不过是让他警醒三分。
我急匆匆赶到承乾宫,所有人守在宫外,大殿门紧闭,冷鸢陪我进去,我深吸一口气,冷鸢上前一步推开殿门,大殿之上依旧有极淡的血腥气,我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能逼的东河在朝堂之上就对她痛下杀手,我吩咐冷鸢封锁所有消息。
明日对外宣称皇后染疾,我不知道多少人目睹了这件事,只知道有大批宫人将为皇后陪葬。
大殿只余我和东河,我缓缓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轻声道,“我来了。”
东河颓然伏在龙椅上,手上的血已经发黑,黏糊糊一片,脚边是他染血的佩剑,他抬头看我,只笑了笑,“姐姐。”
语气平淡的如同话家常。
从前我与皇后关系平淡,她对我也一直恭敬有加。
父皇驾崩,东河登基,皇后不喜我掌权,矛盾渐深,我对她素来不予理会,只听说东河教训过她,甚至动手打过她,她却从无收敛,与外戚串通,暗地里一直谋划夺我的权,我并未理会过她。
今日能逼的东河动了杀心,或许是......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我看着东河,皮肤白皙,眉目疏朗,他的容貌是最与父皇相似的。
他十八岁娶皇后,两个人相敬如宾也已经四年多,东河的眼里也终于溢出凄哀,“朕与她竹马青梅,她竟也......姐姐,你说为什么,我们把小瑶都送给他们了,父皇一死,他们还是如此急不可耐。”
我叹口气,蹲下来看着东河,“世间大多都可不必信,人心更无可信,东河,帝王家都想成就宏图霸业,若今日你有此兵力,姐姐亦会让你吞并它国。我们不能怨怪任何,怪只怪我北郑国力不够强盛。李承豫觊觎我北郑多年,此仗早晚都得打,可有姐姐和朝堂上几位将军在,你不必怕。”
“李承豫是记恨父皇不肯把你嫁给他吗?”
“父皇儒雅贤德,天下君王没有不尊敬他的。”
东河沉默着,眼睛远远望着殿外,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东河却忽然幽幽问我,“若北郑平安度过此劫,你会要我让位于你或姐夫吗?”
殿内不知何处窜起无名冷风,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收回,指甲上的红色朱蔻变成唯一的颜色,东河见我未说话,脸上苍白更盛,我只听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要什么,你就拿去,只要你要,我都会给,包括皇位。”
“姐姐只要小瑶平安,你平安。”
我也要北郑平安。
天幕铅灰,一场大雪如期而至。
见完几个大臣,我站在窗边,只敢微微开点窗户,窗外雪停,已是白茫茫一片,仅仅漏出一点被雪压弯的松绿,我出生在初春,那时还残余着年气的时候,父皇说,我出生的时候,宫里的树发了特别多的新枝嫩芽,所以叫我南枝,希望我像新枝那样婉转像嫩芽那样顽强。
不知过了多久,冷鸢塞了个手炉给我,我握着手炉,手心里酥麻酥麻的,冷鸢道,“公主,关上吧,小心冻着。”
我转身朝她一笑,“屋里沉闷,本宫透透气而已。”
我唤冬萝把我的狐裘拿过来,冬萝把白色的狐裘披到我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说道,“公主以前是最见不得这杀生得来的皮子...”冷鸢重重一吭,冬萝一惊,自知失言,噤声退到一边,垂着头。
“没关系。”我转头看她,没什么表情,把手炉递给冷鸢,“总得有人记得从前。”
我问冷鸢,“皇后的事,处死了多少人?”
冷鸢随我朝里屋走,回话道,“殿内宫人和守殿侍从加上皇后身边的人,一共十九人。”
我停下脚步,又很快再朝前走去,又是十九条人命,我拢紧狐裘,比起那些杀戮,对畜生的慈悲又是什么呢?我走到堂前点燃三支香,朝空中拜了,插上香坛的时候吩咐道,“将他们家人逐出京城,永生不得入京城。多给些银两。”
冷鸢应道,“是。对了...公主,已经半月,大昱无所动静。”
我点头笑,“那就好,本宫可以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冷鸢垂头轻摇,“他尚未归国,一切还没定论。”
“你都不信他?”
冷鸢叹口气,“我从来都看不透他,公主,若他真有叛国......可否饶他苟活?”
父皇生前已将她许配给廷外三品将军李九一,李九一为人正气,外貌俊朗,家世干净,更与冷鸢情投意合,我从未想过,他会背叛北郑。此番我故意将几处地点让人泄露分别泄露给军中几人,并让冷鸢亲自透露北郑派去的细作藏身之地,半月已过,细作在大昱内刺探军情,而大昱并无任何行动。
李九一是国丈的私生子,也就是皇后同父异母的兄长。皇后一死,罗氏一族一定蠢蠢欲动,而他们几乎掌握住了城外军营,此刻城外驻扎的军营,也就是我北郑皇室的一颗毒瘤,我必须亲自割除了它,否则罗氏察觉皇后之死,如何善罢甘休?
我看向冷鸢,眼睛微微眯了带着笑,“你觉得呢?”
冷鸢不再说话,一张脸越来越白。
这一日日暮时,我终于见到军营火光,张生早在军营处候我,他将我稳稳从马背上抱下,我倚住他站立,守营的将士打着火把朝我行礼,皇后之父,国丈罗严也在一旁。
罗严朝我行礼,我笑着扶他起来,朝他回礼,“一家人,国丈不必多礼。”
“不知长公主今日至此有何事?”罗严恭敬问我,去瞧向他,脸颊凹陷了不少,却精神奕奕。
“皇上体恤国丈,下旨让本宫过来军营探望国丈,替国丈分忧,顺便......”我说着,看向张生,“亦是体恤本宫的相思。”我说着微微侧身羞赧一笑。
罗严呵呵一笑,朝东拱手行礼,“谢皇上关心。”
他低首间,眼神中是一闪而过的犹疑。
路上疲劳,我洗漱完毕后,钻进被窝,满满的都是张生的气味,我把自己裹在被窝里,等着他进来,他端着水盆,帕子搭在左肩,走进了里屋,他脸上挂着水珠,头发依旧齐整,干净的眉毛浓密,眼珠漆黑,牙齿洁白,他永远都如此利落,他放下水盆,身着白色中衣,坐到床边,我钻到他怀中隔着衣服轻轻咬了他肚皮一口。
他凝视着我,眼里情谊切切,“裹得像根肉虫还想挑逗为夫?”
我笑着,用被子把他一起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