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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拯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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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可尔琳下了山,及至山脚处,我们又回头看了一下那道彩虹,随着水汽的一点点沉淀,彩虹淡了。
“尔尼走了。”可尔琳说着。
我向那山洞处望了一眼,心想就这样把尔尼埋在那里也可以了,而且这样一个美妙的结束也会是他所希望的吧。
山脚下有不少部落人丢弃的物什,也有一些工具,估计部落人已经离开了这一片地方,我与可尔琳穿过溪水,希望可以找到车子。
车子果然还在老地方,不过巴特伏人把它破坏得很严重,轮子搅了,胎瘪了,门砸了,油漏了……总之,一切可以宣泄情绪的手段都用上了。这车显然是开不了也修不好了。
我试图打开后备箱,可变形的车外壳把盖子紧紧地卡死了。可尔琳用匕首一点点地撬,然后我们一起用力,翻开了盖。里面大的工具不少被挤坏了,不过一些细软用品倒是安然无恙。部落人只是破坏了车子,也没拿走什么。
我身上的衣服大片地撕下了,此时穿得是很单薄,立刻从后备箱内翻来了一件衣服给穿上了。那估计是阿平在地质站的工作服。可尔琳找到了一件大袍子,她到一边把那满是血迹的衣服给换了。我又收拾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并在一个小包里找到了一些钱,便收好以留以后需用。
“去哪呢?”我望着远方,问可尔琳,现在我们没有图,尔尼也不在了,如何能找到放神物的位置。
“珠穆朗玛。”可尔琳的目光直指渺远的雪峰,“尔尼说是在珠穆朗玛附近的山内,我一定要找出来。”
我想那白雪覆盖的地方是大得你想不到的,珠峰附近的山也是多不盛数,只怕还没找到,那里的气候条件就让我们和神物一起下葬了。
然我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终归没说出来,我想,到了这一步,没什么选择了。
可尔琳整了整宽大的袍子,说:“走吧。”
接下来的路途我的思绪变得很混乱:我们在走向哪?我们能找到吗?我恍惚觉得我们是在走向死亡,但我无法一直地还是向前走着,不是有什么动力,而是一种生命自然流向一般的冲动。
生命自然流向的终点不就是死亡么?我想起山洞内的那个梦来。
我们沿着溪水走出了山谷,又走过了小片平原,眼前出现了大道。
“要找到村庄补给才行。”我对可尔琳说,“就这样去撑不了多久。”
可尔琳点头,她没有再提部落人的顾虑。
路上,可尔琳忽而问我:“你讨厌我吗?”
我愣了一下,随机脱口而出:“怎么会!”
“我爸带来了诅咒,部落人都恨我们。”可尔琳有几分迷惘,“你也有了怪病,你不恨我?”
我摇头说:“怪病是因为神物,和谁带来都没有关系。”我望着可尔琳的眼睛,“我患上了怪病,是没办法的事情,水是我自己喝的。要恨,我也只能恨我自己。”
“部落人喝那‘圣水’也是他们自己喝的,可他们还是恨我们……”可尔琳沉重地说。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可尔琳掏出了神物,凝视着说:“如果不拿来这个东西,就什么也不会有……谁也不会有染上怪病。”
我想到了什么,问可尔琳:“你是说的那个‘圣水’是指那个池子里的水吧,说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喝,要经过什么了才可以了?”我一时想不出来。
“洗礼仪式,二十岁以后,接受了洗礼仪式才能喝。”可尔琳又补充道,“不是每个人二十岁以后都接受这个洗礼仪式,他们说是要对水神的领悟到了一定程度或者水神指定的人才可以。”
“怎么才选出来?”我又问。可尔琳带着几分怀疑与嘲笑地是说:“有巫师沟通了水神,知道水神的意思后指出来。”
“那不是全都由她说了算。”我明白这些古怪的信仰在藏地是很普遍的,但是有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不相信这个‘水神’,我见过那怪物吃人的样子,那东西哪里会是什么神!”可尔琳带着厌恶,“我一直不去拜祭这个水神,无论他们怎么逼我。”
“巴特莫已经可以喝‘圣水’吧?怎么手也是族长。”我说道,“可他却没有染病。”
“这能说怪病不是因为喝了水的原因吗?”可尔琳疑惑。
“不是。”我马上反应,“怪病是因为喝了被神物污染的水已经可以肯定了。只是我想巴特莫没病就一定是没有喝。”
“他怎么会知道呢?”可尔琳又说,“巴特一直都很相信‘水神’,我也见过他喝的。”
“那已经是在水被污染了以前,他喝过。但是在污染了以后,他就没有喝了。”我作出猜测,问可尔琳,“在有了有了怪病以后,你还见过他喝吗?”
“不知道……”可尔琳思考着说。
“有个很明显的问题,”我说,“神物放进了‘水神’石塑的里面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的,是谁有意地放进去呢?”
“这……难道是我爸?”可尔琳极不情愿地作出推想。
我记得你说,你爸刚带回神物,是巴特莫拿走了。“我问可尔琳,“从那以后,神物到底是在谁的手里?”
可尔琳回忆了许久,说:“巴特莫拿了以后,神物只出现过一段时间,以后……之后就好像没看见过神物了,直到有人出现了怪病后好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人看见过。”
“我想,肯定是某个人把神物从石雕下面的洞给塞进去的,不管是谁做的,只有做这件事情那个人才会知道神物放在里面造成了污染,所以就不再喝‘圣水’,于是他就没有病。“我肯定地说。
“那……是巴特莫放进去的?他正好没有病,而他本来是会要喝圣水的。”可尔琳有些惊讶。
我皱起眉头,说:“这样说也不通,尽管很有可能,巴特莫也是很想能治好病的……当初我跟阿平进入部落时,他曾经拿出了全部的财宝给我们,想要我们治病。甚至还说要让我们做族长。”我正了正神色,继续道,“如果是巴特莫有意的把神物放进去害人,那他后来为什么又那么强烈地要治好病?”
可尔琳随着我思路,也进入了冥思苦想中。
“当然,我想,也不会是你的父亲放进去的,他也得了怪病。”我说。
可尔琳一听立即有几分喜悦地说:“对!我知道,我爸绝不会做这种坏事的。”
“可那又会是谁呢?巴特莫是很可疑可又有矛盾的地方。”
我们在思考中又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前方广阔的草原中出现了几座帐篷。
“是牧民,可以弄点吃的。”我对着那些篷子加快了脚步。
“等一下。”可尔琳有些警觉地拉了拉我说,“如果看见了巴特伏人,我们先动手。”
“杀?……”我有些忌讳这么种做法。
可尔琳和我定定地对视了一下,说:“绑住他们,不给他们再去报信。”
我讪讪地应了声,和可尔琳走向那些帐篷。我远远地便用藏语叫唤了几声,及至我走到篷子帆门前的时候,一个藏族老人已经撩开了布帘走了出来。他看见我们的着装稍定,便问我们做什么。我大概说了意思,又掏出点钱,老人没收,直接把我们领进了蓬内。帐篷里面只有一个小孩,再没有其他人了。蓬内围着顶起篷布的大柱子有被褥,木枝的奶品分离工具,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堂的。好几张小凳子紧凑地排列着。
老人热情地让我们在一桌边坐下,马上取来了酥油茶,给我们倒上。我与可了刚喝了一口,他有端上了一大盆糌粑。
旁边小孩看见吃的马上就凑过来了,老人给他抓了糌粑放进一瓷碗,他便一边偷眼看我们一边吃了起来,表情怯生生的。
老人笑了一下,示意我们也吃。我伸手用木把子刮了一把糌粑放进一个瓷碗,手抓起放嘴里吃了一口,感觉又干又麻,吞进喉里也实在不怎么舒服。我不禁皱了皱眉。
老人“咔”地笑了起来,用藏语念叨起话来,他提了一提酥油茶壶,告诉我们要和着吃。说罢他给我们示范了一下,在瓷碗内放上了一团糌粑,然后绕着碗沿缓缓地诸如酥油,还从一旁的木筒状壶里勺出一坨白色的东西放入一起,再用他那干柴般的两只手指搅和起来,动作甚是娴熟流畅,最后和得差不多了,便撮起一团,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刚才那个小孩也是这么吃的,我跟可尔琳对视了一下,也相继模仿。我们动作生硬,不过的确是,和过了那白色东西后糌粑却死后一下子有味了许多,我在想当初在咕日寺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是这样吃的。
可尔琳对老人说了声谢谢,虽然听不懂,老人也知会了可尔琳意思,腾出一个皱巴巴的笑意。
我问老人得知这里是在定结县西南方向的牧区,小孩的爸妈都去放羊去了,要到入夜才回来。
我们在老人帐篷内得以小小休息了一下,接着我们收拾东西正准备要走,帐篷内忽而跑进来一个人,神色匆忙,和老人说了几句,老人便跟他一起出去了。我和可尔琳看到,也拿了东西走出帐篷外。只见离帐篷两百多米的地方草地上,围了好几个藏民,在看着什么,老人和刚才那人正向那边赶过去。
我和可尔琳也走过去要看尬究竟。随着逐渐靠近,我们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在地上和痛苦地滚动,两个藏民想帮会主却不知如何扶他好,那人的脚在地上乱抖乱踢,让人不好接近。
及至我们走到了近前,发现那人是恩斯。
恩斯的怪病发作了,是在脚部的。他的腿控制不住地乱踢,表情很痛苦,脸部五官扭在一起。
几个藏民试着问了几声,但恩斯痛得说不出话来,有人要去扶他,却被他乱动的脚踢开。折腾了一番无果,藏民们包括老人都走了,认为是个疯子。
只有我和可尔琳留了下来,恩斯想必也注意到了我们,但他无法作出任何表示。他只是拼着最后一点所能控制的肌肉发力,双手吸地一点点地向一个包袱移动,估计包里有缓解怪病的液体。
可尔琳没有动,只是看着。不知道的人一定觉得恩斯这动作很滑稽,我看着恩斯的动作竟有几分恻隐,那痛苦我有过,可尔琳应该更能体会,她的病发也是在脚部。
恩斯依然在努力地向那个包袱移动,但由于双脚不受控制地乱动,痛苦也让他全身力气涣散,他移动得十分缓慢艰难。
可尔琳把那个包袱拿了起来,我听到恩斯喉部发出粗哑的拉动声音。
可尔琳从包中掏出了一个竹筒,那是装缓解病的液体的。她拔盖子看了看,已然是空的。恩斯包里没有可以接触病痛的液体了。
“要把他怎么样?”我说,“现在他也是不能去报信的了。”我想,现在这样要把他绑起来也不方便,他的脚可是在乱踢着。
“你按好他的脚。”可尔琳边说边从背包找出了木壶,那是车上剩下的。
我有些不解地按住了恩斯的脚,并坐住了他的身子,以免他做出什么动作来。随着可尔琳把水倒到恩斯的脚上,恩斯的脚停止了乱动,我感到他身子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你们想……怎么样?”恩斯边喘气边说,语气并不硬。
我看可尔琳,可尔琳绕到恩斯前边,蹲下神来,我换了一下身位,用膝盖压住恩斯的腰部,并牢牢钳住了他的双手。
“我要告诉你,怪病不是我爸造成的,诅咒不是我爸带来的。”可尔琳对恩斯说。
“神物是你爸带回来的。”恩斯冷冷地说。
“你们是因为喝了‘圣水’才有的病。”可尔琳一字一顿地说。
“胡说!是你父亲!是里可斯!”恩斯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发力想挣开我的束缚,我没给他半点机会。
“啪!”地一下,可尔琳给恩斯扇了一耳光,并抓起他的头发说:“那你知道为什么巴特莫没怪病吗?为什么接近过神物的人有的又没有病?”
“有的人没病……”恩斯哼笑了一下说,“你害人还不够吗?”
可尔琳无话,松开了手站了起来。我说:“把他绑住了,不让他去报信就是了,跟他说不通的。”
可尔琳照出了包内登山用的尼龙绳,开始扎恩斯的手。我一点点地松开恩斯绷紧了肌肉的手臂,可尔琳刚捆住了恩斯的两个手腕,恩斯大声地说:
“你们跑不掉的。”恩斯的语气恶狠起来。
“你以为,把神物放回去,给那‘水神’祭祀,可以治好你们的病?”可尔琳对恩斯说。
“你们拿走神物做什么,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恩斯盯着可尔琳。
“把神物放会它原来的地方,才能平息天神的愤怒,才能治好病。”可尔琳郑重地说。
“巫师不是这么说的。”恩斯立刻否定。
可尔琳激动地揪起恩斯说:“那个‘水神’根本就是吃人的野兽,你们为什么要信它!你们就没见过它吃人的样子吗?”
“水神吃下我们的□□,我们的灵魂才能超度。”恩斯被我压着背,而可尔琳又奋力地拉着他的领子,此时他像一条被抽拉的鱼。但是他竭力地保持着坚硬的神态,毫不示弱。
我看着恩斯说这话时候虔诚蒙昧的脸,只得心中暗暗叹气。
“给你回到部落里去的话,你还会喝那圣水?”可尔琳讽刺地说。
“只有正值善良的人才能喝圣水,你是喝不到的。”恩斯有意地对可尔琳挑衅。
“你说你们正值善良?”可尔琳是表情带着嘲讽,却又有几分凄切,“你们杀人,也说自己正直善良?”
“我只杀坏人,只杀你!”恩斯立马回驳。
“那你们为什么杀了尔尼!”可尔琳揪着恩斯不停地摇晃,眼里蹦出了泪光。
恩斯懵了,他看着可尔琳激动得流泪的脸,良久,转头看来看我,所:“尔尼,是和你们一起的喇嘛?”
“对。”我平淡地回答,“就在昨天,你们的人把他砍伤,没办法止血,大师去世了。”
恩斯睁得大圆的眼睛狠狠地眨巴了几下,张口道:“我不知道,我,我一直没有回部落里去……”
可尔琳松开恩斯,声音底靡地对恩斯说:“尔尼也是坏人吗?”
恩斯沉默了,他把脸埋在了草里。过了一会,他又仰头倔着声音说:“他和你们在一齐,你们是坏人,他也不会好!”
我狠狠地一压恩斯的后背,痛得他叫了一声,我冷厉地说:
“当初是谁救了你!谁把你的伤口包好!你脖子的伤疤还在吧!”
我感到恩斯的身体软了,起伏的呼吸中带着不规则的抖动。
“你刚才说你一直没有回部落人那去?为什么?”我质问恩斯。
“我……我是被他们赶出来的……”恩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他显得没有了自信,刚才的卯劲没有了。我感到他被我制住的身体少了那股要挣脱的力量了。
可尔琳与我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我又问:“他们为什么赶你?”
恩斯沉默,神色黯然,眼圈有些发红。
“你说啊!”我催促,手里不觉松了几分力气。
“因为你们!”恩斯一声大吼,同时上身猛地抬起,把我顶得向后栽去,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起身并顺势撞倒了可尔琳。可尔琳被撞得仰卧在地,刚想翻起,恩斯已“唰”地一下拔出了她腰间匕首,并把刀锋架到了可尔琳脖子。
我起身向冲击恩斯,恩斯大叫:
“别动!小心我杀她!”
可尔琳被刀锋逼得紧贴着地面,胸口微微地舒张着,撩动四周的草叶。可尔琳瞪着恩斯,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们三人都一动不动,风声在慢慢地响起。
我把牙齿咬得“嘎嘣”响,手脚不敢有丝毫移位。恩斯离我约有两米,不过他的刀尖是直顶可尔琳的喉部的。
恩斯喘着气,脸上还因为刚才被压在地上而沾有大量的泥尘,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泛起。他双手绑在一起,分不出手去擦。
“他们,已经不相信我了……”恩斯带着颠颤的喉音说,“他们上次看到,看到尔尼把我从桥下拉上来……他们认为我是你们一起的……他们认为我是叛徒。”恩斯说着,眼里已蓄起了泪水。
可尔琳忽而冷冷地笑了起来,喉音清亮。
“多可笑啊!”可尔琳就着笑说。
恩斯被笑得有几分恍然,神情木纳像丢了魂一样。
我试图趁机靠近,但恩斯马上注意到我的动作,顶了顶匕首,可尔琳被迫止住了笑,我看到她的脚吃痛地抽了一下,估计刀锋割破了她的皮肤。恩斯大叫道:“别过来!我杀了她!”
我怕他一时激动就失手割了下去,只得小小退开了几步。
恩斯看向可尔琳,作出了狰狞的面孔说:“只要杀了你,大家就会相信我了。”
我的心登时乱作一团。
“别杀!”我大叫,恩斯转头看我,我带着商量的语气说,“你要是?我想办法给你……别杀她!”
“我要杀了她,把神物带回去,这样部落人们才会相信我。”恩斯缓缓地说。
“这样你们的病永远也治不好。”可尔琳冷冷地说。
“只要把神物祭祀水神,水神就可以救我们!”恩斯大声说。
我赶忙在一旁补充说:“你听我说,神物放到了你们平常喝圣水的地方,污染了圣水,所以你们喝了圣水才会得怪病……要治好这个病,要……要找到神物原来的位置,把神物放回去,才能找到解药,解药!”我说出了这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别瞎编了。”恩斯歪嘴一笑。
“不不不,你想想,你们把神物放在峡谷里祭祀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们的病有没有好转呢……”我慌张地说。
“那是因为你们带走了神物!”恩斯大声打断,又瞪向可尔琳。
我又说:“不是的……”
“再说我杀了她!”恩斯冲我喊,我只好止住了话。
可尔琳看着恩斯,笑意里有几分怜悯。
恩斯看着可尔琳,迟迟没有动手,他的脸涨得通红。我紧盯着他的双手,发亮的刀锋逼迫着可尔琳颈部的柔软,我感到那冰冷的刃口仿佛是陷在我的心脏里。
恩斯忽一抬手,把匕首用力地扎了下去。又急又快的动作,扬起一阵尘土,可尔琳的身子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我仿佛感到心头也被刀切了下去。我大喊一声,奋力前冲,把恩斯推到,并按住他,朝着他的门面就打,恩斯手还被绑着,全无反抗之力。
可尔琳啊!
我打得拳头隐隐作痛,我感到眼前的已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块肉皮,我拼力地击打,那肉皮变得红红花花的,我仍不停手,直至我耳后传来一个声音:
“大山,别杀他。”是可尔琳的声音。
我愣了下来,回头一看,可尔琳还好好地,除了颈部有小伤口渗出了一点血以外,并没什么大碍,刚才那扎下的匕首,是直直地扎在了草地上。
恍惚中,我这才罢手,细看恩斯,已是鼻血横流,嘴唇破了一个大口,面皮又青又紫地。他痛苦地微微呻吟。
我松开恩斯,站了起来。恩斯不由得蜷缩起身子。
可尔琳拍拍身上的尘土,定眼看了我一下,转而对恩斯说:“听着,我认为是巴特莫把神物放进了‘圣水’池里污染了水,他自己知道,所以他自己不喝,就没有病,想要治好病,就必须把神物放回去。”可尔琳对着恩斯说完,整了整衣服,取了匕首,示意我走。
“这样放着他吗?”我看了看恩斯。
“部落人不会相信他的。”
我们朝东北方向走,决定先去镇子补给。
但我们没走出多远,我们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部落人!”我大叫,和可尔琳奋力地向前奔跑。但这里毕竟是在草原,马匹没有障碍,跑得异常迅速,倾刻,我们身后的马蹄声已响成一片,约有二十多匹马骑追来了。
一匹红鬃金韂的马匹以惊人的速度窜到了我们的前头,并立即调转马头向我们迎面扑来,那是巴特罗。
巴特罗的弯刀向我们斜斜地刮来,我们忙避开,巴特罗从我们中间冲过,把我们隔了开来。他又迅速回转,冲向可尔琳。可尔琳刚刚站定,面对巴特罗攻势只能滚倒到一边。此时,二十余匹马已已然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们被绑缚住身体,带到了另一片平原。那里有十多个大帐篷,估计是部落人临时搭起的。可尔琳腰间的神物和匕首都被拿去了。我们被关进其中的一个篷子,帮到了帐篷中央的大梁柱上。
帐篷里面几乎没什么东西,四周空荡荡的,地面上倒是有很多干枯的枝叶和草料,还有马粪,估计这里原来安放很多马匹。恶臭逼着我们的鼻粘膜。
这时候巴特罗进来了。
”我总算抓到你们了。你们够狡猾的。“巴特罗带着几分神气,”我们这些日子几乎找遍了整个西藏,你们能躲得到哪去?”
巴特罗围着我们转起圈来,见我们都不说话,又接着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为什么要把神物带走!这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痛苦你们知道吗?”巴特罗立时瞪圆了眼睛,涨起了脸。
可尔琳笑笑,扭过头。
“你们的这样做已经非常非常地触怒了水神!会受到非常非常大的惩罚的!”巴特罗大叫。
“你们的水神不是我的神,去!”我对巴特罗说。
巴特罗摇摇头,说:“大山,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们好好地治病呢?为什么自找苦吃?”
“我不会治你们的病。”我苦笑。
“我知道你们是要杀我们的,说这么多做什么!”可尔琳说道。
“等我父亲来了,我们会好好地弄死你们的 。”巴特罗目露凶光。
巴特罗没再能从我们口里得到什么让他得意的话来,他快步地离开了帐篷。
我望着空荡荡的帐篷内部,叹了一口起说:“还是来了。”
入夜了,帐篷呢黑成一团,可尔琳一直没有说话。草原的夜也是那么静。我奇怪我一点没有感到什么心里不适,除了身体被绑在柱子上不怎么舒服以外,我倒是觉得这么宁静的夜真是这几天来少有的,心中竟然多了几分恬然。我与可尔琳没说一句话,尽管我一直在踌躇和迟疑要说些什么。
6月8日
隔天,两个部落人走了进来把我们押到了另一个帐篷里。帐篷内拥着大量的部落人,当中站着的是巴特莫与巴特罗。
一见到我们进来,众人马上激烈地叫喊起来,我又听到了那句“凯斯凯斯”。巴特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挺着他的小肚靠近了我们。他盯着我们走了一圈,没有说话,只是昂着头,背着手,有意地给我们压力。
过了好一会儿,巴特莫才缓缓开口说:“你们行呀!”
可尔琳愤愤地看着巴特莫,巴特莫似乎觉得可尔琳的眼神里有什么不对劲,赶忙又拉起话:“从峡谷到这里,整整也有十六天了,你们真能跑啊!”
巴特莫从旁人手里接过神物,在我们面前举了举说:“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尔琳对视着巴特莫,说:“怪病是你造成的。”
巴特莫的脸突然紧抽了一下,他脸上的神气全没了,此刻他声音有些发颤:“胡说什么!”
“怪病是你爸带来的!这个谁都知道!”巴特罗大声地说。
巴特莫整了整表情示意让巴特罗退下,又对我们说:
“你们已经触怒了水神,必须受到惩罚!”
说完巴特莫扬起双手,用部落语对众人说起话来,众人又是一通呼喊过后,巴特莫得以地笑了笑,对我没说:“我们都同意要把你们‘火祭’。”
我还不解其意,两个部落人已经走了过来,把我和可尔琳往帐篷外拉。此时外面已经架起了大木架,不断的有部落人在底下堆放着柴草。我登时心中大惊,这是要烧死了!我冲巴特莫大声喊:
“巴特莫!你能说清楚你从里可斯哪里拿走了神物后放到哪了吗?!”我不停地叫着,一边被一个粗壮的部落人拖着走向木架,一旁可尔琳也正被往木架上面绑。
巴特莫与众人围看着我们被绑到架上,不理会我的喊声,只是催促部落人快点动作。
“是你把神物放进了‘圣水’池子里污染了水!”可尔琳冲巴特莫叫。
一旁只有巴特罗听懂了可尔琳的话,他显得有些疑惑。
此时部落人点起了火把,我接着喊:“是巴特莫!他把神物放进了池子里!你们喝了‘圣水’,就都有病了!”
巴特莫尽管不作声,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可尔琳又用部落语喊了一次,喧闹的众人稍稍有些安静了。巴特罗看向巴特莫,他纵然不相信我们的话,但心中又有几分疑虑,希望从他父亲哪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巴特莫间情势有些意外,赶紧整理仪容,让众人安静下来。他拍了拍巴特罗的肩膀,自信地笑了一下对我们说:“你们说是我放神物进去污染了圣水,你们看见了吗,谁看见了吗?而且我儿子巴特罗在二十岁的前就和我们一起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又怎么还会喝过圣水?”巴特莫说完又用部落话对其他人说了次。
一旁巴特罗不但没有消除疑虑,反倒是疑虑更大了,他看看我们,又看巴特莫,神情复杂起来。
巴特莫大声喊起,一部落人走至已然被绑到木架上的我们跟前,举着火把,正欲点火。
“巴特莫!混蛋!是你,是你!”我大喊着,但是巴特莫很好地控制着情绪,冷漠地看着我和可尔琳。
我们脚下的柴草被点燃了,火焰在下方柴垛处蔓延升起,热量逼刺着我的脚底,几个部落人又抱来柴草,要往火堆里丢加大火势。
众人的呼喊声响起,浓烟倚着滚滚热流,升过了我的头顶,我被呛得睁不开眼睛,脸上一阵酥麻与灼热。
大脑里是混沌的灰,众人的喊声,火焰侵吞柴草的噼啪声,衣服燎烧的滋滋声……一股毛皮焦烧的气味,火炭的青烟直蔓我的鼻孔……
忽而我脚下的热量消退了,一泼水倾到了我的后背,滚起的热气也没有了,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蒙脸的部落人正用刀夹着巴特莫的脖子,与众人对峙着。一旁可尔琳也同样得以灭了火。
那蒙脸部落人大叫起来,两个部落人乖乖地把我和可尔琳从木架上解了下来。我们的脚刚着地,那蒙脸人边挟持着巴特莫退到了我们这一边。
那人对我们说:“去牵三匹马来。”那是恩斯的声音,我注意到他鼻梁与眼窝处的青紫,正是昨天我留下的痕迹。
“快!”恩斯叫道,紧紧地用刀顶着巴特莫的脖子,部落人暂时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我与可尔琳从一帐篷旁边解下了三匹马,我牵了两匹,可尔琳牵了一匹,同时恩斯随着我们的移动也不停地带着巴特莫后退着。众部落人包括巴特罗紧紧地在五米外跟进,目光都逼视着恩斯。
“恩斯,你果然和他们是一起的!”巴特莫声音颤抖。
“我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族长你和我去一下,要是我错了,我自愿受死!”恩斯硬着气。
此时我们位于一个帐篷的一侧,正对着大批的部落人,巴特罗与众人不停地试探,寻找着机会。
“上马!”恩斯冲我们喊,并把刀子稍稍放开,逼巴特莫上马。恩斯语气硬狠狠地,巴特莫乖乖地上了嘛2,我与可尔琳也各自骑上了一匹马,恩斯立即翻身上去,坐到了巴特莫后面,刀子又架上了巴特莫的脖子。
“走!”恩斯叫,我立即拍马从众人围合中冲出。
我们冲出了帐篷群,恩斯一手用刀搁在巴特莫胸口,一手拉缰,赶到了我和可尔琳前面,并说道:“跟着我!”
身后部落人追来,有许多人也其上了马,我与可尔琳随着恩斯快速地从草原上穿过。
“去哪?”可尔琳一边俯身驾马一边问恩斯。
“部落原来的地方。”恩斯说着。
“要做什么?”巴特莫紧张地问。
恩斯没答话,只是抽着缰。我们进入了一片森林,身后还有十余匹马跟着,巴特罗也在其中。
“跟好我!”恩斯说,他绕着林子很巧妙地迂回着,我和可尔琳紧紧地跟着他在林子中穿来绕去。身后的马蹄时近时远,最后完全被甩开了。
我们再次穿出林子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大湖。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便是我与可尔琳乘车冲至的那个湖。恩斯带我们绕过湖,进入了一小段山涧。走了有二十多分钟,从山涧出去后,又是一片平原,远方出现了残破的屋舍与稀疏的林木。部落旧址已然眼前了。
巴特莫的神情越来越慌张,他甚至有几分恐惧地哀求起来。
我们在那个破坏的水神池子旁下了马,恩斯一把将巴特莫推倒在水池边上,并用刀指向他。
“昨天我来看过了……”恩斯对巴特莫说着,把脸转向我们,“我来看过了这个池子。”
我和可尔琳都有些惊讶,从恩斯的语气看,他是发现了什么。
那池中水神石塑碎块散落在水池边,那严重腐蚀的内侧裸露着。我四周看了看,那个车撞出的洞口与深深浅浅的车辙还在,只是人与车都早已走了 。
“我看到了水神的石塑被砸碎了。”恩斯接着说,“我也看到了石块发黑的表面。”恩斯盯着巴特莫惊讶的双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管状东西,那是神物。估计是他在挟持巴特莫的时候拿到的。
恩斯把神物举了举,一甩手丢到了石塑中空的底座里,神物一浸入池水中,便有了“啪滋啪滋”的声音发出。
“我在圣水里丢进了一只老鼠,本来还是活生生跳来跳去地,慢慢地在水里颜色开始发黑发焦,不动了,再过了一段时间就死了。”恩斯说着,把刀锋又向巴特莫逼了逼。恩斯的鼻沿还有凝结的血块,翻裂的嘴仍未完全地愈合,青紫的脸面就着他凶狠的表情,显得有几分骇人。
巴特莫嗫嚅着,木然地半坐在地,眼睛直直地盯着恩斯的刀尖。
可尔琳一把扑到巴特莫跟前,大声说:“神物是不是你放进池子里去的!”
“怎么可能!”巴特莫说着,面部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一定是谁放进去!我根本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病?”恩斯逼问。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巴特莫不停地左看右看。
我让可尔琳稍稍让开些,蹲下身对巴特莫说:“你知道怪病的痛苦吗?”我说着,撩起了手上的袖子,把手腕的黑色地质巴特莫眼前,继续道,“这是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还想继续骗他们吗?还让他们喝这个‘圣水’?”
巴特莫低下了头,目光游离不定。
尽管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巴特莫干的,但从他听到可尔琳反驳时的神态来看,他是心里有鬼的。
“你把神物放入了池子的雕塑下面,放了很久……是不是!”我进一步试探巴特莫。
巴特莫抬头看看池子,有看了看地上的碎块,“噗”地一下,面皮皱了起来,眼里迸出了泪光。
“我没想到!没想到我儿子他,巴特罗也染上了这病……”巴特莫的正个年都在跳动,“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果然是你!”恩斯扬刀便想砍下去,我急忙抓住他的右手臂,说:“让他先说完。”
“孩子!是我害了你啊——”巴特莫含泪向天。
“你害了所有人!”可尔琳冷冷地说,“不仅仅是巴特罗。”
“啊凯斯!”恩斯一脚把巴特莫氧气的半个身子踩贴到了地上,不停地骂着。我拉开恩斯,问巴特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巴特莫翻倒的身躯显得很是臃肿。他拉动着身躯,连滚带爬地跪到我们跟前说,“我原来,原来只是想把神物放进去,放到圣水池子里去,以为可以让圣水更加有效……”
我又问:“你放进去的以后,为什么自己又不喝圣水了?你不是认为更有效吗!”
巴特莫吞吞吐吐地说:“我看到,看到神物与水产生反应,我自己就犹豫不敢喝了……”巴特莫样子显得十分可怜。
“那你为什么不拿出来!”恩斯大声逼问。
“我以为,以为自豪是一些正常的反应……也许,也许不会有什么大妨碍,可以试试……”巴特莫哆嗦着声音。
“你让别人先喝试试?我们大家就因为你这样的想法!”恩斯的脸涨得发红,他又一脚把巴特莫踢倒在地,并狠狠地踹他的肚子。巴特莫用手捂着头脸,在地上翻滚。
我再次拉开恩斯,让他冷静。
可尔琳把巴特莫拽起来,放倚到池水边,她逼视着巴特莫问:“你发现了部落里的人有了病,就不敢喝了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不把神物拿出来?”
“我怕……怕我也会染上……”巴特莫惊恐地说。
“然后你就说是我爸带来了诅咒,给自己掩饰!”可尔琳是声音颤抖起来,带着凄凉与怨恨。
巴特莫大惊失色,跪在可尔琳面前不停地说:“可尔琳,可尔琳,我一直都在后悔,我不得已的……我知道自己错了……”
可尔琳麻木地看着巴特莫
巴特莫开始捶打自己的身体,一边对可尔琳说:“可尔琳,我也曾经放过你的不是,可尔琳,我也很自责,每次看到有人发病我都在心里痛苦的……”巴特莫哀求着,几乎伏到了可尔琳的脚尖。
可尔琳甩开巴特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池中把神物捞了出来,她举着神物看着,一动不动。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巴特莫跪倒在地上移动着,不停地给我和恩斯磕头,能听到地上湿润的草叶发出“滋滋”的声音。
“你已经做了!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不同!你死上一百次都不够!“恩斯愤怒地冲巴特莫喊。
巴特莫停下了磕撞,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双目无光,表情僵硬。他压着嗓子说:”我知道我要死,我该死,我连我自己的儿子都害了……“说着,巴特莫又滚出了泪水。
一旁可尔琳垂下了拿着神物的手,一步步地靠近巴特莫。巴特莫抬头看可尔琳,眼里充满惶恐与卑微。
恩斯把刀递到可尔琳眼前,说:“给你来。”
刀锋闪亮,刃口烁光。巴特莫盯着刀锋,喉头蠕动,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眦暴出来。
可尔琳看看恩斯,又看看刀,没有接刀,而是把刀拨开。
恩斯以后,想说什么,但看到可尔琳神色严肃郑重,止住了。
可尔琳站在巴特莫跟前,静静地看了好一会。
巴特莫翕动着嘴,看着可尔琳,与我们一样迷惑。
“你知道怎么治好病吗?”可尔琳平静地问。
巴特莫无语,咽了一口唾液。
“我们要把神物放会原来的地方,才能平息天神的愤怒,才能治好病。”可尔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我们找不到神物的位置。”可尔琳手着,微微俯下身,对满脸惊愕的巴特莫说,“你能告诉大家,让大家一起来找。“
我和恩斯对视了一下,又继续看向可尔琳。
可尔琳又对巴特莫说:“你明白吗?”
巴特莫下巴咬合了一下,皱起眉,点了点头。
可尔琳转向我们说:“我们把他带回去,敢大家说清楚,一起把神物放回去。”
恩斯看了一下可尔琳,又看了一下巴特莫颓唐的脸,把刀收好,牵来了马,走到巴特莫旁边,一把拽起他,喝道:“上马!”巴特莫顺从地上了马,我与可尔琳有翻身上马。恩斯再次在坐会巴特莫后面,执拿起缰绳,拍马前进。
我们离开了部落旧址,又转出了山建,再次来到那个大湖。湖沿上,大批的部落人在徘徊着,他们还在寻找着我们。此刻他们看见恶梦,全都叫喊着涌动过来。
恩斯又把刀抽出架上了巴特莫的胸口,我们勒马停蹄,三匹马都被如潮的部落人吓退了好几步。众人在七八米外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靠近。此时人从里又挤出了几匹马骑,当中为首的是巴特罗,他一看到我们便大声叫喊起来。
恩斯紧了紧刀,喊了几声,巴特罗等便安静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恩斯对巴特莫近乎命令地说。我和可尔琳都把目光投向巴特莫。
“我这样说不了……”巴特莫瞅了瞅脖子上的刀说,“让我走过去和他们说。”
恩斯哼了一声,一把将巴特莫推下马,巴特莫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扑到了草地上。巴特罗等人见状忙想上来扶,又对恩斯有所顾虑,只得原地叫骂着。
巴特莫爬起,颠颠巍巍地走向众人,巴特罗上前几步刚扶到巴特莫,立即就一挥手,身后众人一下子向我们冲来。我们的马骑受惊扬起前蹄,倒退起来。但是很快,巴特莫一声叫喊,全部的人都停了下来,不解的看向巴特莫。
我看了看可尔琳,她持缰昂首,放眼众人,竟有几分超然的高贵。
尔尼如果还在的话,面对这番情景会不会又是一句“阿弥陀佛”呢?
巴特莫对着众人头来的疑惑的目光,迟迟没有动嘴,他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恩斯立即跳下马,大摇大摆地穿过愣生生的部落人们,走向巴特莫与巴特罗处。我与可尔琳迟疑了一下,也翻身下马,正欲要上前,在前边的恩斯好像感到了有点不对,他转头向我跟可尔琳喊:
“你们!快走——”
恩斯声音刚落,几把长刀与矛枪依然穿透了他的腹背,其余的部落人倾刻间呼喊着扑向我和可尔琳,所有的刀锋与枪尖都齐刷刷地向着我们逼来。
我与可尔琳惊诧之余立即上马,沿湖跑了开来,马背震荡着我们的身体,我感到脑袋变得很沉重,脑海里定格着恩斯身体千疮百孔的画面。
“这个该死的巴特莫”我咒骂着。
我的马在前,可尔琳在后,我们穿过了林子后,身后还有几匹马骑,巴特罗不在里面。
“想办法甩开他们。”可尔琳手这,纵马赶到了我前面,并转入了一出低洼,我紧紧跟上,回头看身后马骑,相距有百来米。
我们一下至地低洼处,可尔琳和我驾马传入了一片灌丛中,我们下了马,拍打马匹让其自个跑向左边,然后我和可尔琳俯下身子,贴着地面向右边爬去。
几匹追赶我们的马骑也下得低洼处来,他们略一观察,立刻就朝马蹄远去的方向追赶。我和可尔琳一看他们已经追那两匹马远去了,便起身跑出了灌丛,再次爬上了草原。
摆脱了部落人,我们径直朝着远方山脉走去,几乎是漫无目的的。我们前些时候是曾被放在火上烧过,衣服还有焦味,灰糊糊的带着水。可尔琳穿的大炮子更是像一张烂木叶,飘荡中搭挂着。可尔琳一直没有说话,我们这样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直至夜幕降临,我们走进了一段山谷。
空气似乎和我们的心情一样沉重,闷呼呼的黑暗一点点地侵入了这片山谷。没过多久,整个天空都已经变得暗黑晦涩,星点在上面闪耀。
“那是死去的人的眼睛。”可尔琳忽而停下脚,望向天空,语气怅然地说,“尔尼一定是在看着我。”
我恼气地揪了揪头发,愤恨地说:“早该杀了他。”
可尔琳依然看着天,没搭理我。
“现在清楚了。”我转向可尔琳,郑重地说,“怪病是因为巴特莫造成的,和你父亲无关。”
可尔琳看向我,摇着头说:“但神物是我爸带进来的……”她那两个瞳子在暗夜中反着忧虑的光。
我惊讶于她这么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