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43、死神商人，我该如何与你交易？

　　43
　　鬼村。
　　一辆黑色商务轿车驶来，孩子们像见到鬼一样跑开。
　　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色西装，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中年男子。稍长的头发用发胶梳的一丝不乱，连鬓的络腮胡子郁郁葱葱，一双鹰目透着狠绝，扫视着正在给孩子们检查的姜暮烟。
　　此人正是曾经在美军三角洲部队服役的精英，教官的好友。墨子卿在美国时，每周末都要被魔鬼训练的阿古斯中尉。她唤他：教授。
　　“你是孩子们的监护人吗？”姜暮烟走过来用英语询问。
　　“哦，我们这儿来客人了。”阿古斯微笑。
　　“我是来自韩国的医生，这里有几个孩子得了麻疹，可以带他们去我们的野战医院吗？”姜暮烟毫不知情。
　　“难得干好事的人还这么漂亮，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阿古斯渐渐走近她。
　　刚刚联系上部队的柳时镇急速跑来，挡在了姜暮烟身前，戒备的看着眼前人。
　　“我们又见面了大尉。”阿古斯伸出右手。
　　柳时镇没有理他，而是向后退了一步。
　　阿古斯并不在意，收回右手笑看他：“何必这样呢？”
　　“我说过，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看来你是忘记了我说的话。”柳时镇丝毫不惧。
　　“现在是你跑到我的地盘上了。”阿古斯看看四周自己的手下：“这回似乎是对我比较有利啊Big boss.”
　　只听一声枪响，阿古斯应声倒地。
　　原来是一个叫帕提玛的女孩开枪打了他，可柳时镇还是让姜暮烟对他进行了救治。只因她是医生，只能做身为医生该做的事。
　　“如果有必要杀他，那是军人的事。”
　　柳时镇一边持枪保持随时作战的姿势，一边关注着另一边接受手术的阿古斯，内心深处又回想起当年的事。
　　那是在几年前，柳时镇执行任务时，为了掩护队友撤退，不幸中伏，每日都要经历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当时与他一起被抓的，还有美军三角洲部队的大尉军官，也就是阿古斯。
　　幸好自己人前来解救，柳时镇却坚持将被囚于地下室的阿古斯一起带走。结果延误了时间，导致自己的老班长牺牲。
　　所以再看到阿古斯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时候，内心的悔恨不言而喻，就像被真心相待的朋友出卖，独自吞噬着悔恨的苦水。
　　“野狼呼叫，Big boss. Big boss. 听到了吗？听到请回答。”柳时镇的步话机传来徐大荣的声音。
　　与他持枪对峙的人赶紧向阿古斯报告：“他们的人正在赶来，把孩子们带走吗？”
　　“既然军人来了，那就撤退吧，你们对付不了。”阿古斯捂着肚子被人搀扶过来。
　　柳时镇始终用枪指着他，一言不发。
　　阿古斯看着他紧张的表情笑了，又看向帕提玛：“美丽的姑娘，我保证，下次见面，一定好好招待你。”
　　“要滚就快点儿，越远越好，我的友好不会太久。”柳时镇终于发声。
　　阿古斯冷笑一声，带着人走了。
　　不一会儿，墨子卿的车子率先赶到，将车停在柳时镇身前，跳下车举着手枪向远去的车队瞄准。
　　“子卿。”柳时镇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按下，向她摇了摇头。
　　“没事吧？”
　　“没事。”
　　“姜医生呢？”
　　“我也没事。”姜暮烟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们出事了，心里着急。你们的人还要向上申请，动作太慢我等不了。”墨子卿看了眼柳时镇。
　　“那你也不该这样一个人跑来，万一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柳时镇口无遮拦的开起了玩笑。
　　姜暮烟有些尴尬的走开了。
　　墨子卿却并没有理他，而是盯着车队远去的方向思索。
　　没多久，徐大荣带着小分队也赶到了，其他人开始安排孩子们上车。
　　“是谁？”徐大荣将柳时镇拉到一边。
　　“阿古斯。”柳时镇。
　　“阿古斯已经退役了吗？”
　　“看来是，现在是军火商，之前在市区见过一面。”
　　“怎么会这样？”徐大荣叹了口气。
　　“我们这种人如果改行的话，能做什么工作呢？不是雇佣兵就是□□吧？军人退役了，需要赚钱，除了这两种，还有什么可能？”柳时镇的语气有些凄凉。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徐大荣拍拍他的肩膀。
　　远处的墨子卿像被钉在了原地，虽然刚才二人的声音很小，但多年训练有素的她，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名字，十几年前犹如自己的家人一样熟悉，她怎么会听错？会是他吗？会不会是巧合？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又或者真的是他，而他有什么别的苦衷，是不能对人讲的？
　　双拳快要捏碎，微微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刚刚那一队车队离开的方向，不敢再想下去。
　　一只手搂住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吓了一跳，墨子卿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怎么？冷吗？”柳时镇当然感受到了。
　　“没有，回去吧。”墨子卿转身要走。
　　“到底怎么了？”柳时镇将她拉住：“没有按时回去，生我气啦？路上遇到的孩子很可怜，他又病了，我当然不能扔下他不管啊。”
　　“我说了我没事！”墨子卿突然提高了分贝：“我就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行不行啊？”说完挣脱开柳时镇的手，冲到自己车上，一溜烟跑了。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柳时镇一脸茫然的不知道为什么。
　　“你又怎么把人家惹到了？”徐大荣走过来。
　　“我也不明白，我又没说什么，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呀？”
　　“你这本事真是可以呀，没说什么就把人气成这样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那你知不知道刚才墨小姐有多着急？我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那种紧张的表情我都害怕，像是要跟谁玩儿命似的。”徐大荣小声在柳时镇耳边说着：“所以啊，越对你发火儿，就说明她心里越有你。这都不明白，笨蛋。”
　　“哦~~原来是这样啊？”柳时镇笑了：“还是你这情场老手懂得多呀。”
　　“别告诉明珠啊，省的我倒霉。”徐大荣往车上走。
　　“你这是多少女人累积的经验啊？明珠真可怜，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念念不忘？”柳时镇也跟着走。
　　“卸磨杀驴是吧？”
　　“不敢不敢，老大我错了。”柳时镇搂着徐大荣的肩膀上了车。
　　一马平川的公路上，墨子卿都快将车子开飞了，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却不敢触碰心底那最后一种可能。她没有回营地，而是直接去了距离营地最近的小镇，那里有网络，她必须马上与教官联系，确认自己的判断。
　　又是一封精心加密过的邮件发出去，墨子卿坐在咖啡馆里，静静地抽着烟，一动不动。直到整支烟燃到烫手，才清醒过来，甩手扔掉。
　　看着那闪烁着微弱火光的烟头，心里就像指间被烫伤一样的疼痛。
　　半晌，终于呼出一口气：“教授，你到底在干什么？”
　　营地。
　　“你们回来了？都平安吗？”尹明珠跑出来迎接。
　　“没事，放心吧。”徐大荣对她微笑。
　　尹明珠扫视了一圈：“学姐呢？不是一起去了吗？”
　　“还没回来？不是应该比我们先到吗？”柳时镇走过来。
　　“没有啊？我以为她会跟你们一起呢？”尹明珠看看徐大荣。
　　柳时镇转身就走，徐大荣一把拉住：“可能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转转，你别着急，以她的身手出不了事。”
　　“我不放心。”柳时镇。
　　“刚刚的行动已经向上面汇报过了，你现在擅自离队，成何体统？听我的，先吃饭，如果晚上还不见人，我跟你去找。”徐大荣拉着他走了。
　　晚上，墨子卿开着车慢悠悠的回来了。
　　“去哪儿了？”刚下车就被柳时镇逮到了。
　　“镇上转了一圈。”墨子卿显得很累。
　　“那也得说一声啊，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能出什么事啊？”墨子卿自顾自的回房间。
　　“子卿，你怎么了？要是生我气就说出来，大不了让你打一顿。”柳时镇拉住她。
　　“我打你干什么呀？没事的，在这里住了好久，有点闷，明天我会搬到镇上去住两天，你别担心。”
　　“什么？你要走？”
　　“我只是想出去玩儿两天，有什么大不了的？”墨子卿疲惫的有些不耐烦。
　　“看看你那表情，像是要去玩的吗？”
　　“呼~~我很累，先睡了。”墨子卿挣脱开他的手。
　　柳时镇追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
　　墨子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不过心情有些震动：“你干嘛？”
　　“只要你不走，让我做什么都行。十年了，我不可能再放开你。”
　　身后的男人在微微颤抖，墨子卿自然是感受到了，小手慢慢覆盖在环住自己身体的大手上。
　　那本该是柔弱无骨，细嫩软滑的手掌。却被老茧附上了岁月的痕迹，刮得大手丝丝痛楚，疼在柳时镇的心上。
　　“我不走，我只是想去镇上呆两天。这些天有些事情要跟外面联络，所以就需要网络。营地的军网我不能用，来来回回的也嫌麻烦，所以才想去住几天。你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了，我答应你，就算离开，也一定不会瞒着你，好吗？”
　　柳时镇慢慢松开，将她的肩膀转动，面向自己：“真的？”
　　墨子卿点点头。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压在心底，也许是你不愿将痛苦分担给我，但我依然能感受得到。时间久了，你会生病，会更难过。如果可以，如果你相信我，请让我与你一同分担，好吗？”
　　墨子卿望着他真挚深情的眼神，使劲儿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呢？只是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她不知道该对谁讲。这种事不是没有经历过，不是没有发生过。她怕极了，怕到最后变成现实，怕重新面对曾经的局面，怕再一次失去。
　　“别咬了，会疼。”
　　“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说完走回自己的房间。
　　柳时镇则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第二天，柳时镇将她带到丹尼尔的工作室。如果说勉强同意她离开自己身边，那放在丹尼尔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底线。若是墨子卿一个人出去，他是死都不会答应的。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墨子卿都在等教官的回信。她也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并且心里希望回信再慢些，或者干脆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但事实总归是事实。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封废话连篇的回信，墨子卿深深绝望了。
　　事情果真如她的猜测，阿古斯在两年前因伤病退役。其实只是不能再在前线部队服役而已，可他却偏要离开。只因收入太少，养不起渐渐改变的生活习惯和信念。
　　正如柳时镇所说，他们这种人一旦进入社会，想要短时间内获得丰厚财富，就只有那两条出路。阿古斯就这样沦陷了。
　　死神商人，这名字起得真有意境，与死神做交易，便是堕入魔道，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