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郁婠菡》佐婠菡

3、2.苦吟广陵散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
　　懒散地撒在院落里，在光滑的青石板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古柏，青杨，影子层层叠叠，络绎不绝。更奇特的是那道最为清晰的柏树枝的剪影，硬生生地将古树与百卉分得一清二楚。
　　忽地一道清凉的光闪过，明快切迅速，上下翻飞，在空中化成一道一道完美的弧线。似乎这道光阻隔了一切，四周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听得舞剑人的微微喘息。
　　“伤情剑，冰雪切……果然是好剑法。”
　　院落里蓦得出现一个人影，不施脂粉，却身着碧色的罗衫，还有精致的脸上那些细微的装饰，活脱脱一个清丽的美人。她倚着一棵古树，看着他舞剑。
　　“二公主过奖了。”舞剑人拭去汗珠，接过一边的侍女递来的清茶，呷了一口，坐下休息。把剑横放在石桌上，发出耀眼的光。
　　那少女却只是仔细端详着这柄耀着冷光的剑，不住地赞叹：“萧剑双绝，狄侍卫却仅仅是一个禁军统领，还真是委屈了你这一身功夫。若狄侍卫当年没有遵循令尊的指令，停止修行回宫接任禁军统领这一职位的话，恐怕此时也当是江湖上一位少年俊才了吧。”
　　狄铭祁却是微微一笑：“二公主当成太过抬举微臣了。微臣不过是用这些微薄的武艺来维护天下的安定，又有何怨？”
　　那少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怔怔地透过窗纱，看着嘀嗒的沙漏，不禁蹙紧双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忽然走进的蓝衣少女塞了回去。
　　“二公主，怎么婠菡姑娘和悲月姑娘还没有来么？都日上三竿了，应该起了啊。”蓝衣少女看了看，眼里露出怀疑的神色，“昨晚见你与悲月姑娘一直聊到很晚才回来，莫非她一宿没睡？”
　　少女一口否认：“不，我与悲月姑娘聊了一会就分开了。”没错啊，她看着悲月驾马离开才回房休息的，怎么会错？或者她太累了？“也许是她累了……昨夜赶回越州，虽然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脚程，但是恐怕也难为她了。茉玲，不如我让婢子们去看看？”
　　然而此时，铭祁却握起了佩剑，对两位少女说道：“不如，我去吧。”
　　不等那两少女的答案，他便已然闪身离开了院落。

　　越州近郊。
　　一丛一丛鲜花娇艳地盛开着，白蕊似雪，花瓣绝艳却不轻佻，这美丽的图画，如梦似幻。美丽的仿佛人间仙境一般。花闲落，池闲阁。
　　“宛郁姑娘，等等我啊……我又没有骑马，也没有你那娴熟的‘浮云步’，我怎么赶的上你啊。”秋吟悲月呼喊着，却脸不红气不喘，似乎一点都没有嘴上说的那样的累，却还是摆着一张很惟妙惟肖的苦脸。
　　宛郁婠菡并不搭理她，只是信步在路间走着。
　　四周的香气馥郁，淡然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尤其是在萦绕在宛郁婠菡身边的一阵白雾，更是绮丽非常。这种香味似乎有一种魔力，宛郁婠菡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一点点杀气，她的步子也逐渐停下。
　　“请问，是宛郁姑娘么？”然而不远处，一个腰配玉箫却手持长剑的少年，剑未出鞘，却自然地生成一股冷气，驱散那层迷雾。
　　宛郁婠菡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是她见过的第一个男子，也并没有师傅所说的那般令人可憎，却是很温和，很善良地正在看着自己，眼里却并不带任何其他的杂质。
　　很单纯。
　　宛郁婠菡恢复平静，只是微微点头一笑，忽然才发现不对——自己带着一层白色面纱，那少年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的。
　　她莞尔，启唇：“小女宛郁婠菡。”
　　少年似乎放了心一般的抚了抚心口，望了望宛郁婠菡的身后，忽然苦笑：“那位姑娘，是你的同伴么？”
　　宛郁婠菡先是一愣，蓦然回头，却瞧见那樱红衫子的少女倒在了花间，似乎是被那阵花香迷晕了过去。她唇角勾勒，白皙修长的玉指遥遥地指向少年的腰际，温柔地询问：“我要救她，可以借玉箫一用么？”
　　少年点头，解下绳索，把玉箫递给了她。
　　她吹箫。
　　少年听得出来，她吹得是《广陵散》！
　　一阵凄凉空洞，在这路边花间下久久回荡，飘扬，抑郁的情调久久不愿散去，恍若一根细如发丝的小针，在挑逗心底的那根酸筋，酸痛，苦楚。
　　然而，少年心知，这《广陵散》，却是救命的曲子。而他所震惊得，却是宛郁婠菡的吹箫神韵——很美，很圣洁。更何况，她不但吹箫动作美，萧声更美。
　　“姑娘好生厉害，在下佩服。”一曲吹罢，秋吟悲月也咳嗽着醒了过来。少年这才微笑着赞道，“在下所识之人中，应属姑娘的萧艺最佳了。”
　　宛郁婠菡也是微微点头不语。
　　秋吟悲月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阵好笑：两个人都是谦和温柔……遇到一起，难道只会相对着微笑么？
　　“请问公子怎知小女之名？”宛郁婠菡想了又想，倒是却是蹊跷，便开口问了，语气却是淡如轻烟，似问非问。
　　少年这才想起不曾提起来的目的，略有歉意地对宛郁婠菡和秋吟悲月笑道：“让两位姑娘受惊，实属在下失职。在下狄铭祁，特地来接两位姑娘的。二公主与玲姑娘都为两位姑娘迟迟不到而担心着呢。”
　　秋吟悲月哈哈一笑：“我就知道玲姐不会这么没义气地不找人接我！好歹我也是她的小师妹么！宛郁姑娘，我们走吧！”
　　铭祁愣了一愣：“等等……姑娘唤她‘宛郁姑娘’？莫非两位姑娘不是好友？”
　　宛郁婠菡淡然地扫视了秋吟悲月一眼，微笑：“不是，只是同伴而已。”
　　随后的一段路程，自然是在铭祁牵来的马车上渡过。秋吟悲月拉着铭祁问这问那，铭祁只能一个一个耐心的，谦虚而温和地回答着，却是已经有一丝不耐烦。他扭头看向一边一只不说话的宛郁婠菡，却见她在闭幕安神。
　　似乎是刚刚的迷烟作用消失，四周的雾气也迅速地散去。铭祁这才发现，宛郁婠菡的迷烟一直没有解除，他的那一斩，只是恢复了她的理智而已。
　　宛郁婠菡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唯有那一缕细微的海棠体香，还提醒着人们：她，还活着。
　　只是，苍白如鬼。
　　铭祁顺手取了车上檀木盒里的锦帕，浸了温水，敷在她的额头，随即微微吩咐秋吟悲月：“好好照顾她，换我去驾车。”
　　他好像对谁都好，不过，也就是对谁都不好。秋吟悲月想着，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宛郁婠菡。
　　就算是苍白如死，但是还是，很美啊……
　　秋吟悲月眼里的羡慕之意，渐渐地，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