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27、你好吗？警察

　　27
　　繁华落尽，无限悲凉。
　　曾几何时，我们亦欢笑展颜，此时却满心悲凉；曾几何时，我们亦会侃侃而谈，此刻却唯有感受那一丝无奈与心痛。爱了、痛了、恨了，待到离别时，却满心伤痕。
　　寒风还在飞扬，刺的眼睛干疼，对着眼前的朦胧，墨子卿呆了。才知道，有一种伤，疼在离别时。
　　今天，在烈士公墓举行了陆显仁的葬礼。曾经，这里还埋葬着大飞，和那些认识的，与不认识的战友。
　　出席葬礼的人不少，国际刑警署的长官和同仁们，九龙塘分局的官员，西九龙RCU的程峰和三元，乃至云枭和一些□□上跟陆显仁不错的朋友们，连紫菱都从国外赶回来，为他送行。
　　今天，墨子卿没有哭，她已经不想再哭了，哭得自己都讨厌自己了。黑色墨镜后通红的眼球看着墓碑，却感觉自己不在这个世界上。
　　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清醒的梦。多希望自己像个普通人，无忧无虑、晨钟暮鼓。只盼着夜幕降临，家人已归。
　　又想起林夕说过的话了：这世间所有的遗憾，都是没能好好说声再见。
　　意外，这两个奇怪的字眼，再一次和她开起了玩笑。
　　黑色墓碑上有描金的碑文：英勇捐躯，浩气长存。
　　照片是念警校时，陆显仁照的警官照，也是唯一的一张警官照。墨子卿知道，这身警服，他已经等待了多年。
　　“你好吗？警察。”墨子卿站在墓碑前，轻声问候，好似平静的打了声招呼。
　　所有人向陆显仁敬礼，墨子卿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鼻梁流进嘴角。
　　国际刑警署段暄办公室。
　　“段sir，阿仁临死前留给我一封信，提供了一些线索，暗示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相信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我要查清楚，希望您能理解。”墨子卿坐在段暄对面。
　　段暄沉思了一下：“我相信你的直觉，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当然应该尽一个警察的责任。可这是CID（刑事侦缉处）和CAPO（投诉及内部调查科）的事，让他们知道你插手了不太好。”
　　停顿了一下马上话锋一转：“这段时间署里事情不是很多，就让小猫他们多上点心。你也不用天天来，休息一下吧。如果要做自己的事情，就要快，晚了怕来不及，有什么我能帮的，说话。”
　　墨子卿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感激的看着段暄。
　　反毒组办公室。
　　“大家注意，有件事要跟大家交代一下。”墨子卿召集了全组人：“最近我会比较忙，有些事要处理，所以组里的事就麻烦大家多多上心了。我争取每天都来一次，除了需要我出面的事，剩下的，你们做主就可以了。”
　　说完看着小猫：“小猫，你是副组长，要好好干，将来我不在了，你要领导反毒组了。”
　　众人互相看看，又不可思议的盯着墨子卿。
　　“Madam，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干了？”
　　“最近你心情不好，就休息一段时间，可是你别走呀。”
　　“我们没你不行的。”大家七嘴八舌。
　　墨子卿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大家误会了，我不是要走，就是走也要等抓到701。”神色黯淡，然后马上恢复：“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自然明白彼此。OK，那就辛苦大家了。”
　　众人散去，开始做自己的事。
　　“阿坚，你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钥匙？”墨子卿看着陆显仁留给他的钥匙。
　　“保险柜的，不是家里的那种，是保险公司的。”阿坚接过来。
　　“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出去。
　　保险公司，墨子卿用钥匙取出陆显仁留给她的东西——一盒小型录音带，还有一些刘伟明的资料。回到家里，反复研究着这些东西，录音带里的声音还不能完全作为证据，她要找到更多。
　　这时电话铃响：“您好，请问是墨督察吗？”
　　“我是，哪位？”
　　“我是九龙塘分局局长高晋强，上次在医院见过面了。我们找到了陆显仁的档案，现在可以给他恢复身份，只是有一些手续，需要你过来一下。”
　　“OK我马上到。”
　　九龙塘分局局长办公室，高晋强正在向墨子卿宣读调查结果：
　　“有关DPC35680陆显仁，及DPC39147林国良殉职事件，CID和CAPO经过调查，作出以下报告。”
　　“2014年9月16日，CAPO高级督察刘伟明，联络卧底探员陆显仁。并根据陆探员提供线报，连同东九龙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俗称反黑组），破获某□□贩毒集团，并搜出价值一亿两千万毒品，成功瓦解了这颗活跃多年的毒瘤。”
　　“2014年9月26日，陆探员于中港大厦天台，再次约见刘督察，提供有关警方内鬼的线索。而尾随其后的林国良探员，突然出现···”
　　墨子卿安静的听着这份报告，脑中飞速运转。时间、地点、前因、后果，全部严丝合缝，好厉害。
　　“···以上供词，是由CAPO刘伟明高级督察提供。现独立调查小组两位总警司，及助理警务处长，一致信任刘高级督察所有供词，并裁定刘伟明高级督察，击毙林国良探员实属合法。林国良探员也被证实，是□□操控潜入警队的内鬼···”
　　局长抬起头看着墨子卿：“陆显仁的档案存在叶家成警司的电脑里，以前我们一直不知道密码，所以打不开。”
　　“现在怎么打开了？”墨子卿疑问。
　　“CAPO的组长刘伟明高级督察破译了密码，并且我们已经询问过刘高级督察。事发当天，他并未调查林国良的动向，也并不知道，林国良一直跟踪着他。之前虽然他也怀疑过林国良，只是没有实质证据，遗憾的是，还是没来得及救下陆探员，详细的情形请他告诉你吧。”
　　高晋强话里话外的偏帮刘伟明，墨子卿又怎会听不出？看来，他很喜欢这个部下呢。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刘伟明出现在门口。
　　听着这位三十岁出头，一身西装革履的精明男人，叙述着当时的情形，墨子卿心里已经基本确定，录音带里的声音就是他。
　　“谢谢你，刘警官，要不是你，阿仁就不能恢复身份。”墨子卿微笑着对刘伟明表示感谢，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打算。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卧底的同志不容易，如果死后还不能恢复身份，那就太不公平了。”刘伟明面不改色。
　　“如果换做刘警官，你愿意恢复身份吗？”
　　“啊？”墨子卿的敲山震虎，让刘伟明愣住了，然后反应迟钝的回答是。
　　墨子卿看着他的表情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刘警官不必在意，您又不是卧底。”起身面向局长：“Thank you sir. 我告辞了。”
　　“应该的，大家是同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局长起身相送。
　　墨子卿点点头，开车直奔陆显仁的墓碑前。
　　“阿仁，我已经知道你有多艰难了。看来，我们碰到了一个厉害角色，他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最不应该被怀疑的。不过没关系，要想让狐狸尾巴露出来，得想点办法，你等着。”
　　转身去了云枭的酒吧，递给他一张照片：“这个人叫刘伟明，九龙塘分局内务部组长，你帮我查一下他的底。”
　　“现在的背景？”云枭看了看照片。
　　“他当警察以后的事我全都能查到，我要的是他上警校之前的。这个人很不简单，头脑清醒、细心，不太容易会留下把柄，所以我才找你。”
　　“尽快给你信儿。”云枭拍了拍墨子卿的肩膀。
　　墨子卿点点头，点上一支烟。
　　“休息一下吧，看你这黑眼圈，跟画上去似的。”
　　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没有答话。
　　···
　　自从陆显仁殉职，墨子卿就搬到他家住下，她觉得住在那里，会时刻感受到阿仁给她的力量。
　　陆显仁很少拍照，仅有的几张照片放在床头。墨子卿每天晚上都要看着那些照片入睡，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也是拿过照片，然后跟自己说今天还要继续。
　　陆显仁殉职已经两个月了。
　　这天早上，墨子卿刚起床就接到电话：“您好，我是金程律师事务所的曾国邦律师，陆显仁先生生前立下一份遗嘱，您现在可以过来处理一下吗？”
　　“我知道了，马上到。”
　　陆显仁在生前立了一份遗嘱，在他死后，所有他在银行的存款、公寓、别墅，股票，以及他所拥有的酒吧，全部留给了墨子卿。
　　墨子卿签署着一份又一份遗嘱，人都死了，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一无所有，只要能换回他的命。
　　陆显仁在很多年前就没有了亲人，这个世界上，除了墨子卿，再没有任何联系···
　　陆显仁的酒吧，墨子卿暂时让云枭帮忙照应，反正她也没时间去管。
　　“曾律师，阿仁生前是卧底警察，他的财产合法吗？”墨子卿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墨督察请放心，陆先生的财产主要来源于楼市的投资，和期货的买卖。我是律师，自然会做到万无一失，所有的手续都符合法律规定，全部都是合法的。”
　　“那就好。”
　　···
　　陆显仁殉职已经三个月了，可是案子却一直没有进展，墨子卿很着急，这个刘伟明太精明了，她很难找到新的证据。
　　反毒组办公室，格格走进来：“Madam，我查到一个消息，警察总署保安部的高级督察杨锦年，正在秘密调查仁哥的案子，上星期已经正式调入九龙塘分局的保安科任组长了。”
　　“阿仁的案子不归保安科管啊，而且CAPO早就结案了，为什么他还要插手这件案子，还要秘密调查？”
　　墨子卿沉思着，自己是当事人的亲属，没有权利光明正大的查这案子，如果可以让别人来做，会方便得多，可他又怕这个杨锦年不干净。
　　“格格，去查一下这个杨锦年，看他到底是黑还是白。”
　　“Yes madam.”格格转身出去。
　　格格的消息很快传来：“我跟了他半个月，从目前看，他还算干净。而且我查到一件事，当年念警校的时候，他和仁哥是同学，都是排名前十的优秀学员。Madam，我看你可以找他试试，说不定他是真的觉得仁哥的死有隐情。”
　　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有节奏的敲着桌面。
　　“Madam？”
　　“去找段sir，请他帮忙核实一下。保安部，我们能到手的情报并不多。”
　　“这倒是，保密部门嘛。可是，万一他有问题，段sir插手不是会打草惊蛇吗？”
　　“我就是要试试这条蛇，到底有没有毒？”
　　又一次陷入了思考，点上一根烟，看着窗外，这个姿势是墨子卿思考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