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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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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冲绳的几天,信非大多时候都是与冬目白在一起的。因为许韦开与苏徊慕都忙于工作,除了晚上有时候能碰到他们以外,几乎都没看到他们的人。
冬目和她是很无聊地逛街,然后来到冲绳的第四天,她和冬目一起去了海边,虽然是去了,但是却还是隐隐失望了。来到冲绳的第八天,信非发现了一个她极其喜欢的地方。
是一家很大很大的唱片店,里面有许多许多的CD,为此信非特地去买了CD机,然后一个人跑到那里挑选喜欢的碟,一挑就是一个下午,常常拎着一摞CD走回旅馆。
那些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她是听不懂日语的,但是却很喜欢歌曲的音调。对于日本的歌手,她完全不了解,所以只是在视听的时候听到好听的就买下来。
除了吃饭,就是躺在床上听歌。
有时候会看看电视,但是完全听不懂里面的人在讲什么,常常作罢。
慢慢地过去的时间,就像是光线一样,侧身而过,然后迎来了她无限憧憬的夏日祭。
无限憧憬,但是,也让她无限痛苦的夏日祭。
日本的夏夜并不是非常的炎热。
走在有些吵闹而略微拥挤的街上,身边走着的,大多是穿着和服的男男女女。原来她如此期待的夏日祭,只是她一个人能过得节日。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一个节日吧。
手里捧着的是章鱼烧和棉花糖,能吃的东西都吃过了一遍,捞金鱼也捞过了,却没有能够捞到,打橡皮塞的枪也打了。
可是,仿佛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呢。
逛了一个小时后,信非慢慢走回了酒店。离得其实并不是很远,只要10分钟的步行时间吧。可是信非却走了半个小时多。烟火都没有心情去看了。
一个人看得烟火,一定非常寂寞的吧。
所以,她不想再自寻寂寞。
快要走进旅馆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许韦开和苏徊慕从车子走了出来。而冬目也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居然丢下她三个人行动。
心跳猛然加快了,信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嘟起了嘴,一副小孩子被丢下后不开心闹别扭的表情。三两步走到了他们三个面前,重哼了一下,倒让三人惊了惊,然后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喂,你们居然让我一个人呆着,欺负人!”本来讲话的时候就带着点发嗲的音调,这次是完全任性起来,而显得像个未成年的小女生。虽然她里面的确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
所以,三人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见他们没说话,更加不爽,抓着许韦开的衣服,说,“坏人啊,你们全都陪我去看烟花!”
“诶?”
其实三人本来是要去吃晚饭了,他们今日忙完了关于案子的结束工作,而明天就是最后的敲板,就看那家公司选择的是许韦开的公司还是卓氏。
不过某女似乎是完全不知道,所以导致她认为自己被三人排除在外,而心情极度不好。因此,三人都笑呵呵地应下了她有那么点任性的要求。
随着她走到了人群里。人虽多,但不至于拥挤,她与许韦开走在了前面,而另两位跟在后面,看他们两个的表情,似乎是已经说开了,所以表情明显是轻松的。
不知道为什么,信非总觉得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心里有点微微发毛。但是旁边的是许韦开。所以她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挺着胸往前走。
如果那个时候的她,不那么任性,不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就不会那样后悔了吧。
许多人往一座桥那边走,据说是可以将烟花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们四人也就往那里走了过去。不过是三人跟着信非走。
那里的人明显的多了许多,声音也略微有些吵闹,信非还紧抓着许韦开的衣服,怕他跑掉了。
“诶,你知道吗?今天是夏日祭噢。”信非说。
“所以你那个时候才说要15日以后走?”许韦开恍然大悟,也知道了为什么某女忽然就心情不好了,“你不开心了?”
“嗯。”信非点头,还嘟着嘴,拖着他走路,还一面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不许逃掉。
虽然非常吵闹,但是她仍听到了一声很像开枪的声音,然后她茫然地四处张望。忽然身后一只手,把她往旁边一推,害她差点摔跤,要不是许韦开拉住了她。
她刚想开骂,只觉得一股灼热擦过了自己的左手臂,然后,她愣了愣,将右手覆上了手臂。
疼痛。
天空开始闪亮起来,烟花的声音响亮了起来,信非转身,眼里只剩下了鲜血的红色。
直到进入医院,处理了她的伤口,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不断想起的就是苏徊慕捂着手臂,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的画面。
从来不知道,血可以这样喷涌出来。
为什么会突然有人开枪呢?开枪后本来要射的人是谁呢?……
很多疑问,然后她蹲在地上,捂着头,开始不停地想。答案,答案在哪里,一定能找到的。
从开头开始,一直想到今日。
是要射小开吗?为什么呢?
为什么小开要来冲绳?不就是为了要击垮卓氏么?如果小开不再了,那么小开公司定会大乱,考虑到各种因素,那个公司一定会选择卓氏,卓氏就不可能垮掉。
小开为什么要击垮卓氏?
不就是她说的么。不就是她信非说的吗?要他吞掉卓氏。
是不是她的缘故,才会这样呢?
她猛站起来,由于蹲太久而有些晕眩。她慢慢走向一个小型手术室。那里,苏徊慕正在处理伤口。子弹还在里面,一定是要取出来的。
走到半路,看到冬目跟着一个医生走进了办公室,她心头一跳跟了过去,却在门口止住了脚步,一步都跨不出去。
“伤到右手神经了,有可能会导致右手以后都无法正常使用。”
“能治好吗?”很长的沉默后,熟悉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个…”信非摒住了呼吸,“是说不定的。但是,就算治好了,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了,会留下些后遗症的。”
令人窒息般的默然。
如果,她没有任性,没有带他们。如果她没有突发奇想,没有要小开吞掉凌父亲的公司。如果她和凌从来都没有互换过身体。
那自己还会是原来的自己,小开也好,凌也好,小白,苏徊慕也好,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如果不是她的话,那小开就不会被盯上,苏徊慕就不会被枪打中了,小白,也就不会为了苏徊慕的手而担心了。
原来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它是灰暗晦涩的。)
原来自己犯了错。
(都是天真惹得祸。)
原来自己还和过去一样愚蠢无知。
(害人害己。)
无法弥补。
(无法逃脱。)
冬目陪苏徊慕在医院,而许韦开则带信非离开了。
许韦开开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个经常叽叽喳喳的女子忽然沉默了,测首,看到了她低垂着头,无一点精神,眼神甚至有些木讷,就好像失掉了魂。
她被吓到了?他在心里自问。凑过头,问,“温暖,怎么了?”
“啊?”听到声音而猛抬头,头顶一痛,然后是闷哼。
“你害我自己咬了自己舌头!”许韦开右手揉着下巴,还吐了吐舌头。就着路灯,信非看到了他舌尖正渗出点点血,果然是咬到。
她怔怔望着那一点点的血,记忆又再次回归,然后停滞在了涌出的鲜血上。眼神恍惚起来,竟自言自语,“都是我,都是我……”
被低喃吸引了过去,许韦开注视着身旁的女子,忽然觉得她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坚强,可是,心脏却仿佛被尖针刺着,细密的疼痛,他放下揉着下巴的手,轻揽过她的头颈,将她的头压在了自己胸口。
“不要总是责怪自己。”他微微低下头,下巴轻点在她的头顶,“你是温暖啊,温暖别人,怎么能让自己冰冷下来呢。”
“小开。”怀中女子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哭腔,但是却听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身子都颤抖着,可他却始终没有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有被浸湿的感觉,只有她呼吸时喷出的热气,透过夏日薄薄的衣服,打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温热潮湿。
他更紧地抱住她,害怕她会消失,“温暖,请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他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他的左手拥着她的腰,那么用力,几乎让她的脚要离开地面。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绝对绝对不让她离开,绝对。谁也不能带走她,谁也不许带走她。他要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一直到老,到离开这个世界。
而此时的信非,闭上了双眼,紧紧闭着。生怕眼泪不小心就掉下来。
她不能哭,不能哭。哭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那和放弃有什么两样。他是在和现在的她说,他是在和温暖说,他的承诺,是给她的,是信非的呐。
她张开双臂,回抱住了抱着她的男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听到了他的心跳。
咚咚,咚咚……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如果能一直拥抱着,到永远就好了。
(可是,永远这东西,真的存在吗?我们能拥有吗?)
意料之中的,许韦开的案子被那个公司选中,而卓氏因此蒙受巨大损失。
一大早,在许韦开和她一同吃完早饭,然后去参加那个竞标后,信非就开始在房间整理起了行李,明天,不,可能今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最后都没有能好好去看看冲绳的海,除了买下的许多CD。整理到一半,看了看手机,还是拨下了号码。
“凌。”接通后,信非低声唤着。
“你回来了?”
“我还在冲绳呢。”她顿了顿,“说起来,你上次的话只讲了一半,快从实招来!”
“……”卓兆凌在那头憋红了脸,“唔,你应该见过他的,他在你们班实习的,我们暑假里联系了,然后……”
“诶!!!”信非夸张地叫起来,“凌,我回来后,你一定要带我好好见他噢。”
“一定一定。”
“还要他请客,请我吃大餐。”
“嗯。”
“还有唱K。”
“诶?”
“不可以吗?”用可怜兮兮的声音问。
“可以可以。”
“还有噢,要他自己把自己祖宗18代的底全说出来。”
“呃。”
“还要向我保证,绝对会对你好的。”
“.…..”
“还有,当着我的面亲口对你告白。”
“信非…你…”卓兆凌无奈地轻叹,“你还没说你的呢,冲绳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啊?”她微愣了愣,随即马上回答,“嗯,开心啊。”
“有给我带礼物吗?”
“.…..”
“那就罚你回来后,陪我逛街,陪我见他好了。”
“凌,你最好了!”和过去发嗲不一样的语气,让卓兆凌有些奇怪,但还是嗯了声。
挂了电话后,扑倒在床上。如果自己还和开始一样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烦恼,那该有多好。那样的自己,就只是快乐的信非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和凌会这样互换身体?
信非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漫画,叫翼,里面的一个人物说过,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她和卓兆凌是必然吗?
没有答案?
信非从床上跳了起来,站在软软地床垫上,望着窗外,自己不识得的日文,但还是同一片天空,同样的蓝色,同样的空气,这个答案,她一定要找到,一定要自己找到,只靠自己。
暗暗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既然无法打破这必然,就让这必然,紧紧握在她自己手中。
吃完午饭后,犹豫了半天,换上了衣服,准备去趟医院。才走到酒店大门就被人给拦住了。
“请夫人不要离开酒店。”
某一男子恭敬地说。信非挑了挑眉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保镖?
“我一定要出去呢?”信非又往前跨了一步。
“请夫人不要离开酒店。”
我靠,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要死了。直接推开他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发现那家伙跟在后面。总算还会变通。她回身继续朝医院走。
那家医院离酒店是很近的,所以没一会儿就到了。
看到苏徊慕的时候,心里的内疚愈发明显了。他似乎还睡着,而病床旁边,冬目坐在椅子上,趴在床沿,似乎也睡着。
冬目他会不会怪她呢?冬目他知不知道许韦开之所以来冲绳,来竞标,都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知道了会不会恨自己,会不会不再拿她当朋友?
“兆凌?”
“诶?”沉思着而没有发现冬目已经醒来,并转身看到了她,“小…白。”
冬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自己的右手悄悄从苏徊慕左手中抽出,走到她身边说,“出去说话吧,不要吵醒了他。”
小心地关上门,而信非还呆立着,十指绞着,低着头,闷闷地说,“对不起。”
“坐吧。”没有意料之中的冷淡,而是把她拉到了位置上坐下,“我和慕啊,认识了大概有6年了吧。”
“唔?”本低着头,猛抬了起来。
“之前的我们,都没有喜欢过同性,甚至还和异性交往过。”他撑着头笑起来,“本来我们关系很不错,但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呢。然后我知道,我也许是喜欢上他了。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喜欢上异性,所以烦恼了很久很久,然后逐渐开始疏远他,想着,如果少和他接触应该就会忘掉的吧。”
他掩着嘴吃吃笑起来,“可是怎么都放不下那个笨蛋啊,但是想着,就这样安于现状就好了,有次醉酒,竟然想要去得到他,结果一个冲动想和他做,反被他压了呢。”
“诶,完全看不出你是冲动的人。”
“对啊,做的时候对他告白,结果他竟然什么都没说,我就跑掉了,觉得这样以后就再也做不了朋友了。我跑到澳大利亚去,眼不见为净,想着待上一年半载的,我就不会再对他有感觉了。后来听他说,他那个时候极力否认他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实,结果我对他告白他就慌了神了。所以才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淡淡望着病房门,“他和我一样总是喜欢逃避,因为害怕去面对,其实面对了后,也就没那么痛苦了,可是他偏偏一个人闷着,像这次也是一样,他又想逃了呢,这次劝诫他的不是我,反倒变成了你呢。”
“呃,他还说我说的话都是漏洞呢!”她嘟着嘴,“那你去了澳大利亚,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跑遍了整个美国都找不到我,急了啊,我听说他到处找我,不忍心了,就跑回去了,然后他一再申明自己不是同性恋,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来就没有绝对绝对的同性恋吧,只是喜欢的对象正好是同性而已啊,就像你也是么,只是喜欢上了同性,这根本就没什么的,什么同性恋嘛,都是乱说的。”信非说的有些义愤填膺,让冬目扑哧笑了出来。
“所以啊,兆凌,这次你都没有逃避,我和他也不会逃避。但是,不要总认为是自己的错。”冬目揉了揉她的头,“我会陪着他治好手的,绝对不让他逃跑,而你,只要努力相信,不要害怕什么,不要想着逃走就好了。”就算逃跑,他也会把你抓回来的。这句话冬目没有继续说出来,想着,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愉快地和冬目告别后,回到酒店,就被告知飞机是晚上的,吃完晚饭就要离开了,而冬目他们则留在了这里。等他们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听他们讲他们过去的爱情故事。跟随着许韦开的信非这样想着。
只是没有想到,那是信非最后一次以卓兆凌的身份与冬目聊天。