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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再见阿平 ...


  •   6月4日

      从那次恩斯的事情以后,可尔琳沉默了好久,我们依然一路向西,朝珠穆朗玛前进。

      这样我与可尔琳话都少了,尔尼就不时得絮叨起佛法来,不过现在听起尔尼的说教,我已不再那么反感了。

      我们绕着山峦,前方那个天的蓝与云的白都是一团一团的,仿佛被谁用力地揉捏挤压过,景色与阳光都非常标致,而我的心情逐渐有些沉重。

      “大概在什么地方观察星象来确认位置?”我途中问尔尼。

      “也要慢慢确定,到了珠穆朗玛附近后,根据图来慢慢地推算,确认位置。”尔尼说。

      “要爬多高?”我停下来问尔尼,“我指珠穆朗玛,要爬上去吗?”

      “不好说……”尔尼思索着说,“应该……至少爬过雪线。”

      “北坡雪线比较高。”我心想,如果超过了六千米的海拔的话,没有氧气瓶是不行的,起码我不行。由此,我又问可尔琳:

      “你父亲登山有用氧气瓶吗?”我问可尔琳。

      “那是什么?”可尔琳略想了一会说,“只要够东西吃,他可以一直爬上去。”

      “无氧登顶,嗯。”我有几分佩服地说,“能做到这点的,当地人也不多。”

      “里可斯的身体是很强壮的。”尔尼插上来。

      “我们估计也要准备几个……”我挠了一下头,感到有些棘手,“这附近想必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爸说你们登山的要吸自己的空气,叫安格里斯空气。”可尔琳回忆着说。

      “安格里斯空气?我可是没听说过。”我瞪大了眼。

      “是氧气,”尔尼说道,“外国人的话。”

      我顿悟,是英语,英国空气。在当地人眼里,这些必需品都成了累赘了。不过我们必须要这些安格里斯空气的,尔尼毕竟老了,可尔琳还是小了点,我不是当地人,尽管我自认为很专业。

      “你们十年前也没有用氧气瓶吗?”我问尔尼。

      尔尼又陷入了痛苦迷茫的思绪,一会说有,一会说没有。

      “现在时间还比较多。”我想像着登山的情况,“如果实在上不去,再想其他办法。”

      可尔琳“嗯”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我异于她没有逞强。

      一路上我们从荒凉走到绿色,从绿色走进寒漠的石滩,不断有各种虫子,鼹鼠从我们的脚上爬过。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们再次进入一片绿色平原,看到了一条大河。

      河水并不湍急,河上的浪纹很柔软,好像皱起的布折,太阳的光影也被软软地拉长了,河有二十多米宽。

      “看到河了!”可尔琳率先呼起。

      “快了。”我也由衷地感到高兴。河水清凉,我们充分地享用以后,沿着河往南走。河沿泥滩有很多很深的车辙,而且都是新的,估计这里常有人往来。

      前方出现了两辆吉普车,车较旧,停在河岸边上。车的一旁,有几个人在做着什么。

      又是登山的吗?我心想着,进一步靠近,是几个人在把弄着一些仪器,也有的是蹲在河边用某种东西伸进河水里,从他们认真的神情与娴熟的动作来看,像是在做研究的。

      “可以问问他们附近的情况。”我边说边走向那些男人。

      大部分的人都比价专注,只有一个年轻人显得有些悠闲,只是偶尔地查看其他人的工作。我走向这个年轻人,可尔琳与尔尼则在一边看着。

      “请问这附近里珠穆朗玛有多远?”我面对那戴口罩和帽子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双眼睛瞪住我半天没说话。

      “我叫莫大山,你们是搞研究的吧。”我自己介绍,表示友好。

      那人除下了口罩,帽子,直直地看我,没说话。

      “阿平!”我大呼,直喊的四周众人都看向了我。阿平故作镇定的脸终于忍不住跳出一抹笑意,他一把抓住我的左臂,眼里满是激动,半天才吐出话来:“大山!”

      “你没有回去?”我惊异地看着阿平这身行头。

      阿平对四围众人招呼了下,让他们继续工作,又看了下可尔琳与尔尼,对我说:“先不说我,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回头看看可尔琳与尔尼,叹了口气,对阿平说:“这话要说很长了。”

      阿平又注视了一下可尔琳,一声不发地抓过我的左手,迅速地挽起了袖子看了起来。

      “加重了。”阿平看着我黑色的手腕。

      我沉沉地点头,此时可尔琳与尔尼也走了过来,他们看到阿平在看我的手,知道我眼前这个人也了解些内幕。

      可尔琳走近阿平才认出了他,阿平与可尔琳对视了好一会儿。

      “小婊子!”阿平拉出一个硬硬的笑容。

      可尔琳不解地看着阿平,又转向我问:“什么意思?”

      “……小女孩的意思。”我对可尔琳如是说。

      “我十九岁,不小了。”可尔琳认真地对阿平说。

      阿平又怀疑地打量起尔尼,尔尼抬手对阿平行了个佛礼。

      我赶忙跟他们介绍:“这是阿平,我朋友,这是尔尼,咕日寺的格贵。”

      尔尼点头微笑,阿平却还是硬生生的表情,他急急地把我拉到一边,避开可尔琳与尔尼,对我说:“怎么有个和尚?”

      “什么叫‘怎么有’?”我不解地跟阿平说,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吱!你不是说要把神物放回去吗?怎么掺了其他人进来?”阿平说得急急的。

      我正了正表情说:“这个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你厉害啊!”阿平有些佩服地说,“这么快!”阿平见我迷惑,朝可尔琳呶了呶,我有些生气地说:

      “哪有的事!阿平!这个时候了……”

      “耳朵都被你咬掉一块了!你好猛啊!”阿平说完吃吃地笑了起来。

      可尔琳走了过来,阿平赶忙止住了笑意。

      “有什么要这么秘密!”可尔琳了不高兴。

      阿平看看可尔琳,对我说:“看来不连她一起治好的话,你是不会跟我走的。”

      阿平看着我们不解的表情继续道:“那次以后我进了藏地的地质站工作,利用那里的条件便利来研究这个怪病,现在已经有些眉头了!就是,是其实怪病是跟水有关系的!”

      “怎么说?”我问。

      “原来的地方不是部落的旧址,必须找到巴特伏部落的旧址,那里的水给我好好的研究一下,我就可以找到突破了!”阿平说完看向可尔琳,希望可尔琳把部落的地址告诉他。

      “你要做什么?我们必须去珠穆朗玛。”可尔琳说。

      阿平有几分不悦,对我说:“你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我说着,阿平的眼神马上变得有些失落,我继续说,“我要去把神物放回去。”

      阿平静默了一下,把帽子往地上一丢说:“我就知道我说服不了你。”

      我沉重地看着他。

      阿平转头对可尔琳说:“要去珠穆朗玛?”

      “嗯。”可尔琳应声。

      “就你们两个?”阿平语气有些责备。

      “还有尔尼。”我朝尔尼看了看,说,“就是那个喇嘛。”

      “你们有什么?”阿平又质问。

      “什么也没有 ……”我也有些自嘲地说。

      “挺像你。”阿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遥遥头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从这到珠穆朗玛怎么走吗?”

      “你还打算就这么走路去?”阿平语气重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平抬头看了一下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半晌,他对我们说:“来,都过来。”说罢他自个先走向了其中的一辆吉普车。

      阿平走到吉普车前,对尔尼看了看,叫道:“那个……你,过来啊!”然后他小声问我,“他叫什么?”

      “尔尼。”我接着问阿平,“你要做什么?”

      阿平看着我和可尔琳,说:“你们这样去,不死才怪!”阿平顿了顿继续说,“我和你们一起去。”阿平的语气很认真也很平静,仿佛是已经想的很清楚。

      我和可尔琳相视无语,尔尼走了过来问道:“做什么?”

      “上车!”阿平大声说着,语气近于命令。

      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尔尼与可尔琳坐到后面。阿平发动起车子,倒转了车头,开到了那几个工作人员的旁边,探出头对他们说:

      “你们做完了先回去,我去上游看看。”

      那几个人点了点头,又继续做事。

      阿平往前方上游看了一会,然后发动车子,顺着河开了起来。我对阿平说:

      “行啊,挺有魄力的。”

      “地质站的头儿很赏识我,这次我是违纪了。”阿平说着,娴熟地掌着方向盘,“当然,我这也豁出去了。”

      车可开出了一小段路后,阿平突然把车停住,对我们说:

      “你们的事,也该和我说说清楚了吧。”阿平回头看向可尔琳与尔尼。

      我们把从咕日寺出发到现在的事情大概地和阿平说了说,阿平不时地露出异常惊讶的神色,偶尔还插两句论说,直至最后可尔琳拿出了那条可尔科的项链的时候,阿平久久地不能平静,他直愣愣地盯着项链说:

      “这东西估计有不下千年的历史!”阿平的目光让可尔琳感到不太对劲,可尔琳立即又把项链收好。

      阿平再看了看尔尼缠满布带的手,说:“看来这怪病远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们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阿平隔了一会又说:“就这车上的东西还不够,还要到附近的地质站去拿才可以。”

      “附近就有地质站吗?”我问。

      “有的,我们到一个地方,就会在哪里临时设分站。”

      可尔琳马上说:“要回去?”她显得很不情愿。

      “6月12日,还有时间。”阿平一边说一边拍拍车盖,“我们还有车呢,根本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部落人还在找我们。”可尔琳对阿平说,“他们人很多,到处都有,还有懂汉语的。”

      阿平撇撇嘴说:“人多的地方,都给我呆在车上,不要整天下车去,它们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再说了……”阿平很不在乎地拍响车的铁皮,“就给他们看见了也追不上我们。”

      “阿平……”我忽而心中有几分冲动,按着他的肩膀,郑重地看着他的脸,想要表达某种意思。

      “嘿!”他一挥臂脱开我的双手,钻上驾驶位,对我们叫道,“上车!”

      我们一路驱车直达了定结,此时已是晚上。

      地质站的车子还是比较显眼,为了避免地质站的人怀疑,阿平一直把车开到了地质站旁边。那是一座不大的平房,我们停车地方的不远处也有一辆地质站的吉普。

      晚上时分,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亮灯的都很少。阿平让我们在车上呆好,必要时就趴下,别给看见了。然后他自己下车,进了地质站那座平房。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阿平匆匆敢过来的声音,他提了一大袋东西,袋中有金属物品互相碰撞,发出不小的响声。阿平很迅速地打开了车门,把东西都推给了我,同时前脚也踏进了车内。

      “阿平!你去哪!”从车外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中年人的声音。声音在静夜里显得亢亮。

      “糟了!我们的头儿!”阿平小声地和我们说,他示意我们在车内藏好不要出声。阿平自个下了车,把车门关好。

      那男人已然走到了车前,他二话没说朝车门拍了拍,一阵“邦邦”的敲响,车门铁皮顶了几下我的头,我大气不敢喘。后边可尔琳与尔尼也尽力压缩着身躯。

      男人似乎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阿平:“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去外面采样。”阿平很快速地回答了他,我感到车内的光线暗了些,是阿平在说话动作时有意地把身体朝车窗靠了靠。

      “采什么样!这么晚了!今天下午你也没去河下游那里完成采样!现在倒又要去采样了!你搞什么!”男人提起嗓子开始质问阿平。

      “啊!我就是为了去弄清河的污染与断层的关系的,今天下午我一个人在上游那里有了大发现!”阿平迂回起来。

      “哦?”男人语气和缓了些,说,“我其实也不是怪你什么,只是这么晚了,休息好了,每天早上去不行么?”

      “在上游!到每天可能就找不到足够的样本了!”

      “你拿了一大袋东西?”男人又怀疑地问。

      “营具!”阿平认真郑重地说,“我今晚就睡那边了。”阿平的语气掩饰得很好,男人没看出什么不对,他肯定地“嗯”了一声,拍着阿平的肩膀说:

      “好样的,我知道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挺有干劲,好!”说罢男人踏起步子,“嗒嗒”地走远了。

      阿平开门上车,松了一口气说:“这个家伙精得很,还好刚才我反应够快。”

      “挺有你的。”我靠在座位上正了正身子,又向地质站的房子看了看,问阿平,“你们头儿是什么人?”

      “啊,也是汉人的,三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很多,在西藏这给风吹的。”阿平搓了搓手,开始发动车子。我翻看袋子里的东西,里面除了一些琐屑的绳子,小用具以外,还有两个大大的氧气瓶。

      “只能找到两个,毕竟是地质站,有两个不错了。”阿平说。

      “干嘛要这个?”可尔琳问,她往那两个瓶子凑了凑,显得有些鄙夷。

      “你要的时候可别求我。”阿平转头轻佻地对可尔琳说。

      可尔琳倒吸了一口气,没能说什么。

      阿平开车,不一会就出了定结,朝日屋方向开去,打算先找个地方睡一个晚上。去大镇子怕会有部落人,我们决定去偏僻的地方找个人家去借宿。于是车子开离了大道,在草原上碾压起来。

      开了有二十多分钟,忽而可尔琳说:

      “后面好像有东西在跟着。”

      阿平稍微慢了车速,朝反光镜看了看说:“咦,好像也是一辆车子。”

      在高原上车子是比较少的,是什么车也和我们这样开上草地上来了?“看那是什么车?”我边说边往后看。晦暗的草原一览无余,暗蓝的月空背景下,有个黑影在后方时远时近。

      “放慢点,看它是不是真有意跟着我们。”我对阿平说,阿平喏了声,放慢了车速。

      那黑车子也跟着慢了下来。

      “别以为能耍我,玩个屁花样。”阿平骂了句,并一下子把车刹停。

      后面的车子没料到这一动作,刹车慢了半拍,和我们拉近了距离,此时我们都可以大概看清车子的外形了,那方方棱棱的车外壳,显然是一架吉普。车上的人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干脆打亮了车头探灯。

      “妈的!是我们头儿!这家伙!刚才根本就没相信我。”阿平一边下车一边跟我们说,“我去应付,你们趴下藏好。”

      阿平下了车,那头儿也下车走近了。阿平上前立马抛了一句:“你根本就是信不过我啊!”它们接触的地点离车有一小段距离,我小心地探出半边脸,透过车的后窗玻璃向后观望。

      车探灯很亮,打出了那个人身材的剪影,他比阿平稍微矮些。整个人黑糊糊一片,完全看不清面目。那人对阿平说:

      “我看到你拿了两个氧气瓶,要那个做什么?即使为了以防万一,拿一个也够了。”

      阿平没料到他早已发现了这个,顿时找不到答语。

      “阿平,我不是不信你,只不过是我发觉你好像总是瞒着我在研究点什么,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呢?我既然也不信任我,让我怎么信任你呢?”那男人的言语很有力度和底气。

      阿平依然无话可说,愣着,仿佛是被抓到了把柄了。

      “呵呵,大学研究生吧,我说,总喜欢自个搞点小研究什么的,我当年也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用弄得这么神秘的。”那男人忽而又换出了笑容,拍着阿平的肩膀,但是在这种暗夜的情景下,我感到那笑都是不怀好意。

      “嗯,是,我总想自己也能作出个人研究报告,所以就瞒着你,你看这……”阿平也摆出笑意回应。

      “只可惜,好像不只是这样!”那男人语气又硬了起来,并越过阿平向我们这边方向走过来。

      “喂!做什么!”阿平有意阻挠。

      “车上有人,你还在骗我!”那男人大声说着,快步向这边走过来。我赶忙把头缩下去。同时又听到那男人的声音,“车上的人出来吧!做的什么坏事不敢出来!干事的时候那么大胆,怎的现在又畏缩了!”

      “哪有什么人!”阿平拉住那男人。

      那男人的声音又传进了车内:“这么脓包!我就一个人,你们也怕成这样?”

      我顿时一股血气上涌:“你!……”我也只喷出了这么一个音节,就止住了,心想对方既然那么自信地,怕是有什么准备吧?说不定他的车上还有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才好,也许他也只是猜测。

      但我的声音还是给那男人听到了,他冲我们大喊:“是男人就别躲了!做缩头乌龟么!”

      车门忽而“砰”地开了,可尔琳踢开了车的后厢门,跳下车并大声说:

      “我虽然不是男人,但我也忍够了!你想怎么样!我就在这!”可尔琳语气咄咄逼人。

      那男人一听是个细润女声,一时有些懵然,说不出话来。我与尔尼见可尔琳这么一搅,也只好下了车来。随着我们逐一走下车子,那男人显得更加惊诧了,他吞吞吐吐地说:

      “尔……尔尼大师?你怎么也在这?”

      这人也认识尔尼?我心想,尔尼也不过是在咕日寺一带比较出名罢了,这个人也会知道?尔尼听好正欲开口,那男人又大声说:

      “可尔琳,的大山!怎么是你们!”

      这会包括阿平在内,我们全都吓了一跳,这个人就着车探灯的光线可以看清我们,我们倒是看不清他。随着我们进一步靠进,那中年男人不高的身材,一身地质站简洁的工作服,脸上标志性的小胡子,这不是钟一贝吗!

      阿平看着我们相互招呼了一下,糊涂了,抱怨说:“原来你们认识啊!我倒是成傻瓜了!”

      “在咕日寺的时候,没跟你提到他。”我对阿平说。

      “你们怎么都到这来了?尔尼大师和你们一起……你们不是要找巴珠得尔吗?”钟一贝惊疑地问。

      我依然不想让钟一贝了解这些事,不想牵扯太多人进来,由是我的钟一贝说:“我们是要去登珠穆朗玛,我和阿平原来就是来登山的,我是登山的这个以前和你说过的。可尔琳是夏尔巴人,尔尼以前也上过珠穆朗玛,作我们向导。”

      钟一贝不怎么相信,不过尔尼开口肯定此事,凭着尔尼的德高望重,钟一贝终归还是相信了,他对阿平说:

      “咋没听你说起过大山呢?嗨!要早弄清楚不就好了,弄得大家尴尬半天了!”钟一贝不停地打量我们,一边说,“你们也是,登山也搞得怪神秘的,这是好事啊!,壮举!”钟一贝的态度转得让我们很是不适应,我们各自都心里明白,不和他过多扯谈。钟一贝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可尔琳身上说,“不过你们才四个人去,还是太少了,不如加我一个吧!”

      这会让我们大跌眼镜,他也瞎凑和!你倒是有空啊!

      “头儿,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你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阿平劝止钟一贝。

      “大家都那么熟识的了,就叫我 ‘钟一贝’或者‘老钟’都行了。”钟一贝甚是不以为然地说,“站里的那些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我也不是一次两次长时间不在了,一有什么发现我立刻就到处跑,他们也都习惯了,不打紧,没事!”钟一贝一边说着,一边看可尔琳。

      可尔琳对钟一贝说:“你要去了,说不准会死。”她语气冷冷地。

      钟一贝没半点不适,说:“死什么死的有什么,我们做地质考察的人什么时候不是在出生入死的,冰川我都进过不下二十次了,要说走雪原,我恐怕比你们还熟哈!”

      无论我们怎么说,钟一贝都执意要同行,我看了一下阿平,他无奈地摇头,我心想这一时也是抛不开他了,只好先由着他,把他带上再说,反正后面的路还很长,半道再抛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

      如此妥协,我们就大大方方地回地质站去准备东西去了。

      6月5日

      我们一行这下就成了五个人,并拥有了两辆吉普车,足够的装备器械。讨论好了大概的路线,钟一贝又和地质站的人交待了一下,便和我们上路了。钟一贝以某种理由,执意由他来开阿平的车,搭起可尔琳与尔尼,而我和阿平则上了他的那辆吉普。

      “这家伙是个竞争对手!”阿平提醒我说,“我看他瞅可尔琳的眼睛就没往好处放!”阿平驾车跟随前方钟一贝开的车,口里说个不停。

      “哎,阿平,我哪里还想那么多。”我看了看我的手腕继续道,“我只希望诅咒快点消去,然后回去。”

      “你以为把神物放回去就可以消减诅咒吗?”阿平问。

      “不知道。”我也迷惘地说,“先做吧。”

      “你宁可相信这些不实在的东西,也不愿相信我能治好你的病?”阿平说着说着就来了点气。

      “不是,不是怎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其实他所说的矛盾在我心里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了。

      “我知道不是。”阿平如是说了句,硬硬地,然后我们都不吱声了。但我后面又听到阿平小声地嘟囔,“还说没有……”

      钟一贝开车在前边,顺着大路走,我们没和他说过部落人的事情,如果碰上了,情况就很麻烦。想想钟一贝也有些值得同情,好歹他也是个有前途的大学生,怎么愿意跑到西藏这穷乡僻壤里来一做就是十多年,连个家庭都没有,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

      我们先是沿河开,过了一个多小时后转入了西南走向的一段丘峦路段,两旁起伏的山峦不停地律动起柔软的波纹,我心中愁绪万千。

      突然钟一贝的车在前方停了下来,阿平开近,也停下,他探头叫道:“怎么了?钟一贝?”

      钟一贝回应:“前面塌方了,要换路走。”他走下车来看了看继续说,“这里偏僻,不认识路啊。”钟一贝有点无奈。

      阿平和我也下了车,看了一下前方,果然大路被下塌的山块完全封住了,横斜的地质层花花绿绿地呈现在我们眼前。钟一贝又对我们说:“找个人家问问路吧。”

      我们把车靠边停好,打点了一些简单的东西后,走上了一段山腰,向四周张望。

      丘峦绵延处,是苍郁的雪峰,一片片的颜色纵横着。满眼都是高原的风景,却看不到什么屋舍帐篷的。

      “哪里有什么人家!”阿平说道。

      钟一贝不搭话,打算往更高处走去。

      “那车怎么了!”可尔琳忽然说,手指车停的方向。

      两辆吉普车的轮子都陷入了地表,且还在微微地下沉。

      “土质松动!”钟一贝大反应,“快,下去把车推开!不然就来不及了,沉下去就没了。”

      我们奔向车子,开始推其中一辆车,尽管发了狠劲,但是车陷入太多了,效果不大。这时我发现我们的脚掌也微微地嵌入地表了。

      “这地面有些不对啊……”我疑虑地说。

      钟一贝听后往地面有看,略一想即发觉不对,他大叫说:“快快!离开这里,离开车子!”说罢他径先跑开了,我们也立刻反应,开始跑离车子。

      然而这时候已经迟了,本已下塌的地表加上了我们几个人身体的重量,倾刻崩裂,伴着地表下陷,两侧的是山壁也大觉滑坡,一时山石倾泻,滚滚的浪声充斥了我们的耳朵。

      我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是可尔琳的脸。我清醒了一下自己,发现我们掉入了一个黑暗的地下空间,准确地说是地道,之所以可以看清,是因为两辆车打出来的大探灯。灯光照亮了一旁潺潺的水流,宽有七八米。车子被埋在大堆的泥石岩块中,泥块一直堆到了洞壁顶,从那里堆上去,估计那便是我们掉下的地方。

      我并没有大的伤痛,只是擦伤几处,但是尔尼折了断了右脚,此时钟一贝与阿平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可尔琳与我过去看尔尼伤势,尔尼躺在地上,微微睁着眼,喘着气。钟一贝已经给尔尼固定了夹板了。

      “没事,车上有药,不让伤口感染,坚持到出去就行了。”钟一贝一边打着绷带一边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的地下水层,让我们碰上了。”

      “这水可能来自阿润河,从泥层隙渗进来的。”阿平分析说,“这里水与阿润河有同样污染物。”

      钟一贝点点头,说:“想办法出去,要快点。”

      阿平朝我甩了甩头,我会意,与他一起走向那两辆埋入黄石泥中的吉普车。挖开了一部分埋住车底的泥石,我们检查车子的主要驱动及供油等地方。

      “没什么,只是线包松了松。”阿平说着又指了指另一辆吉普,“那边那辆我刚试过,能开,没大问题。”

      “嗯。”我看这车的配件与线头,感慨地说,“好像当初在巴特伏修车的时候……”

      阿平安稳了车件。起身拍了拍车盖,说:“差不多了,打算怎么把车弄出去?”

      我打量了一下车顶上埋压的岩泥说:“我开出去。”阿平点头,顺势踢开了车轮四周的淤泥。我上了车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断地探头到车窗外看轮子是否正常。车子空转了一会,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车顶上有碎石从车的两侧哗啦啦地滚落下来。

      阿平跑到车的一侧推起车来,我冲他喊:

      “走开,小心埋了你!”

      阿平发着力,挤出个笑容说:“让他埋。”

      这地质站的大吉普比我的那老式吉普马力足得多,没多久,伴着岩泥不断滚落到水中的啪哗水声,车开出了岩泥堆,我一直把车开出了十多米才停下来。

      同样方法,我们又合力开出了另一辆吉普。

      钟一贝过来,对我们点了点头,说:“好样的,看看该怎么出去。”

      阿平朝两边洞道看了一下,又跳上车打亮了车探灯,然后下车来说:“两边都很深,往水的上游走吧,接近地面也许可以找到出口。”

      钟一贝“嗯”了一声,往洞道深处看了一眼说:“把尔尼抬上车。”

      我与可尔琳把尔尼抬上了其中一辆吉普,一旁阿平与钟一贝在讨论:

      “这地方的土层很特殊,回来要好好研究。”钟一贝说。

      阿平一边装了一片泥石进一个小塑料袋中一边说:“就好了……”

      我看着他们,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臭味相投了。

      这会而,我与可尔琳尔尼上了一辆车,可尔琳在车后照看尔尼,阿平与钟一贝上了另一辆,他们在前边开路,我驱车跟着,避着岩壁,缓缓地向前开去。

      车的大探明晃晃地,照亮了这湿窄的壁道。洞道凹凸不平,车子颠得很厉害,尔尼全身平躺在车后座上,身子一上一下,不时发出呻吟声。

      “大山,小心点呀!”可尔琳在后边说道。

      “我在尽量小心……你管好尔尼就是。”我回应。

      车开了有二十分钟,又进入了一段更加难走的路,车颠得更加厉害了,我坐在驾驶位上也不由自主地左右大幅摆动,从反光镜看车后可尔琳与尔尼也是颠得乱七八糟地。

      “停,停下来,大山!”可尔琳大声说。

      “已经很慢了,忍忍。”我说道。

      “是尔尼发作了……”可尔琳急说。

      我这才明白过来把车刹停,同时摁了几下车喇叭,让前面的钟一贝和阿平也知道。我们的身体都惯性地前倾,一翻震荡后,我回头看尔尼,他手部乱动得非常厉害,而且从肩部开始就不受控制了。此时他的这个个手臂都在狂乱地摆动,不时地拍撞到车内各物,表情十分狼狈。

      我一边跳下车一边对可尔琳说:“快,先把他抬下来。”

      可尔琳与我个抓持尔尼的一半身躯,把他小心地放到了一旁的泥地上。前面阿平有钟一贝也赶了过来。

      钟一贝一边跑近一边问:“大师!这是怎么了?”

      “怪病!”可尔琳脱口而出。

      我心头一惊,钟一贝还不知道这码事,这下是说漏嘴了。不过钟一贝似乎没有注意,他急于查看尔尼的状况,想能做些什么。估计因为可尔琳的本语不是汉语,他便没有多想。

      阿平过来看到尔尼的的动作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立即跑到车的后箱翻东西。可尔琳同时也往后箱处找那木壶,她与阿平不谋而合,各自都定了一下,很快又各找各的,没多说什么。

      “大师抽筋的病又犯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山你按好尔尼的腿,别让伤口恶化!”钟一贝看到尔尼从肩膀处就在乱动,便试图用双手去按压尔尼的肩膀。我也不好和他说清楚,只是安好了尔尼的腿和身体。

      阿平率先拿了一小瓶液体过来,对我说:

      “解开他的绷带!”

      我对一旁钟一贝还有些顾虑,一时支吾起来:“那什么?”

      “部落人的……水啊!快,救人要紧!”阿平急急地对我说。

      我看可尔琳,她已从后箱中翻找到了那木壶,我冲可尔琳伸了伸手叫道:“可尔琳!”

      可尔琳会意,她一把将木壶抛了过来,半空中木壶的盖子脱了,及至我双手接住木壶时,一部分的壶水甩进了一旁流水中。我立即用壶水浇淋尔尼的手臂。

      尔尼手部绷带一点点地湿透,阿平与钟一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尔尼的反应缓了下来。

      阿平在一旁有些疑惑,他看看尔尼,又看看我手中的木壶。说:

      “这个……这个也可以 ?”

      我只是冲阿平点了点头,没说话。尔尼的眉头舒展了,神情也好转,绷住的肌肉松弛下来。钟一贝却又反而显得焦虑起来,他皱起了眉,缓缓站起神来,满是怀疑点打量着我们,打量着阿平手中的液体和我的木壶。他微微地踱起步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们。

      我知道他肯定看出了端倪,只是暂时也不好和他说什么。尔尼没了大碍,我与可尔琳扶着他半坐起来。我刚把目方到了一边,某人的手就伸过来把木壶拿了起来,是钟一贝。他拿着木壶一边看一边对我们说:

      “你们到底还是瞒着我啊!”我眼睛锐利地逼视着我们。

      我们一时无话,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尔尼的病哪里是什么抽筋那么简单!这也不是普通的水,刚才有一些壶水洒到这洞水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钟一贝一边说一边走到水流旁,把一些壶水倒入了水流中,顿时在水面上,两种不同液体一相接,就腾起一阵翻滚,并微微地冒起一点气体。

      这些隧道里的水跟壶水起反应?我心想,这是因为壶水特殊还是洞道里水特殊?

      “这洞道里的流水来自阿润河,应该没什么特殊物质,但刚才却跟这壶里的水起了那么明显的反应……”钟一贝说着,看向我们,并慢慢地朝我们靠近。他放下木壶,看了看尔尼缠满布带的手说,“大师你的手还能拿重的东西吗?”

      尔尼叹了一口气,抬手念道:“阿弥陀佛。”

      “什么夏尔巴,登山!”钟一贝凌厉地对我们说,“亏我一直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去做什么!”

      我与阿平等人对视了一圈,他们都透出妥协的神色,看来这不说也不行了,我缓缓地对钟一贝说道:

      “钟一贝,其实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的病。”我挽起我的袖子,露出两手腕来,车的大探灯光下,手的表面黑白相近的网络分外鲜明,我看着钟一贝惊讶地打量我的手腕,继续说道,“这病一旦发作起来,手完全不受控制,而且十分痛苦。”

      “尔尼大师也是这个病?”钟一贝转向尔尼,看着尔尼的手臂。

      尔尼沉沉地点了一下头,我又说:“我与尔尼,还有可尔琳都有这个病,这病治不好,只有把一样东西放会珠穆朗玛的雪原中某处,……”我停顿了一下,看了可尔琳腰间神物一眼,继续说,“才有可能治好我们的病。”

      钟一贝看向可尔琳,可尔琳表情冷淡,钟一贝又问:“那是什么东西。”

      “巴特伏部落的神物。”我又对可尔琳说,“准确说是神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人。”我说着,示意可尔琳把神物给钟一贝看一下,不然他肯定不罢休。

      可尔琳把神物拿到钟一贝眼前,缓缓地解开包布,强光透射出来,不过由于有车的探灯存在,钟一贝的眼睛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他不由地伸手想碰神物,可尔琳没给他这个机会,她一收手,又把神物包起来,并说:

      “看到了吧。”

      “这是什么?”钟一贝看看可尔琳,又看看我。

      “我也不好说是什么。总之就是一个能发出强光的东西。我们从巴特伏部落里拿走的这个东西,他们一直在四处寻找我们,要拿回这个神物。”我如此对钟一贝解释。

      “放回珠穆朗玛?”钟一贝又问,他再次以新的目光扫视我们,估计他的思绪正在混乱中。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去的,谁也阻止不了。”可尔琳硬硬地对钟一贝说。

      钟一贝摆摆手,小声说:“别误会……”他愣站着与可尔琳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听起来有一点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样可以治病的?”

      “我都说……”阿平拉出几个音节,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好怎么说。可尔琳对钟一贝说:“你不用知道也不用相信!”

      钟一贝感到气氛僵硬,不好再问什么,半晌,他才缓缓地对我们说:“去珠穆朗玛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帮你们。”钟一贝的有几分恳求,似乎不想我们把他给抛开。

      阿平转身去把弄车子了,我与可尔琳对视一下,没说话,仅当是默认了。

      把尔尼抬上车,我们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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