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源远流长》藤井森森

19、辞职

　　你是不是这样一种人，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你的大脑并没有专注在你现在做的这个事情上，而是轮番排练着以你为剧本主角的情景剧，仿佛你身处的是一个世界，可在你脑子里有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那些情节有的时候会很意外地和现实生活中情境相重叠，每每这个时候，你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了感知未来的第六感，可大部分时候，这个剧本只有你写你演你看不会有别人参与进来。宋远就是这样的人，关于张龙的剧本，摞起来的话恐怕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可是他写的结局，竟是没有一次和现实吻合的。
　　因为这个房地产项目的原因，宋远作为外观设计师，避免不了地要和对方公司的人碰面，有的时候去实地勘察，就会遇到张龙。这种时候，两人都非常默契地装作不相识的样子，只是，宋远认真测量，画图的样子会让张龙忍不住地去想自己曾经做设计师的梦想。有时下班了，也会约着一起去吃顿饭，宋远没有问过那句留在耳畔还带着热气的“等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两人会聊现在的工作，聊着不痛不痒，无关风月的话题，关系看似是不再剑拔弩张了，可你扒开表面看看，两颗心之间隔着山搁着水隔着雾，看不清楚也走不出去。
　　这一周，已经连着两天去工地了，宋远却是一次也没有看见张龙，对方的人倒还是之前那几个，唯独不见了张龙。宋远感到有些奇怪，同时也有点忐忑不安。收工以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张龙打了个电话。
　　“你...你这两天没有来上班？”
　　“嗯，不太舒服，就没有去”
　　“生病了？用不用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没啥事，就是感冒”，张龙在电话那头幽幽地说道。
　　“你在哪？在宿舍？”
　　“没有，我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宾馆里”
　　“宾馆？你怎么在宾馆，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刚好在你们公司附近”
　　等到了张龙短信上发的地址，发现是开在路上商业楼上的民营旅店。到了房间敲开门，房间内里比外观要脏的多也旧的多，很小的一个单间，地上放了两个行李箱。张龙的气色和精神状态看着都不太好，宋远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问道，“怎么了？生病了吗？”
　　“嗯有点感冒可能”
　　“你怎么不在宿舍住，住在这里呢？”
　　张龙低下头，拿脚来回踢着散落一地的烟蒂，仿佛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用一种办含悲伤半含无助的语气说道，“我辞职了，宋远”
　　“怎么回事”，张龙的神情和语气让宋远心里揪了一下，皱着眉问道。
　　“不想做了，不想被人来回使唤，不想只做一个打杂的，这几个月了，他们连图纸都不让我看。前天领导喝完酒大半夜喊我去接他，我回来之后，突然就不想干了”，张龙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说，“可能是不甘心吧，你做着设计师，我却只能给别人当司机”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要回H市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张龙直直地看着宋远问道。
　　“我...”，宋远转过头，看着阴天笼罩下的郊外，破败而又凄凉，“这是你的事情，我决定不了”
　　失望的情绪从心脏出发，沿着每一条血液到达所有的神经末梢，感冒的原因让本来就不通畅的鼻子更加地发酸发涩，“我现在这里住几天吧，等病好了再去找找工作吧”
　　尽管一转即逝，可说完刚刚那句话，宋远还是捕捉到了张龙眼睛里瞬间熄灭的光。这个房间像极了刚来S市时自己住的房子，被褥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肯定是潮的能挤出水来。一进屋就被阴冷而又黏湿的空气所包围，坐了一会儿之后空气里的潮湿仿佛能浸透你的的衣服，慢慢的又渗透皮肤，然后你的精神和意志会一点点地出现裂缝，用不了几天就支离破碎，溃不成军。比起张龙自己，宋远似乎更害怕对方去接受这样的考验，他转过头看向张龙，对方恰好也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泛着淡淡的水光，可你再定睛一看，又好象是头顶的灯泡映射在眼睛里的光，这双眼睛仿佛会使用幻术一般迷魂摄魄，蛊惑着宋远违背意志和理智做出不正确的决定。
　　“要不然...你先去我那里住几天吧，这里太潮了，你感冒不会好的，等你病好了找到工作了再搬出去”
　　“嗯，我看这样也行”，说完张龙就站起来开始收拾散落在小房间内的各种物品，宋远看着身形矫捷，动作麻利的张龙，越发地觉得自己像是被下套了，可人家的确也没说什么，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想想就觉得憋屈，可现在后悔明显是来不及了。
　　就这样，张龙退了房，两人提着所有的行李回到了宋远的家，第二次来，张龙明显的不再那么拘谨了。宋远正犹豫着这么小的房子张龙的行李要摆在哪里才不觉得碍眼，就听见对方说，自己想先洗个澡，宋远心想你感冒着还要洗澡是不是脑子有病，语言还没组织好，就看见对方站在卧室的床边开始脱衣服。上一次他记得张龙是衣着完整地走进了浴室，可是这一次，对方大喇喇地脱个精光只穿个裤衩经过他身边走进了浴室，看着胡乱地扔在床边一地的衣服，宋远的眼睛开始突突地跳动，如果有卖后悔药的，哪怕是倾家荡产他也会买。
　　张龙洗澡的时候，宋远去熬了一锅白米粥，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土豆炒了一盘土豆丝。
　　宋远一般只会在周末的时候做饭，平常都是下班以后在外面随便吃点，可张龙生病了，总要煮点粥尽一下地主之谊吧。吃完饭，宋远拒绝了张龙自告奋勇刷碗的提议，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就去书房里画图了，张龙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忙完手头活儿的时候，看了一下表，已经快十点钟了，宋远打算洗过澡就睡了。途径客厅的时候，路过了半瘫在沙发上的张龙，蔫儿蔫儿的，整张脸都透着不太正常的异样的红晕。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宋远停在沙发边问道。
　　“脸有点发烫，你摸摸？”，张龙坐起来将额头伸过去。
　　宋远伸出手却又突然缩了回去，去卧室的床头柜里找来了温度计递过去，“拿着，自己量量”
　　张龙满脸委屈地伸手接过去塞到腋下，几分钟过后拿出来递给宋远。
　　“烧了，我去给你拿退烧药”，找来退烧药给张龙喝下，宋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居室单人房，床的分配是个问题，考虑到张龙的现状，只能让对方先睡床了。
　　“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
　　“那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我睡沙发你睡床吧”
　　“你以为我不想睡床上？不过还是更希望你能快点养好身体出去找工作”
　　“嗯，那好吧”
　　宋远从衣柜里抱出来一个被子放到沙发上，又拐进屋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却突然听见刚才正在铺床的张龙扭头说道，“其实吧，你这个床是个双人床，睡两个人一点问题没有，我觉得咱俩谁都没有必要睡沙发”
　　宋远感觉自己嘴角不自主地抽动了两下，进入浴室前扔下了一句“你还是自己睡吧，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张床”
　　宋远出来的时候，卧室的灯已经熄了，他走过去轻轻地带上门，坐到沙发上拿毛巾擦拭着头发。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思绪有点乱，过去遗留的问题还乱成一团麻摆在那里，而问题制造者却被他带回家，是对是错，宋远自己也不清楚。可是当人迷路了，茫茫然找不到方向感，一定会四处奔走寻找出路，而不是被动地待在原地按兵不动，能不能找到来时的路只有试了以后才知道，如今事情的发展趋势让他和张龙之间是更混乱还是逐渐清晰也只有等待时间给出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