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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易碎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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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有人看过丽芙失态的表现，但她在发抖。
她确实在发抖──抱起妹妹的科普雷有些惊讶。
「丽芙，我先带你回房间休息，好吗？」他一字一句说着，大概到了一半，丽芙的双眼在他身上对焦了，平静的点头，还拒绝了他提供的披风。
「我不冷。」她嘴唇是苍白了。
科普雷还是将自己的披风系在了妹妹身上，披风尚留有狩猎后沾染的血渍与腥味，「当然不冷，你的额头还留了汗，吹了风待会就着凉了。」他意外发现自己用上哄格兰妮时的口吻对着素来早熟的丽芙了。
丽芙魂不守舍，便也没有拒绝他的坚持。
他们上马、他载着丽芙骑了小段路回宫殿，路途中所有骑士们都是肃穆而不安的，但到达宫里时马库斯的死讯早已传遍，宫中的所有人乱做一片。
迪卢木多是另一位森庆节之后留在塔拉王城的费奥纳骑士，方才他同至高王下板棋而没有参与狩猎，现下脸色凝重的审视马库斯的伤处，顾及丽芙在场，低声对康马克说：「伤口不深，也没有中毒反应……或许是遭到恶咒的攻击。」
「科普雷，你还楞着做甚么？带你妹妹回房间去！」康马克吼完转头又对迪卢木多说：「你应该告诉芬恩了……或许还得防范洛赫兰……」
「陛下也认为是洛赫兰人所为吗？」
「不排除是……」
……
科普雷想加入这场谈话，但父亲警告的眼神再次瞥来，他只得带着妹妹回到寝室。
寝室房门打开，焦虑地在其中走来走去的少女顿住脚步，而后又小跑步过来，「丽芙！」
格兰妮也听说了事情的原尾，因此特意等在丽芙的房间。
此时此刻，格兰妮将所有人晾在一旁，一把紧紧抱住丽芙，「丽芙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去？你伤口又裂开了……看！在流血！……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拿水和布！……丽芙，看着我不要发呆！……」高傲的公主这段日子以来单方面对妹妹的冷战自是解除了，她责备话语不过几句，摸了摸妹妹右脸颊疙瘩一般的肌肤，回想自己每一次与马库斯的争执……
一面想一面说，理直气壮的责骂夹杂了哽咽，再不久，格兰妮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起来。
「格、姊姊，妳怎么了？」丽芙被带回了神，回抱住格兰妮，「没事了……别哭了……」到头来反倒是丽芙成了安慰者，格兰妮哭声没歇止，因着妹妹的劝慰，只是越加恣意。
一旁的科普雷见状无奈又舒了口气，给奥斯卡几个伙伴一个眼神，他们放轻脚步离开。
※※※
尽管至高王震怒、并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寻找暗杀洛赫兰国王的凶手，但王城塔拉人口多且复杂，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人抓到，那么遍寻了三日、找到几个可疑人士却没有一位是真正凶手……众人也不是很惊讶了。
复位不久便遇上了这等事，康马克将之视为不祥的警示，洛赫兰国王遇刺身亡的事件情势还未明朗，康马克当即命人将几个嫌疑犯吊死在广场──再早几天，他们恐怕就是森庆节献祭品之一了。
马库斯的未婚妻、至高王康马克的次女─丽芙则又一次被关在了房里。
不过与上一回不同，她的卧房里总是聚集着不同的人，她的家人、关系友好的骑士们，他们同她说话，而不管她说了些甚么，他们都像是她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言谈间流露出感伤的表情、话语也小心翼翼的。
丽芙深信自己在外人眼中又成了一个易碎物。
格兰妮是所有人里面来的最勤的，总会拿着自己珍藏的小饰品来逗自己妹妹高兴，这让丽芙无奈又感动，原来她在格兰妮心目中还是个孩子。
丽芙不习惯这样的日子，睁眼的时间里身旁就会有个人，有时还不只一个人，生活像是回到了三岁以前与格兰妮同房时的光景，吵杂、没有一点活动空间。就算陪伴她的人是不怎么说话的迪卢木多、凯尔帖，外人在场也不可能让她得到真正的休息。
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他们过度审视了她任何一丝的负面情绪，他们认定她受了重伤的打击后，愿意接受她身上残缺的未婚夫的死亡对她形成了双重的打击，一旦她表现出一点抗拒与不悦，只会惹来其他人更加不安的表现。
半夜是她唯一清闲的时候，她会偷爬起床借着烛光在镜子前发呆，她承认镜中的自己一点也不好看，甚至很吓人。
她拉扯嘴角，有点吃力，弯起却称不上笑容，因为她的心情焦躁地甚至连假笑都做不到了。
马库斯的死亡确实令她难过，周围人带给她的压力则更令她喘不过气。
……
又是一日下午，格兰妮带着一大盘的蛋糕，确认丽芙全部吃完才放心，然后拿出自己平时最珍爱的首饰盒。
「这个送给你。」
丽芙原先随兴的动作一楞，镶着深蓝色宝石的别针静静躺在自己手里，「姊姊不是很喜欢它吗？」
「我、我不喜欢了。」格兰妮摇了摇头，犹豫了下，抛下首饰盒又一次伸手抱住妹妹，「对不起。」
道歉对于格兰妮来说相当不可思议，丽芙也知道对方有多么难为情，因此静静地听着对方继续说：「对不起……我觉得我是最糟糕的姊姊了。」
丽芙轻轻把手搁在了格兰妮背上，她感觉到对方身体抖动着、话语也带着哽咽──
又哭了，这段日子她只要露出一点不耐烦让格兰妮见了，对方总是难过地啜泣、话语中也尽是委屈与愧疚，这一回更是直接道歉了。
格兰妮继续抽抽咽咽的说：「是我、是我的错……我诅咒马库斯，我希望他离开你……我……我真的没想过会成真……对、对不起……」
「你没有给出条件，盖许是不会成立的。」她想这么解释，但说这番话感觉没什么用处。
丽芙叹了口气，所有人都闭口不谈马库斯这个名字，格兰妮本来也是如此的，但或许太难过所以忘了。
格兰妮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抽了抽鼻子，便是这样漂亮的面庞大哭起来也很难好看，但丽芙却还是心软了──马库斯说的不错，她总是让着格兰妮。
格兰妮在她心中就是个长不大的妹妹。
因此她说：「我原谅你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格兰妮打了个嗝，「丽芙……但你还是不高兴。」
「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累了，想要睡一觉。」事实上她肚子里还积累着大堆被逼着吃下的甜食涨得难以入眠。
格兰妮认真的点头，抹了抹两颊的泪水，「我陪你。」
……
在同一日的晚上，康马克在饭桌前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伊恩来到塔拉了。
康马克邀请了伊恩在宫殿小住几日，当康马克说完话，两个成年的男人像是变戏法一般，餐厅的一旁的小门打开，伊恩走了出来。
「伊恩！」
他们有好几年不见了，伊恩比起她最初记忆中那个热情爱笑的骑士长显老不少，但他们拥抱时她依然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气息。
「陛下告诉我妳没有哭。」伊恩摸了摸她的脸颊，在他心底依然将她当作那个迷糊的三岁女童。「但我希望你哭，丽芙。」
她结束了这个拥抱，「伊恩……」却不知道能说甚么了。
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康马克不大高兴的神情──这让她不禁叹了口气。
她首次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不只期望有长辈疼爱自己，也享受康马克因此心生介怀。
但说到底，康马克这一回肯主动与伊恩握手言和、让伊恩来探望自己，不正是希望能让她心情好上一点？
她打从心底没有将对方当作父亲，又如何能期望对方宠爱她胜过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