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219、对不起···我爱你···

　　219
　　人生不易，珍惜拥有。要坦诚，要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为过往而哭泣，不要为逝者而绝望。淡泊名利，宁静自省，是生命的一道靓丽风景，它点缀出了四季如春的烂漫生活境界，拥有了它，就拥有了一生值得依托的灵魂归宿。
　　这一夜，是墨子卿十年来睡得最安稳、最踏实的一觉，没有慌张，没有噩梦，没有恐惧，没有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了，只是感觉很温暖，很温暖，从头到脚都是那样轻盈。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日子已经远去，‘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心境也变得淡然。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那活着比死更难受的人生，可她也想起了教官教过她的话：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清晨的朝露滚落树叶，滑过青草，沁入大地，雨后的清香伴着木兰的花香洒满人间，透过素雅的窗帘，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病房，连尘埃都放慢了脚步。
　　墨子卿背靠着柳时镇，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他们的呼吸是那样平稳，面容是那样安详，停滞的时间在凝固的空气中生根，缠绕着他们。好像笑了，像迎面涌来的风，美好到令人哽咽。
　　墨子卿第一个动了动眼皮，缓慢的睁开，她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的目光落在揽着自己的健硕手臂，感受着睡梦中的那份温暖，慢慢扭头，向身后人看去。
　　柳时镇因为那轻轻地异动也睁开了眼睛，他松了松手臂，让墨子卿转过身面向自己。他笑了，一手轻轻抚上她的眉梢：“醒啦···”
　　墨子卿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臂，也抚上了他的脸颊，目光在他脸上的每一处留恋，怎么看也看不够。许久，她微微张口，沙哑着嗓音：“你瘦了···”
　　柳时镇的双眼泛起涟漪，伸手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闭上眼睛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我爱你···”
　　墨子卿洗漱过后，换上了一件长款白色针织毛衣，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瘦的皮包骨的身躯有些发呆。她破天荒的第一次在乎自己的容颜，为何如此衰老。抹了一些尹明珠为她准备的面霜，看着脸色没有那样苍白了，又拿起了眉笔。
　　柳时镇拉着她的手走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来帮你画。”
　　墨子卿微微笑了：“这点小事我可以的。”
　　柳时镇弯着腰，一边轻柔的为她画眉，一边微笑着对她说：“爱情本来就是，哪怕自己可以做到，也要对方来完成啊~~”
　　墨子卿微微仰着头，露出了最美的笑容。
　　这一幕，被端着早饭走到门口的尹明珠看了个满眼。她没有打扰他们，就站在门口，看着最美的一幅画，潸然泪下。微微发抖的双手，被身后走来的徐大荣握住，纵然是如他一般的硬汉，也免不了眼眶发烫。这一天，来的实在是晚了一些，着实得来不易。
　　最后还是墨子卿最先发现了他们，她向尹明珠展开笑容：“明珠···”
　　尹明珠眼含热泪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徐大荣接过餐盘，扶着她的肩膀走进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子卿···好久不见了~~”
　　墨子卿用笑容安慰了他，又把目光移到尹明珠身上，缓缓抬起手臂：“过来···”
　　尹明珠一小步一小步移动到墨子卿跟前，蹲下身，仰着头看着她。墨子卿疼爱的轻抚她的侧脸，让尹明珠的泪水瞬间滑落，她扑到墨子卿的怀里，放声痛哭：“姐姐~~~”
　　墨子卿连呼吸都跟着颤抖了，安抚着尹明珠的头，抿着嘴哭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尹明珠哭着摇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墨子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笑着扶起尹明珠的脸：“傻丫头，不准哭。”
　　徐大荣走到柳时镇身边，搂着他的肩膀，给他一个苦尽甘来的笑容。柳时镇舒缓了自己的情绪，还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此时病房门口站了许多人，墨子卿首先向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看去，有姜暮烟，有林尚正，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阿正？他怎么会在这儿？
　　墨子卿疑惑的目光让林尚正笑了笑，他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仰着头的人，迟疑了片刻之后，抬起手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圈儿微微有些发红。
　　“阿正···”触摸之后，墨子卿的脑子里响起了炸雷，她似乎记起了一些片段。难道自己生病的这段时间，林尚正一直都在治疗自己？
　　林尚正含着眼角儿的晶莹笑的更深：“嗯~~会认人了，看来确实是好了呢···”
　　墨子卿颤抖的嘴角儿微微翘起，滚烫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直看着林尚正，恍如隔世。
　　林尚正回过头向许蕾招了招手，并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墨子卿：“我太太，许蕾。”
　　墨子卿移动目光，看着许蕾觉得有些眼熟。对了，之前接手华氏兄弟的案子时，许蕾曾是关键人物呢。墨子卿笑了：“你好···”
　　许蕾很是开心，她笑着看了看林尚正：“还有李泽华医生，还有姜医生，还有我们所有人的努力，都是为了你能早一天康复。”
　　“泽华？”墨子卿茫然的看着两个人。
　　“李医生因为工作的关系，直接从乌鲁克回香港了，过些日子你好了，回去看看他们吧。”林尚正微叹，笑着摇摇头：“让你一下子想起所有的事，确实很难为你，不过不用操之过急。你正在慢慢走向康复之路，未来的一切你都有资格去参与，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墨子卿看着他笑了，目光柔和而慵懒，她慢慢将视线移到阳光灿烂的窗前：“我好像梦到你哥哥了，他一点都没老，还是那个样子。以前没怎么看过他笑，就以为他从来都不会笑，可梦里的他，一直在对我笑···”
　　林尚正走近一步，捏了捏她的肩膀，咬了咬牙：“你能读懂他的表情吗？”
　　墨子卿眨了眨眼睛，忍了忍自己的难受，点点头。
　　林尚正笑了：“那就好···”
　　墨子卿见了姜暮烟，见了KRIS和TAO，见了其他成员，也见了LUHAN，但唯独不见世勋。
　　LUHAN看懂了她的眼神，指了指门外：“子卿，你看谁在那儿？”
　　墨子卿向门口看去，只见病房门口是只露出半个身子的世勋，他小心翼翼的贴着门框，被门框遮住了一只眼睛，也挡不住那疼痛的神情。
　　世勋一直躲在门外，他知道墨子卿已经恢复了神志，也看到了她和大家一一相认，可就是不敢走到她面前。或许他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怕自己一旦打破这种平衡，眼前的一切美好会像破碎的镜面一样散落。又或者他是不敢相见，他怕将自己的委屈与恐惧表现在姐姐面前，想起姐姐所承受的一切，他就不能当做从前那样，只知道傻傻的笑着。他太难受了，难受的想哭···
　　直到被伯贤和KAI一边一个架进来，世勋都没能掩藏好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站在墨子卿面前时，还是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
　　D.O.来到他身后，低低的声音提醒他：“你不是想让她陪着你一起哭吧？”
　　世勋果然深呼吸调整了情绪，他单膝半跪在墨子卿身前，微微扬起一点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展开自己的笑容：“姐姐今天很漂亮，画过妆了吗？”
　　“···”墨子卿的双唇微微张着，看着世勋那双好似弯弯月牙儿的眼睛，忍不住地颤抖，使得泪水波光闪烁。
　　世勋继续持续这个表情：“难怪姐夫那么在意姐姐，换做是我，也要被姐姐吸引了呢···”
　　“···”墨子卿看他极力压抑着悲痛，却还要强迫对自己的微笑，心脏忽然紧的发疼。
　　世勋看到了墨子卿顺流而下的泪水，他轻轻拭去，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加深自己的笑颜：“姐姐肚子饿不饿，我去给姐姐取一些吃的东西好不好？姐姐想吃什么？”
　　泪水并没有因为世勋的拭去而停止，反而更加肆虐在墨子卿的脸上。她轻声抽泣着，双手极慢的颤抖着伸向世勋的脸颊，拇指稍稍用力，想要擦干他的泪水，没想到自己反而更多，渐渐模糊了视线···
　　墨子卿将世勋搂进怀里，姐弟俩抱头痛哭。墨子卿记起了回到韩国后和世勋的初见，记起了他学着自己的样子陪着自己躲在黑暗里，记起了他明明双眼含泪却始终将笑容留给自己。她知道，那时候自己的样子，一定非常糟糕，失去过亲人的世勋，看到那样的自己，也一定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墨子卿紧紧地搂着世勋，不停的抽泣：“我答应过世勋会开开心心回来的，答应过的却没做到，害你伤心了~~~”
　　世勋闭着眼睛，同样紧紧的抱着墨子卿：“所以姐姐要受罚，罚你再也不许这样吓我了···”
　　···
　　不管鸟的翅膀多么完美，如果不凭借空气，鸟就永远飞不到高空。虔诚的教徒站在耶路撒冷的圣地之上，毫无杂念的享受人生，最后用一朵花开的时间，去诠释生命，去体味刻骨铭心的辉煌。
　　逝者如斯，我时时刻刻听见自己对生命的承诺，岁月的流逝渐渐稀释曾经的年少无知，我把悲伤从拳头里放走。教官，我真的太想念你们了···
　　墨子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在医生们无数次的商讨和无数次的减药后，两个月的时间，让骨瘦如柴的她终于恢复了从前的面容。尽管依然纤瘦，却也不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林尚正夫妇离开香港快半年了，警察部碍于外交关系，虽然心急却也没有太过催促。不过一周后在洛杉矶举行的‘全球各地区犯罪心理学术交流研讨会’即将召开，林尚正是亚洲地区第一个被邀请的政府级别心理治疗专家，此行是非去不可的，而许蕾作为林尚正的夫人，又是香港警察部法医系统崛起的一颗新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因此他们不得不尽快结束这里的治疗工作，三天内启程飞往洛杉矶。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墨子卿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发着呆，看着天上的星星。
　　林尚正端着两杯茶走过来：“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我的医术失败了。”
　　墨子卿笑着低下了头：“行李收拾好了？”
　　林尚正抻了个懒腰：“好了，终于不用再对着你这张扑克脸了，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墨子卿扭头哀怨的看向他：“喂~~我有那么招人讨厌吗？”
　　林尚正笑了一下，严肃下来：“人都是靠自己的生活方式看待一切，过了这么久，你该懂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道理。蝴蝶在破茧而出的瞬间虽然痛的几乎死掉，但展翅飞翔时的美丽，也是席卷而来的释放，你懂吗？”
　　墨子卿沉默的看着他许久，终于微微翘起嘴角儿：“阿正，谢谢你···”
　　林尚正也笑了，他仰起头，看着夜空的星星，终于放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