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69、假如人生不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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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鲁克，太白部队总部，大队长办公室。
　　大队长看着手里的文件，也不抬眼：“墨小姐走啦？”
　　“是的，昨天接到电话，已经平安落地。”柳时镇在大队长面前立正站好。
　　“行了，这墨小姐一走，你也安分点儿吧，站好最后一班岗，准备回家。”大队长笑了。
　　“是，长官。”
　　大队长继续看文件，半响，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依旧站在自己面前的手下：“还有事儿？”
　　柳时镇笑了：“大队长，尹军医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大队长放下文件：“尹军医的派兵期还有三个月呢，现在让她回国，不太合适吧？”
　　“大队长的难处我非常理解”
　　“少给我戴高帽，说重点。”大队长直接打断。
　　“尹军医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在这里继续工作恐怕有损她的健康。”
　　“她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虽然有所恢复，不过还需要绝对的休息和静养。”柳时镇露出他那计上心来的笑容：“身在异国他乡遇到这种事儿，真让人担心啊。”
　　大队长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你是说把尹中尉送回国，会比较好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军令如山啊。”
　　柳时镇稍稍沉默了一下，放低声音：“生病无助的时候，还要被送到别人的部队进行治疗，并且从未探望过一次”他笑了：“要是被尹军医知道了，哇，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
　　大队长瞪着他，紧咬嘴唇，气不打一处来。
　　不错，当初尹明珠感染了M3病毒时，众人束手无措。大队长提议将她送到美军的治疗基地，以防止扩散。不过这个提议当时就被否决了，因为徐大荣和柳时镇反弹的很厉害。
　　当时的大队长也是气得不行，跟这两人嚷嚷了很久。不过也没办法，这两个是出了名的抗旨不尊，主意大着呢。而大队长又不想老是往营地跑，说实话，他也怕被传染。于是，也就由着他们了。
　　今天柳时镇又提起这件事，显然是为了达成眼前的目的呀。
　　“哈！喂，柳时镇，你给我说清楚。”大队长‘腾’的站起来：“你说这么多，是在威胁我吗？”
　　“卑职不敢。”
　　“不敢？”大队长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他：“如果这真是威胁你成功了。”
　　柳时镇笑了，不过还不能太明显，使劲儿忍着。
　　大队长努力顺平了自己的呼吸：“现在准备怎么做？”
　　“大队长不用担心，为人父母的，总是最心疼自己女儿的，这种心情您肯定了解。”
　　“那那当然了，孩子生病了，做父母的，肯定很担心。”大队长瞬间变了脸：“司令官想让尹中尉回国，碍于情面也不好直接下命令吧？”
　　“啊~~~这我还真没想到呢，还是大队长思虑周全啊。”柳时镇顿时摆出一副敬佩不已的眼神。
　　大队长白了他一眼。这臭小子，演戏还挺有天分的。
　　于是，当柳时镇煞风景的闯进来，破坏了正在调情的徐大荣和尹明珠时，自然被当成了不受欢迎者。
　　“很抱歉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柳时镇靠着门边，笑着看向二人。
　　徐大荣的嘴角在抽搐，还未从刚才惊吓中醒来：“我说，你非得在这种时候闯进来啊？”
　　“哈，我也不想打扰二位啊，不过有事情宣布。”柳时镇拿着文件夹晃悠进来。
　　尹明珠拢了拢头发：“前辈什么事啊？”
　　柳时镇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这是我为你们冒着枪林弹雨，所争取到的。”
　　“还为我们，你能有这么好心？”徐大荣斜着眼看他。
　　柳时镇无奈摇摇头：“我说怎么好心没好报啊？是调令。”
　　“谁的调令？”徐大荣。
　　“当然是尹中尉啊，难道是你呀？”柳时镇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说明珠吗？”徐大荣看看尹明珠。
　　柳时镇笑着看看二人：“这次可以一起回家啦。”
　　“真的吗？可是我，我好想还要再待几个月呢？”尹明珠赶紧看调令，果然是自己的，笑了：“是我爸爸走的后门吗？”
　　“为什么一定是司令官啊？难道我就不能走后门吗？”柳时镇叉着腰，质问她。
　　“前辈哪有什么后门可以走啊？连自己都管不好。”尹明珠笑了。
　　“嗯，是啊，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要不要看看，我能否走后门取消这个命令呀？”说着，柳时镇就要拿走调令。
　　徐大荣一把抢过，陪着笑脸：“我女朋友病愈没多久，还有点儿神志不清。”
　　柳时镇很满意的笑了。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不光是徐大荣，就连尹明珠也很纳闷。这柳时镇不惹祸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给他方便，说出来鬼都不信。
　　于是柳时镇讲述了刚刚在大队长那里的情况，逗的那两个人哈哈大笑。
　　“所以说，明珠你也准备和我们一起回国吧。”柳时镇搂上徐大荣的肩膀：“不过这家伙就美了，不用两地分居，也不用借酒浇愁了。”
　　徐大荣笑了：“墨小姐来电话了？”
　　“昨天晚上已经到了，估计现在正倒头大睡，倒时差呢。”
　　“不吃醋了？”尹明珠坏笑。
　　“嗨，我们俩这么多年的默契了，她呀，肯定没事儿。”柳时镇往门外走去：“行了，不打扰你们眉来眼去了。”
　　“你还少打扰啦！”徐大荣还不忘挤兑一句。

　　两天后，墨子卿休息的差不多了，布莱克也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回家了。墨子卿便提出回家看看，布莱克看着她默默良久，开车出发。
　　这是一栋建立在一大片居民住宅区的别墅。干净整洁的街道，去年新修的柏油路旁，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树，正在茁壮成长。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小树的缝隙。墨子卿抬起手，享受着阳光打在手掌上的温度：“这里变了好多啊。”
　　“是啊，十年了。不过还好，大体上都没变。”布莱克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走过来。
　　墨子卿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家。推开半身高的小木门，能看到花园里的草坪打理的很好。靠近围墙边的小花圃，盛开着各种颜色的鲜花和盆景。还有用实木打造的秋千，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她站在门口，看着院落里的一切，心情起伏，那里仿佛出现了一幅画。
　　看见兄妹三人，在草坪上嬉戏；在花圃中种下他们的许愿花；和若男在秋千上摇摆。教官和师兄坐在竹椅上喝茶，微笑的看着，躺在墨子卿怀里的若男。
　　深呼吸，眼睛被雾气蒙上，鼻子发酸。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画面，一幕幕上演，一下下刺痛心脏。
　　布莱克在后面看了她半天，他知道她的难过，只是想给她一个短暂的时间，回忆故人。半响，来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
　　墨子卿调整呼吸，眨眨眼睛：“这里有人住吗？”
　　“没有，长官每个月都雇人打理这里，所以一直很干净。”曾经，布莱克受命于阿古斯，将这里照顾的很好。
　　“哦。”提起阿古斯，墨子卿又难过了。
　　“进去看看吧。”布莱克搂着墨子卿往里走。
　　几块儿白色石砖铺就的小路，直通房门。墨子卿一步一步走过去，推开屋门。
　　一切如旧。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明亮如镜子的瓷砖，华丽的水晶吊灯除了这些旧日的记忆，就只剩下一栋空荡荡的房子。
　　来到二楼，便看到自己和若男曾经住过的房间。轻推开门，感觉有银铃般的笑声，从里面传出。仿佛看到两个美丽的小女孩，在一起打闹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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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男：“真的？你真的会回来？你可别骗我。”
　　墨子卿：“骗你有啥好处呀，还骗你？我可不愿意一辈子说着英语过日子。好好听教官的话，不准给他惹事。你这脾气，炮筒子，一点就炸。”
　　若男：“知道啦，你是不是谎报年龄了？我总觉得你不止比我大一岁。”
　　墨子卿：“少贫嘴，现在睡觉，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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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色彩恍若如梦，眼前被自己宠爱的人，终究是假的。了无生气的她倒在自己面前，终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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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男：“你连救命恩人的仇都报不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警察？我又能指望你什么？我最痛苦的时候，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人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我是亲人的你们，又在哪儿呢？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墨子卿：“若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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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咬着牙齿，不让眼泪掉下来。轻轻关上门，那声音也随之消失。
　　又来到林夕的房间，意外的是那张旧床还在，慢慢走过去，轻轻坐下。十四年前的分别，两个人并排坐在那里，看着手中三人快乐的合影。少了离别的愁苦，多了无言的祝福，还在期盼重逢的喜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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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我什么都不用说，因为你什么都懂。”
　　墨子卿：“小时候，师兄总是护着我跟若男，有哥哥护着的感觉，真好。”
　　林夕：“快护不住喽”
　　墨子卿：“学医也是一条艰苦之路，成为一个救人性命的大夫，比起成为一个捍卫国家的战士，更艰难吧？”
　　林夕：“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生活方式，会伸手即来。付出了，虽然未必能得到，但因为怕受伤害，怕得不到，怕失去，就宁愿选择不付出吗？”
　　墨子卿：“”
　　林夕：“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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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了，抚慰了，却永别了。
　　那个挡在自己和若男身前，为他两个妹妹遮风挡雨的哥哥，终究是倒在了自己身前。炙热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嘴角的鲜血，还有那轻柔抚摸着自己脸庞的手掌，终究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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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人生譬如朝露，我未证大道，却已大限将至。”
　　墨子卿：“不会的，我会救你，我会救你~~~”
　　林夕：“这世间所有的遗憾，都是没能好好说声再见。我想，在我走的那天，要好好跟你道别，不留遗憾”
　　墨子卿：“别胡说，师兄福大命大，能长命百岁。”
　　林夕：“我愿意用一生，为你的幸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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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一把枪，两颗子弹，就让她家破人亡了。
　　终究，往事压的她心痛难忍，手指苍白，发了疯的哭泣。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还是那个我，偶尔做做梦。然后，开始日复一日的奔波，淹没在这喧嚣的城市里。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会了解，这世上还有亲情这个词。然后，孤独着日复一日的孤独，冷漠在世间。
　　是啊，这世上没有假如，没有让人后悔的机会。更何况，她从没有后悔过，这苦累参半、亦悲亦喜的人生。林夕说：人生而孤独，这就是世界。可她却感谢这世界，让她时而拥有，时而失去。
　　怀念离开的人留在掌心的记忆，等待未来的人给与的新奇。暮然回首，前尘流连。自卿离去，暗淡了这俗世繁华，只余孤影徘徊。独酌月下，孤影成殇。
　　布莱克一直站在门口，也不上前拥抱，也不轻声抚慰。他知道，墨子卿应该哭泣，应该难过。因为没有人能代替她，承受这份苦难。
　　哭出来，就好了。就算哭得再大声，再惊天动地，只要她能重新站起来，重新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