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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纯色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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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头昏脑胀四肢乏力的黄园,艰难地撑着赶到浦江家,看到院里热火朝天的混乱场面,原本绿油油的草坪现在被翻垦开露出褐色的泥土,当场以头抢地再次昏厥了过去,完全失去意识前,仿佛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喊着“小园”冲自己跑过来。
“哥?”只有家里人才会叫自己小园,但是这两年只有狱中的大哥在他去探望的时候,才会这样叫自己。
等黄园悠悠转醒,就着床头微弱的台灯灯光,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身下软乎的大床和身上轻柔的薄被,还有适宜的空调温度,让他全身骨头都软了,舒服得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那么舒适又深沉的一觉了。
睁着眼睛适应了五分钟,才看出房间似乎很宽敞,不可能是房间窄小的自己家或是医院,窗外是婆娑的树影和墨蓝色的天空。
黄园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贴了块纱布,压了压还挺疼,黄园想了想,可能是昏过去之前磕到了。
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突然感觉下半身凉飕飕的:“我擦!”
——什么情况!
黄园扯了扯衣服,才发现自己的衬衫西裤都不见了,身上是一件明显大一号的白色T恤,只有合身的小内内还是自己的那条,让他没有感到惊恐是因为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和不适,只有得到充分休息后松快的感觉,但是很久没有进食,有些脱力。现在的状况还是令人惊诧不已,他大概知道自己应该还在浦江家,可是没有人需要做到这样。
扯着薄被将自己下、身包住,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衣物,只能根据家具轮廓找到衣柜,打开一看是满满一衣柜放置整齐的衣裤,上半部分的衣架上挂着一排纯色系T恤和POLO衫,下半部分叠着几沓裤子。
这是主人的房间和衣柜???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随便拿了最上面一条裤子套上,到膝盖的休闲裤,裤头大了点,又拉开小抽屉,抽了一条皮带扎上,牢牢扣紧。
摸索着找到门,打开出去,却不是预想的走廊或厅堂,而是另一个房间,同样一盏不太明亮的台灯旁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泛着荧光的屏幕后面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抬头问:“醒了?”
“对不起”和“谢谢”在黄园的嘴里绕了几圈,还是没决定先说哪个,就这么堵住了。
“我不希望我的设计师在项目完成之前被自己苛待倒下,我不喜欢换人,这是第三次。”那人又说了一句,像是开玩笑,但冰凉的声音更像是不满的投诉,空气渐渐冷了下来。
但是说到这个,黄园想到自己二次倒下前看到的那个画面,马上问:“您的院子已经开工了?”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一说话还像针扎一样刺痛,说完随即又后悔了,自己有什么资格质疑客户的选择。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开了:“你以为我找了别家?”
黄园撇开头,尽管光线不明,自己也知道脸上估计红得发黑。
“原来是气急攻心。我找人翻地让你误会了,是我的不是。”对方站了起来,向他走来,周身的冷气突然又消失了。
“不!不是……”黄园着急否认,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伸手虚扶着门框。
他的设计费和张总设比起来只算低廉,浦江这个单子,公司看重的是这位客户的名望和后面的全包施工。
浦江走近,黄园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跟着自己的身体突然被腾空抱起,三五步的距离,自己又回到了床上,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按着肩膀压下。
黄园憋屈得很,这两年他强撑着,除了胃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吃点药,根本不敢让自己生病,所以现在病来如山倒却仍不想承认自己竟突然这么娇弱,即使从高处跌下被人当众奚落,也没觉得比现在被浦江一把公主抱这么难堪。
“我去给你拿吃的。”浦江给他重新盖上被子,满意地看着黄园别扭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走之前按下床头附近的开关,房间中央暖白的大灯随即亮起,等黄园的眼睛适应光亮,宽敞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浦江的身影。
当黄园看到端着餐盘进来的浦江,那朦胧却似曾相识的模样,有些恍惚。
也许因为刚才在书房对着电脑工作,此时的浦江与前几次见到的样子不太一样,黄园抬抬眼皮上下寻了一遍,只发现一处不同:多了一副黑框眼镜让浦江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同一套纯色POLO衫加休闲短裤,以前就像是慵懒的闲散人员,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土气不讲究的暴发户气质一下变得儒雅起来,也比之前显得年轻一些,黄园困惑地看着因为一副眼镜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的浦江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小江……老师?”久远的称呼呢喃地从黄园喉间发出,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黄园自己也吓了一跳,认错人绝对是他人生当中最尴尬的点之一,面前这个人不可能是以前那个寡言只知道憨笑的家庭教师。而这个称呼似乎是自己的身体本能叫出来的,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小江老师应该姓江不是吗?但是面前这个人却叫“浦江”……
黄园一脸懵逼地看着戴着一直被自己所嫌弃的老气眼镜和那一抹熟悉的憨笑的“小江老师”在床沿坐下,听他用黄园以前并不熟悉,但是最近却印象深刻的低沉嗓音问:“这是我们最近的第四次见面,你才认出来?”
特么你给我补课的时候明明是变声时期难听得要死的公鸭嗓!!!
黄园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听到对方就这样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知道我是以前刁难过你的顽劣学生,是如今败落的黄家小公子,是现在指着大爷高兴才有口饭吃的小小设计师?
黄园只感觉全身的血气全数往上涌,冲得他脑门发昏,正常的呼吸都难以为继。
浦江没注意被子下的人全身都在颤抖,回身端起盛着温热稀饭的碗递过去:“先吃……”
砰!——哐当!
浦江的话没说完,手里的碗就被一胳膊毫不客气地打翻,摔在床头柜的餐盘上,泼了一地的白糯稀饭和腌制小菜,瓷勺子也断成了两截。
拳头松开又死死握住,黄园第一反应是心慌,因为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是他这两年得够了教训所造成的条件反射,但是随即又想:老子今天还就他妈不想再忍了!
涨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要弯腰去捡碗碟的浦江,憋着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脚一刚着地,手腕就被一把抓住然后往后一甩,一个大型的身影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压了上来。黄园后脑勺被摔在结实的弹簧床垫上弹了两下,又是一阵眩晕。
胸腔被迫压出一口气,黄园狠狠补了一次深呼吸,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喊道:“你他妈给我起开!”
可不论他怎么动,浦江都稳如泰山般压制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越箍越紧,直到黄园力气耗尽,眼冒金星,再也无力动弹,只剩下不甘的大口喘气和如要迸裂的眼睛。
房间里安静下来,黄园绝望地闭上眼睛,可却一点都不平静,两个人如战鼓般激烈的心跳声,透过胸腔直达所有的感官神经,锤得他脑仁发疼,难受得不行。
身上的那个人有力的双臂箍着他,让他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可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方想怎么“整”他,有钱人玩的那些套路他不是不了解,但是他宁可死,也不会就这样认命承受,何况还是这么个人——年少轻狂时,只有这个明明比他低了好几个等级的人让他有被轻视的感觉,现在他落魄了,对方发达了,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更不堪了吧。
黄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冷笑了一声,嘶哑的声音轻轻问道:“呵,浦先生玩小黄公子玩得够了吧?够爽吗?”
下巴搁着的宽厚肩膀随着他的话沉重地起伏了一下,压得他更加喘不过气来。
埋在他肩窝里的大脑袋下面随即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够,不爽。”
“你他妈……”黄园气不打一处来,想用积攒了几分钟的力气奋力把人推开,可以的话再踹上一脚,谁知对方突然就松开了他站起身,让他扑了个空,手脚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把仅剩的一点力气都挥霍了出去,顿时让他觉得自己像无理取闹的疯子。
本就疲劳过度,除了在医院挂了一袋葡萄糖,一整天一点营养都没进,又再这么一番折腾,让黄园的体力彻底透支,全身瘫在床上再也动弹不了,只能强撑着眼皮,把眼珠子努力往外凸,恨不得发出死亡射线,把站在一旁双手插着口袋一副无可奈何表情地看着他的浦江射个千疮百孔。
——我擦!你那什么表情,同情?老子还需要你个土包子同情?把老子整成这样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现在装什么狗屁好人!你!你敢再柔一点么!?老子他妈不是女人!宠溺?这词从哪冒出来的!?宠你麻X!
“眼珠掉出来,我只能拿鱼缸里的玻璃珠给你换上了。”浦江主动移开了眼神,停止两个人无聊的对峙,他是真怕黄园的眼睛瞪出毛病来,转身下楼了。
——你他妈才金鱼眼!你以前不是就爱装哑巴么?顶你一百句也放不出一声屁来,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坏!
黄园梗着脖子看着浦江消失在门口,才眨眨眼睛,干涩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