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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俏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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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本名燕梓琪。燕仲皇的第六个儿子,燕仲皇刚满四十大寿的时候,底下几个儿子就斗得不可开交。彼时燕王还不是燕王,刚满十六岁,就随着行军到边塞打战去了。这一去大概就有七八年,等其余皇子们终于斗得力尽人亡,物是人非之时,燕仲皇恍恍惚惚看见下排几个凋零而难成气候的儿子,脸上终于乍现悲苦神色,也不知谁提了句六皇儿,燕皇才恍然大悟,眉头舒展,这才忆起自己还有一个皇儿远在边疆,急急忙忙一纸诏书将其召唤回来。回来后大肆犒赏,言语殷殷切切,端得叫旁外人看得那叫一个父子情深,厚重难当。
可是天子就是天子,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深不可测,睿智难当。就在大家以为六皇子前途一片光明,无人可挡之时。谁成想突然冒出个七八岁的孩童,抱着燕仲皇大呼了声“爷爷”,随后情势急转而下,杀得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两月,燕仲皇册封燕梓琪为燕王,封地是离京都最远的北方。八月份,即册封太子谪出遗腹子燕卿为太子,皇室下一世继承人。旨意一出,群臣莫不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王行军八年,战功赫赫,什么事没有见过,当下也是淡定无比,对于父皇由来已久的偏心丝毫没有埋怨,收拾起行囊就十分淡然地离开了京城。
要说让燕王焦虑的事,倒还真有一件,这事说起来也就几个月前,那一回同样是蛮夷来袭,战场上变化万端,燕梓琪一个判断失误,就害得几万行军陷入困境。数万人死得死,伤的伤。燕王和身边的十几名士兵逃了出来,看着眼前荒凉景色,满目沧痍。彼时硕大的新月在天边挂着,泛着诡异的血色,前方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大家此时都身心俱疲,倒没有人注意到紧随其后的追兵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十几个人在这片沙漠里行走了几天,怎么都走不出去。仅剩的干粮和水也早就喝完了,连马匹都被放了血,紧接着陆陆续续倒下了不少人,燕梓琪觉得自己也快完了,踉跄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而就是这一倒,燕梓琪后来回忆的时候,觉得是命运之神给他开的玩笑,因为这随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简直颠覆了他的人生。
软沙的接触感没有传来,失重的感觉却接踵而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伴随着‘咔擦咔嚓’的骨骼声响掉在了最底端。
明亮的月光照在他身上,透过洞口,燕梓琪才发现是一口枯井。至于这口枯井是何时出现的,为何就恰恰在他倒下的后方,一口枯井下为何又有这么多人骨…这些诡异的值得怀疑的问题燕梓琪都没有顾得上思索。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更值得他关注的东西——一枚核桃般大的红色的果子。
红艳艳的发着光,妖冶的散发着诱惑。
有一个充满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吃了它,你就能活下去…去吧,吃了它…”
燕梓琪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有了一点儿希望,就会死抓着不放的人。常年的浴血奋战让他的求生意志更加强烈,更何况自古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七八年的战争早已让他手上冤魂无数,人命何止百千,是以当他爬过那一片骸骸白骨时,竟是一丝胆怯也无。直至到了那粒果子下方,他抓住果子刚一用力,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就顺势滴落到他的口中…
燕梓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卧室房中了,他透过床幔听到老大夫的谈话。
“少将军身上虽然大大小小的伤口十几处,所幸没有大出血,似乎有过脱水的迹象,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有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燕梓琪咳嗽了两声,就听到匆忙地脚步声走了过来,掀开帘子惊喜道,“将军,你醒了。”
来人正是他的一位下属葛军。可是燕梓琪却没有感到亲切,相反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位下属正是那天从敌军里逃亡出来的十几个人之一,最后死掉的人!!这位衷心耿耿的属下临死前还对他说,“将军,但凡还有一点儿生的希望,切不可放弃。你身上背负的,不再只是你自己的性命…”当时觉得情深义重,现在回想起来,竟似别有一番意味,竟让人不寒而栗。
他微微冷静下来,忽的一拳头打在胸上,引得咳嗽不止。葛军一脸焦虑悲痛地说道,“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啊?”
说着连忙倒了杯茶水边抚气边喂他喝了下去。
“葛军,你是怎么回到城里的,其他几位兄弟呢?”
葛军只当他担心弟兄,倒也没有隐瞒,说道,“那天我们和将军逃出来之后,也不知怎的将军您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个石林都没有找到您…”
“石林?难道没有一片沙漠?”
“将军您莫不是糊涂了,”葛军诧异地看他一眼,忽而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不妥,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傻笑道,“虽然我们这片地区荒凉贫瘠,但距离真正的沙漠还是有十万八千里远呢!!”
“说起来那片石林也是奇怪,看起来阴森森的,活像乱葬岗,而且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直到前天我们才走了出来,正正看见将军你躺在城门下不醒人事,我们几个就把你抬进城里来了。其他的兄弟有伤的就去疗伤了,我和另外几个身体状况还好的就轮流守着你…嘿嘿,将军你也别说我们不够意思,我们也是怕吵着你…”
“我昏迷了两天?”
“实实在在昏迷了两天,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 ”
“我说了什么?”
燕梓琪觉得身上有劲了一点儿,倚着枕头坐了起来。
“您说什么欠你一条命,以后再还…”
白天的事情太过离奇,燕梓琪连番受到惊吓,苦思无果之后,终于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沉沉睡去。
燕梓琪在沙漠里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才发现天边透出一抹光亮——太阳出来了。
然而太阳光却不若平常的阳光那般灿烂,灼烈。相反却散发着乌蒙蒙柔和阴霾的光亮。燕梓琪朝西方望去,赫然看见一轮圆月也正在缓缓上升。
阴与阳的相见,生与死的边界。
这时他看见有个人在后方艰难的行走着,浑身伤痕累累,血流不止,没一会儿,便闷哼一声倒下去,死了。
他凑近去一看,竟发现这人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他惊骇地往后倒退一步。
“嘻嘻嘻…嘻嘻嘻…”有女人的声音在耳边清脆的笑着。
伴随着女人的笑声,沙底开始动荡不安,无数的蛇虫鼠蚁开始钻了出来,紧接着骸骸白骨也从深埋的沙底里露了出来,“咔擦咔擦”地往前方集合。
无数的人骨,马骨,鸟骨,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事物,混乱得将天地扰得风云变幻。只听得嘈杂得纷乱的声音兴奋地呼喊着:
“俏姑娘…俏姑娘…”
这时一匹足有2米高的马奔了过来,燕梓琪躲闪不及,却见那马匹低下头,口一叼将他驼上马背,头也不回地朝前方奔去。
及至前方越来越近,呼啸的寒风刺得他皮肤生疼。忽而见周边场景一换,赫然是一片荒凉的石林。
那马骨猛然将他丢在几棵凋零的树下,就趴伏着四肢朝前方凝望。
燕梓琪躲藏在这两颗小树后面,透过缝隙看见远方一女子站在枯井上,手捧着一颗红圆的东西。不知怎的,即使隔得这么远,他仍然知道那女子手捧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之前吃掉的那颗流出红色血液的果子!!
就在这时,女子回过头来,眼眸正好望在他的藏身处,嘴角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但燕梓琪瞬间就听懂了,即使女子隔得很远。
她说:
“你欠我一条命,记得以后还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