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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骄阳也走了 ...

  •   隔天傍晚,跨进家门时爸妈和施洋已在客厅等着。
      “看来妈妈的教育方式有点问题,‘自由主义’搞得过了度。爸爸,我们需要检讨一下。”原以为妈妈只是有一点生气,却没想不是一点,是很多点。
      “娇娇。”爸爸悄悄给我递眼色,意思是要我赶紧向妈妈撒撒娇,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这次不一样,不是撒娇就能解决问题的,妈妈是真的很生气,不然她不会当着如柏的面阴着脸。
      “到外面去站着,马上!”妈妈伸手一指,我被她少有的疾言厉色吓着,立刻奔向阳台乖乖站好。
      “今天起了风,外面冷。”爸爸心疼地说。
      爸爸出声反对也遭驳回,看来我只有在阳台上被冷风吹一阵。想一想,这好像是妈妈第一次这么严厉地‘惩罚’我,以前有过一两次,最严重的一回也只是罚我在屋里站半小时,不知道今天要站多久。
      随后妈妈拖走了爸爸,施洋送走如柏后回来教训了我很久,那凶恶的样子活像要揍我一样。
      “他是如柏,又不是别人,你怎么不说我以前还和你一起睡过……”
      “你再说!看我打你嘴巴子!”
      “你走开!”我背过身不再看他。
      “冷不冷?”施洋终究是关心我的。
      “不要你管。”
      “谁管你这蠢丫头!”
      施洋气呼呼地跑上楼,他刚离开就有一个人闪到我面前,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你怎么还没回去?!”我怕妈妈迁怒他,早撵他走了。
      “挨罚了?”
      我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脑袋,“也不是,我就是在这儿站……”
      “我陪你好不好?”他踩过草坪来到了阳台的雕花铁栏前。
      我惊叫,“不好!好冷,风好大,你快回去!”
      他笑了笑,退后两步不再说话,只是与我面对面相看着。不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离开,任由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你过来。”我取下围巾递给他,他总是光着脖子。
      他将围巾圈在脖子上,做出一个‘很暖和’的表情,但下一秒他又把它套回了我的颈子,接着褪下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然后飞快翻出了阳台。
      “你等等!”
      他走出草坪,回到刚才的路灯下,却不是要离开,而是在那儿站着和我远远相望。我在这里罚站,而他那里陪我一起受罚。围巾没有给他,反倒拿了他的外套,他还站在那没有挡风的地方,想冻死么?
      “你回去啊!”
      远远地他回我一个口形,我不冷。
      夜晚的路灯亮起,灯光洒在他的身上,那头乌黑的头发映出一片晃眼的光泽。再看那道身影,没有因寒冷有丝毫瑟缩,正如他的名字,如柏,如柏,像柏树一样笔直、挺拔。
      我不知道盛怒的妈妈原本想罚我站多久,只知道因为如柏的加入,她很快就下达了‘赦令’。
      “这孩子,怎么说他。”
      一得到赦免我马上飞奔出去,看见那仍站得直直的人差点哭出来,他冻成冰块了啊!
      外套,围巾,双手,呵气。冰块,你暖和一点没有?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
      我只顾朝捧在手里的一双冰手吹气,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小娇,和我一起去吧。”

      “小娇,和我一起去吧。”他抓着我的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明白,“一起什么?”
      “去美国。”
      不知是屋外太冻人还是他的话太吓人,我脚弯一抖差点扑倒在地上,“去美国?!”他说的是那个阿阿……阿麦瑞克?!
      “可我马上就开学……”
      “去那边开学也可以。”
      他是叫我过去念书?!如柏你别开玩笑,赵小娇她会当真的。
      如柏盯着我,只觉得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我不是说过我改变了主意,F大我们不念了,去念美国的中学大学。”
      我睁大眼看着他,只觉得心脏就快要跳出喉咙。如柏他叫我和他一块儿去念书?!他叫我一块儿!
      “我……我……”
      “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你愿不愿意。”
      如柏说出这句话时,不断点头的我就快要把脖子给折断。我没有考虑出国念书所要面对的问题,我只听到如柏说他要带我一块儿去念,大,学!
      “答应了的事就不许出尔反尔!”
      “YES SIR!”我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就要冲回家门。
      如柏拉住我,老成的男孩头一次这样开心得像个小孩儿,“举起手。”他将我的手掌竖起,然后举起他自己的与我用力一拍,疼得我叫出声来。“这叫击掌为誓。”
      “YES SIR!”

      “妈妈!妈妈!”
      “在,在!”
      听见我急促的叫唤,在房间里做面膜的妈妈立刻出来迎接女儿的大驾。
      “我有非常非常要紧的事和你说……嗯……那我想…我想…嗯…我想到美国去!”
      “美,国?”
      洗干净面膜,擦上面霜,十分钟过去妈妈才重新回到我面前。我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待她的回答。我想她应该不会不答应,毕竟她的娇娇难得这么上进,到国外念书耶!
      “平时比谁都像个大人,可到底还是孩子。”
      “在说我吗?”
      妈妈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瓜,“说你的区学长。说风就是雨,他当是办家家酒么?”
      我感到有些不安,事情可能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告诉妈妈,为什么想要去美国念书?不要提如柏,说出你自己的理由。”
      我又把身体坐直了些,慢慢在脑袋里组织语言,“出国念书不是很好吗?刘叔叔,谢伯伯还有施阿姨,都说以后会把施洋他们送去国外念书,阮阳姐姐不也去了美国。我,我也想去……”
      妈妈拧起了眉头,眉毛一高一低,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吓人。半晌后她拉起我的手,包裹在她的手心里,“别人家希望儿女有出息、出人头地,他们是怎么要求自己的孩子的,这我不管。娇娇,妈妈不想你有多出色,妈妈只想你快乐无忧地待在我和你爸爸身边。别人能做到的,你不必去做。”
      “我……”我不必去做……
      “听说如柏到美国是连读到硕士?”
      “好像是。”什么硕士博士我压根不清楚。
      “你能想象他会有多辛苦,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我……”
      妈妈大致与我说了下如柏的情况,因为他年龄和学龄的关系,他在国内未取得本科学位,到美国要在短时间内学完本科和硕士的课程,要比别人付出好几倍的心血和汗水。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不可能再分身照顾我,否则他别想毕业取得学位。
      “可是如柏说他……”
      “他只是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别说他,妈妈也不能保证一边工作一边将你照料好。出国学习那两年不也把你留在了家里?”
      “那时候我小,现在我已经……”
      “你去那里言语不通,环境不熟,难道事事都要他为你去做?娇娇,你要为如柏着想。他是去创造他的学业甚至是事业,你不能去耽搁他。要懂事,你和阮阳姐姐不一样。”
      她还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我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顶淋到了脚,浇熄了所有。
      You are no different than anybody else is,你和别人是一样的,从小阿甘的妈妈就这么对他说,我的妈妈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是现在她却告诉我,我和别人不一样……

      妈妈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有察觉,独自一个人呆坐了很久,没有给如柏电话,我不知道和他怎么说。
      “他真当他去旅行啊?那里面全是不输他的天才,到时候别什么本儿都没拿到就灰溜溜地跑回来,秀逗。”
      “那所学校里的人都很厉害?”我很白痴地问。
      “麻省理工学院,MIT,自己去查。”
      我听施洋的话去查了,也了解了那是怎样一所大学,所以按灭了最后一丝期望。美国,不去了。
      如柏从来不是坐着等待的人,没有得到我的回复,第三天他来家里找到了我的父母。我没有去听他们的谈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吹凉风。
      “咄咄逼人的臭小子!”上楼来的妈妈表情显得有些狼狈。听说是如柏‘骂’了她一句自私,说她把女儿当作自己的归属物,丝毫不考虑女儿将来在社会立足的能力等等一类的话。当然,如柏的话是很婉转的,但终归就是这些意思。
      “小伙子,我说不过你。既然你说应该由娇娇自己决定,那你去问她,她如果决定要去,我和她爸爸也不会反对。”
      如柏看着我,笑容里有着十分的自信。
      我起身走出房间,瞥见桌上的陶瓷首饰座,停住,取下上面的银镯子握在手中。阿跃,给我勇气。

      秋千,如柏似乎很喜欢让我坐在秋千上,他在旁边轻轻地摇着。
      “王嫣姐姐的英语说得真好,好羡慕她。”我说。
      如柏微笑,来到我身后轻推了一下,“不需要羡慕,笨瓜你很快就会说得和她一样好。”
      我摇头,“我才不会说得有她那么好听。”
      “很好听吗?”
      “嗯,很好听。”
      “If I —————— And I —————— If I —————— Just ——————”低沉的歌声在身后响起,半哼半唱,我更是听不懂,只觉得好听,很好听。
      我想如果我是王嫣,这时候我就能听懂他在唱什么。可是听不懂又有什么关系,等着,等着如柏回来告诉我这首歌是什么意思。
      “Because I Love……”
      唱到这一句时他只是哼着调子,大概是忘了词儿。
      “‘好听’完了,笨瓜,轮到你了。”
      是啊,原本早就答应他‘要去’,早就说好不能说话不算数,现在还有什么可说。
      “不去了……”双手死死捏着手腕上的银镯,可怜的小东西已被我蹂躏得变了形。
      他像是早就猜到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刚才没听见吗?你妈妈说尊重你的决定,你自己的决定。”
      “不去了……”
      “英语的事别担心,我可以……”
      “不去了……”
      “小娇,我并不喜欢不守信的人。”
      他的话音仍然很轻,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我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不去了。”妈妈说得对,要懂事,我不能害如柏毕不了业。我已经不聪明,所以我要懂事。“不去了。”
      我的秋千停止了摇动,他走到另一个坐下。长长的腿抵着地,随着他的摇荡,球鞋在地面擦出哗哗的声音。
      不知他摇荡了多久,最后他站起身来,又是一句轻声细语,“我不会给你电话。”
      我不敢抬起头去看他,视线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洁白的球鞋。
      风又吹了起来,我却不知冷,独自坐在秋千上继续晃荡着。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说再也不理我了,因为我没有选择和他一起上同一所学校,而他后来真的很久没再理我。今天,好像又是同样的事,如柏他也对我说了……
      那是什么,留在秋千板上的是,他的佛珠。
      秋千荡啊荡,荡得我眼睛疼。
      这一个冬天,一轮骄阳来到了我的面前,可我却嫌他太过刺眼,亲手给遮挡住了。

      You are no different than anybody else is。
      ——————《阿甘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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